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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香餑餑 第一章 奧客上門

作者︰艾佟

十面香是慶余城近兩年崛起的點心糕餅鋪子,誰也沒想到東家竟是芳齡僅十五的姑娘蘇以薇。

兩年之前,它還是一家小面店旁邊的小攤子,當然沒有店名,可是美味的程度教人吃過一次就記住了,不久便凝聚了許多主顧客,再加上點心糕餅花樣多而精致,吸引慶余城的富豪、千金上門,一吃就成了忠實的顧客,直到有一回,武成侯府上的貴客找上門,詢問蘇以薇能否制作贈人的點心,成功的大門方才對蘇以薇真正開啟。蘇以薇為此費了不少苦心功夫,也因此有了租下如今店鋪的資金。

有了店鋪,就有了店名——十面香。

十面香之名緣于蘇以薇能夠將一種花卉用十種面貌展現。當年便是借著貴人給的機會,她將這巧思以丹青和書法呈現在盒子上,贏得貴人的稱贊,也贏得貴人的訂單。

十幾歲的姑娘竟有這等本事,知道的人都要贊她一句天才,但唯有她自個兒知道,不過因為她是來自現代的靈魂,懂得現代包裝營銷的觀念。有錢人在乎的往往不是花多少錢,而是東西有沒有相對的價值,尤其這種皇權時代,生活在最上層的貴人更看不見幾兩銀子的差距,要不,即使機會送上門了,單靠她做點心糕餅的本事,掙得的也不過是小營利,想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開設一間鋪子,實非易事。

當然,蘇以薇能夠有今日,其實也是做了相當多的準備工作。

她記得哥哥曾提過,原主滿周歲那一年,隨著娘與哥哥離開京城準備到慶余投奔好友,由于當時原主年幼,他們一路走走停停,路過岐縣時還遇到洪水決堤,倉皇逃命之時原主病了,再一次醒過來,靈魂已經是她這個快三十歲的輕熟女穿越人士,而他們花了超過一年的時間,待來到慶余投靠娘的閨蜜丁嬌嬌和其夫君郭秀,日子才算安頓下來。

前世她是幼教老師,但沒事就愛下廚,尤其善于做各種點心糕餅,這種才能來到這個時代很是管用,至少可以在酒樓那種地方混個溫飽。不過,她很識時務,小娃兒就該有小娃兒的樣子,無師自通豈不是告訴別人我是怪物嗎?她前世的才能只能假裝是向旁人學習而習得,還好丁嬌嬌和郭秀開了一間小面店,廚藝不錯,因此她表面上跟在丁嬌嬌後面打轉學廚藝,待稍長,開始適度展現這方面的天分,巧妙的幫助丁嬌嬌研究更美味的面食,同時發展自個兒最愛的點心糕餅。丁嬌嬌見她做的點心糕餅精致美味,主動提議在小面店旁邊弄個小攤子給她販賣點心糕餅,她的生意就此展開。

其實,丁嬌嬌和郭秀的日子也不好,能夠在家里挪個地方收留他們一家三口已是不容易,無力再幫助他們更多,可是娘堅持哥哥一定要讀書,只好沒日沒夜的做繡活攢銀子,短短三年,原本就因為一路奔波而羸弱的身子再也熬不住病倒了。雖然丁嬌嬌和郭秀掙得的銀子只夠溫飽,仍堅持為娘請大夫,不過大夫都說娘已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娘心想沒多少日子可活,便將他們兄妹托給好友夫婦,同時囑咐兄妹倆要將他們當親生父母奉養,兄妹倆就在那個時候認了干爹、干娘。

娘本來已經抱著過一日算一日、等死的心,此時小面店來了一個像和尚的光頭老頭子,全身衣物破破爛爛,餓得好像快要死了,干爹、干娘心善,趕緊下面讓對方飽餐一頓。老頭子吃飽後,介紹自個兒名喚一枝草,路上遇見暴民,最後被洗劫一空逃了出來。他還表示懂醫術,只要在醫館坐堂幾日,就可以還這一頓面錢。干爹、干娘一听,根本不要他的銀子,只盼著他能醫治娘的病,沒想到因此為娘尋來生機。

一枝草倒也沒有言明娘得了什麼病,只道有救,可惜想根治必須花十年以上的時間調養,而他預備在慶余待上三個月就要離開了,若想讓他醫治,只能跟著他四處為家,懸壺濟世,于是娘就這樣跟著他離開了。

他們稱一枝草為大師,因為他給人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從他提及在各地的見聞與行醫手法後,她便嚴重懷疑此人與自己來自同鄉,所以他能治眾位大夫束手無策的病,卻又不知道如何說清楚娘生了什麼病。不管如何,這位大師是個好人,每年總會給他們寄來一封信,告知他與娘去了哪兒還有娘的身體狀況。

一陣馬蹄聲響起,隔著竹制的簾子,蘇以薇可以看見幾個少年郎策馬從店鋪前面急馳而過,眉頭不由得一蹙,雖然城里可以騎馬,但禁止縱馬,不過,總有一些權貴官宦子弟不將這種禁令放在眼里。

「伍知府這麼好的官,為何會生出一個如此不學無術的小霸王?」滿兒受不了的道。

滿兒與母親張嬸是在四年前來到慶余的,張嬸的夫君自從生了一場病後就再也下不了床,張家人一口咬定是她們母女倆不祥,將她們趕了出來,她們身無分文,一路乞討從西北來到慶余,原想投靠娘家親人,沒想到娘家親人早舉家搬走了。母女兩人絕望之際,正好走到糕餅攤子前面,滿兒肚子餓,吵著要吃東西,張嬸只能上前乞食,一問之下,蘇以薇得知她們的故事,心憐與她相差兩歲的滿兒卻只有自個兒一半身量,便收留了她們,每日分些糕點給她們沿街叫賣,直到十面香開了,她們才月兌離叫賣的日子。

「伍知府?新來的知府?」

「對啊,人人都說伍知府是個好官,偏偏生了一個小霸王,還是唯一的嫡子,真是可惜了。」

蘇以薇撇了撇嘴。「新任知府不是才來慶余不久嗎,怎麼知道他是一個好官?」人心詭詐,何況是混官場的,幾年下來都不見得可以看清楚是好人還是壞人。

「听說伍知府的官聲很好,很受皇上賞識,皇上特地將他派來這兒當知府。」

「你知道官聲這種東西可以摻水嗎?不用看得太認真了。是不是好官,有待時間驗證。」蘇以薇擺了擺手,懸腕磨墨,準備練字。

前世練書法,乃是出于老師的自覺,字太丑了,總是難以在孩子面前抬頭挺胸,只好苦練。

雖然跟在蘇以薇身邊做事已經四年了,滿兒還是很難跟上她的思考邏輯。「可是,大家都說伍知府是好官啊。」

蘇以薇一笑置之,她對古代的官沒有多大信心,畢竟在官場之中,清官是很難生存的。

「伍知府真的是個好官,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辦前任知府壓下來不辦的案子,听說這些案子牽扯到慶余的權貴富商,前任知府不敢得罪人,壓著不敢辦。」

「等他真的辦了,再來斷言他是不是好官。」這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是做個樣子,再說了,案子辦了,也可以找人頂罪,當然,這總比不辦來得好。

伍知府不是已經在辦那些壓下來的案子,小姐為何說等他真的辦了?滿兒迷惑的搖了搖頭,不懂,不過,小姐總是對的,這四年來她越看小姐越崇拜,小姐真的很了不起。

這時,又響起一陣馬蹄聲,不過,馬兒竟然在鋪子前面停住了。

蘇以薇微微挑起眉,可是並未起身出去一探究竟,她不管外面的事,這不僅方便伙計做事,更是訓練伙計處理事情的能力。

過了一會兒,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聲,顯然雙方起了爭執……不對,這個大嗓門出自同一個人的口,再說,李毅絕對不敢與客人大小聲,她可是很認真的做了教育訓練,服務業的最高守則——客戶至上。

半晌,竹簾一陣晃動,李毅走進來,看他神情壓抑不悅,顯然遇到一個很難纏的客人。「東家,客人想要你特制的糕點盒子。」

兩年前她為貴人特制的糕點盒子一戰成名,不過,這算得上奢侈品,一般人不會在這上頭浪費錢,況且十面香主要賣的是點心糕餅,糕點的盒子就只能因為客人需要另外下訂單,交貨日期原則是一個月,這也是為了增加盒子本身的價值。總之,這事在慶余已經是眾所周知,至少豪門大戶都清楚這個規矩。

「你沒告訴他,眼下鋪子沒有那種盒子嗎?」

「說了,可是說不通。」李毅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沒有就沒有,這哪用得著他通或不通?」

李毅實在不知道如何反應,人家就是不通,他還能如何?

眨眼之間,一道快如疾風的身影沖進來,高壯威武的身軀嚇人的立在蘇以薇身側,眾人頓時不自覺的屏息。

「糕點盒子是你做的嗎?你馬上做一個給我。」

伍丹陽的聲音一如其人,很有驚嚇人的威力,可是兩世為人,加上前世已是見過風浪的年紀,蘇以薇的心髒還不至于如此不堪一擊,她淡淡的回道︰「不要。」

轉眼間,伍丹陽手中便多了把刀子,瞬間抵在她的脖子上。「我叫你做你就做!」

「不要。」蘇以薇冷冷嗤笑,連刀子都沒出鞘,她有什麼好怕。

一怔,他沒想到她一絲驚慌都沒有,表情平靜得好似她此刻正在看一出鬧劇,他從來沒有被人如此藐視,遑論還是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姑娘,他不禁來了火氣。

每回出場,別說是老弱婦孺,就是那些身手還不錯的大漢都開始腳底抹油,這個丫頭怎敢如此輕看他?

伍丹陽手上的刀子往前一壓,鞘上的刻紋在她縴細白皙的脖子上壓出紅痕。「我若是在你臉上留一道疤痕,你覺得如何?」

「你膽敢在我臉上留一道疤痕試試看。」蘇以薇的氣勢未減半分。

「你以為我不敢嗎?」

「我不是叫你試試看。」

伍丹陽眼一眯,突然下一刻刀子出鞘,卻是轉而抵在滿兒的脖子上,滿兒先是一怔,接著兩腳發軟的抖了抖,若不是一只手放在書案上,支撐住身子,可能已經一跌坐在地。

這會兒蘇以薇的臉色變了。「你有本事對著我來,干麼將不相關的人扯進來?」

「我若是在你臉上留了一道疤痕,你還是不做盒子,倒讓我的刀子蒙羞,不如換個人試試。」他看得出來她真的不怕,而身邊的人比她還緊張,不如從她身邊的人下手。

明明沒膽子在她臉上劃一刀,竟然還找借口好吧,他比她想象的有腦子,不過,她難道不懂得變通嗎?趁機狠狠敲他一筆,這不是更解氣嗎?

「刀子收起來,我做一個盒子給你,可是要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

「不相信?你可以親自在這兒監工。」蘇以薇將桌上的字帖和紙張放置一旁,吩咐滿兒取來一個木制盒子和她的工具箱。

伍丹陽認為她是在故意找麻煩,他喜動不喜靜,別說一個時辰,就是一刻,對他而言都是莫大的苦頭,可是一看到她專注投入盒子上的作畫,整個人漸漸沉靜下來,看著她的眼神不知不覺也變得認真專注。

伍丹陽在外是個不學無術的小霸王,三天兩頭不鬧點事便覺得渾身不對勁,可是到了知府夫人柳氏面前,他馬上變得乖巧溫馴,教人忍不住懷疑兩者是不是同一人,沒法子,因為他娘比他還凶悍,不乖一點,只會被修理得更狠。

「你這個臭小子,一來到慶余就不見你的人,這段日子你是不是將整個慶余都鬧了一遍?你打傷了多少人?你去了幾家青樓?你掀了哪家酒樓的桌子?你偷翻了誰家的牆?你偷看了哪家千金更衣洗澡……」

「娘!」伍丹陽出聲打斷,有些事他已經不做了,可是娘總要從頭數落一遍,害他覺得自個兒還是十一、二歲,而不是十九了。

「叫娘也沒用,你娘只要想到唯一的兒子淨干些蠢事,就恨不得再給你一頓拳打腳踢。」見到兒子,伍夫人已經習慣開口就罵,誰教這個小子就是個讓人不省心的,若是胸口那股因為他而生出來的郁悶沒發出來,實在太憋屈了。

「娘別生氣。」他連忙轉身從岑叔手上接過巴結的禮物,討好的放在娘親手邊的幾案上。「娘看看這是什麼。」

伍夫人漫不經心的垂下螓首,當目光一觸及幾案上的禮物,兩眼瞬間一亮,像個得到糖吃的孩子,笑得可開心了。「十面香!」

伍丹陽唇角一抽,沒想到真如岑叔所言,這玩意兒最能討娘的歡心。

然而伍夫人的歡喜一轉眼就消失殆盡,她抬頭看著兒子,眼神如鷹般銳利。「我听說這要一個月前訂制,你可別告訴我,一來慶余,你就跑去訂了。」

他神采飛揚的張大嘴巴,可是話一出口頓時縮成了小松鼠。「娘真清楚。」

「你娘不出門也能知天下事,說吧,你是如何弄到手的?」

「當然是花銀子買來的,難道還能騙人的嗎?」

伍夫人冷冷一笑。「是啊,你是花銀子買來的,只是人家不賣,你就拿刀子押著人家賣,是嗎?」

岑叔很想對著夫人豎起大拇指,夫人還真了解少爺,不過,夫人肯定想不到這次少爺會踢到鐵板,若是夫人知曉,肯定拍手叫好。

說來岑叔是伍家的老人,本已是能當管事的人,偏生小主子是個惹禍精,小廝們看顧不住,伍夫人特指他盯著伍丹陽,是以雖說做的是小廝的活,但伍家上下都很敬重他。

「我可沒有傷人。」伍丹陽相當機靈,不正面回答。

「你要真敢傷人,你就死定了!」伍夫人倒也了解兒子,雖然會打架鬧事,會仗勢欺壓人,但是傷天害理的惡劣行徑做不出來。

撇了撇嘴,他小聲嘀咕,「我究竟是不是娘的親生兒子,沒見過老是喜歡對兒子叫罵的娘。」

「我若是不狠狠的打,你的刀子豈不是不長眼楮?」若不是她抽打得夠凶,這小子不會只是喝花酒,跟人家搶青樓的姑娘,還有跟著一群紈褲子弟斗雞走狗、鬧事,努力想證明自個兒的拳頭比別人厲害。

伍丹陽識相的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娘打起人真是夠狠,即使他皮夠厚,還是很疼,只好收斂一點,要不,萬一被打趴躺在床上一個月,絕對會悶死他了。

伍夫人見他知道閉上嘴巴,終于滿意的將他丟到一旁納涼,趕緊模著他進貢的禮物,細細欣賞盒面上山茶花的雍容華麗,接著打開盒子,取出一塊酒釀雪梅糕慢慢品嘗,最後化成一聲贊嘆,「真是好吃!」

「有這麼好吃嗎?」

他不以為然,隨手拿起一塊,這一吃,眼楮都亮了,忍不住想再拿一塊,可是手連糕餅的邊兒都還沒踫到,就被伍夫人直接打掉了。

「這不是要進貢給你娘的嗎?」

「娘真是小氣,分一塊給兒子又如何?」

「你已經吃了一塊了。」

「娘出生將門,怎麼如此小氣?」

伍夫人轉身拿起余嬤嬤手上的藤條,迅雷不及掩耳的往兒子手背抽去,伍丹陽叫了一聲娘,往後一跳。

「不孝子,我竟然辛苦懷胎十月將你生下來!」

伍丹陽不敢反駁,老是惹爹娘生氣,確實不孝,不過娘也太過分了,為何每次都備好藤條等著教訓他?

岑叔忍不住月復誹,少爺不孝,還不是老爺、夫人寵出來的,雖然夫人也打得很凶。

伍夫人顯然故意跟兒子過不去,當著兒子的面繼續享用酒釀雪梅糕,當然,不忘發出滿意的贊嘆聲,「真是好吃,就是京城也沒有這麼好吃的糕點!」

伍丹陽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不斷咽口水,不甘心的故意諷笑道︰「娘真好笑,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回京城了,怎知京城沒有這麼好吃的糕點?」

「我說沒有就沒有。」

岑叔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夫人的口氣多像少爺,不對,正確來說,少爺將夫人的霸氣學得分毫不差。

「慶余這麼大,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其它更好吃的糕餅鋪子……哎呀!我真胡涂,再走一趟十面香不就吃得到了嗎?」伍丹陽終于反應過來,轉身就要出門。

「你給我回來!」伍夫人一把將他拽住。「你當你娘傻了,看不懂你在玩什麼把戲嗎?又想趁機溜出去,是嗎?」

「不是,我只是去一趟十面香。」

冷哼一聲,伍夫人一副你以為我搞不清楚狀況的表情瞅著他。「來到慶余有一個月了,你娘又不是整日在屋里繡花,難道會不知道十面香過了午時就買不到嗎?」

「我叫她做,她還能不做給我嗎?」他回得理直氣壯。

伍夫人惡狠狠的一瞪。「你再不知道收斂,我就打得你在床上躺一個月。」

伍丹陽微微縮了一下脖子。「我又不是吃霸王餐,不給銀子。」

「若是我,我寧可不賺你的銀子。」

「那個丫頭又不是娘。」如果他捧著一大箱黃金去買,她肯定不賣,但要是他拿她身邊的人要挾,她一定馬上答應,老實說,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像她那樣的人,對于旁人這般重視。

「那個丫頭?」

岑叔主動開口解釋,「十面香的東家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

「真是了不起……」然而當她再看向寶貝兒子,不禁蔫了,這會不會差太多了?真是教人傷心,她擺了擺手。「今日不準再出門了,讓岑叔給你念一段書,再去練武場。」

伍丹陽樂得應聲出去,娘比起爹可愛多了,知道他沒有讀書的本事,索性讓岑叔用念的將書中的知識塞給他,不過最令他感動的是,當他告訴娘不想讀書,他要習武,雖然娘沒有同意他不讀書,卻立刻給他請了最好的武師,且無論他們搬到了什麼地方,一定在府里給他弄一個練武場。

遠遠看見馬背上的小霸王……不對,小姐說是流氓,滿兒就沖啊,以逃命的速度回到十面香,喘著氣向蘇以薇報告,「小姐,那個小霸王又來了。」

蘇以薇咬牙切齒的放下手中的毛筆,這個家伙一定是故意的,每每刻意挑糕點快賣完的時候出現,若是沒了,就命她現做給他,不做,他的刀子就亮出來,不用對準她的脖子,滿兒已經嚇得兩腳發軟了,她能不做嗎?這個家伙是百分之百的流氓!好吧,這個流氓好歹不是萬惡不赦,他會付錢,不會白吃白拿,不過,他還是很討人厭!

蘇以薇站起身走出去,正好跟沖進來的伍丹陽撞個正著,吃痛的叫了一聲,她自然的往後一彈,眼看就要落地,他伸手一撈,她轉而落在他懷里。她怔愣的望著他,完全沒想到他不是由著她狼狽跌坐地上,而是好心拉她一把。

伍丹陽也怔住了,她真的很嬌小,看起來如此柔弱,可是烏亮的眼眸堅定飛揚,比天上的朝陽還燦爛艷麗。

「小姐,你還好嗎?」滿兒擔心的問,這才讓抱在一起的兩人回過神,趕緊分開。

清了清嗓子,蘇以薇努力當個稱職的生意人,不顯露太多個人的情緒。「真是對不住了,今日生意好得很,你來得太遲了,這會兒沒東西賣給你了。」

「你去做不就有了嗎?」

「真是抱歉,餡料都沒了,沒辦法做糕點。」

「這麼大一間鋪子,少說也要備上一個月的餡料,怎麼可能沒有了?」

「每日的餡料都有固定的量,今日做給你,明日就少了。」蘇以薇的舌頭差點兒打結了,她本以為他是什麼都不懂的紈褲子弟。

「明日少了,就挪用後日的餡料,後日少了,再挪用大後日的餡料,若是大後日少了,記得進貨的時候多進一點餡料。」

若不是他們如今是敵對的立場,蘇以薇一定會給他拍拍手,反應很快嘛,已經將她的後路都堵住了。「這樣很麻煩。」

伍丹陽臉色變了。

略一頓,蘇以薇不慌不忙續道︰「我喜歡每個月更換糕點口味,需用的餡料必須一個月前就備下,換言之,相隔一個月進的餡料很可能不一樣。最近為了你,我已經不知道挪用了多少後面的餡料,只怕這個月會有一日沒東西可賣了。」

他被她這麼一串話繞得頭都暈了,不過,他的腦子倒是很清楚一件事。「無論如何,廚房總會有餡料,不是嗎?」

好吧,她承認自個兒太自以為是,錯看了對手,其實他的腦子不是裝稻草。

「廚房當然備了有別于日常使用的餡料,不過,就是貴了一點。」

岑叔向來當自個兒不存在的立在伍丹陽斜後方,這會兒忍不住定楮看向蘇以薇。這個丫頭比他想象的聰明,沒辦法跟少爺對著干,就換個更聰明的方式修理少爺,這種方式用得實在太好了,少爺對銀子完全沒有概念。

果然,伍丹陽很爽快的道︰「沒關系。」

蘇以薇歡喜的唇角上揚,早知道從對方的口袋挖銀子這麼簡單,何必對著干?沒關系,所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以後她就知道不是只有對講道理的人用腦子,面對蠻橫不講理的人更要用腦子。

伍丹陽瞬間看傻了,這個丫頭笑起來真是好看極了。

「我去忙了,你等著吧。」她全身的干勁都來了,賺錢是人生一大樂事,尤其是賺凱子的錢,哈哈哈!

他也不知怎地,腳步很自然的要跟上她。

滿兒見狀,慌張的上前擋住,聲音顫抖的道︰「伍公子,待在這兒很悶,還是請你半個時辰後再過來。」

「我在這兒等。」伍丹陽自行坐到桌子後方的椅子,目光正好落在字帖和宣紙上頭,他記得第一次來這兒的時候,桌上也是如此。「這字,是蘇姑娘寫的嗎?」

滿兒往旁邊一站,拉開他們的距離,點了點頭。「小姐每日都要練字。」

岑叔好奇的靠過來一看,贊道︰「蘇姑娘這一手行書真是漂亮。」

滿兒驕傲的揚起下巴。「這是當然,小姐最厲害了。」

「這是……」伍丹陽詢問的目光看向岑叔。

「這是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岑叔對蘇以薇更佩服了,不但是個聰明的,還是個有學識的,真看不出是一個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哥哥在高老秀才的學堂讀書的姑娘。

雖然不愛讀書,伍丹陽卻也在岑叔用心的教下懂書懂畫懂字,看著字帖的眼神不禁多了一種敬意。岑叔也逼著他練過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可是最終他一個字也沒記住,而這個丫頭竟然……某人的目光太刺眼了,讓他趕緊故作冷酷的收回視線。

滿兒歪著腦袋瓜打量著伍丹陽,心想著他是不是看不懂?

「你看什麼?」這顆圓嘟嘟像包子的丫頭剛剛不是還怕他怕得要死嗎?

「沒有。」滿兒不自覺又往後退了好幾步。

「我進去瞧瞧。」伍丹陽起身轉向廚房的方向。

「等等……我只是想告訴伍公子,小姐不喜歡人家在旁邊吵她。」滿兒的聲音最後幾乎含在嘴里,雖然伍公子至今沒有傷她們一根寒毛,可是他一個眼神殺過來,就讓人恨不得縮得不見蹤影。

「本公子是那種多嘴的人嗎?」伍丹陽不自覺放慢腳步,來到廚房的門口,看著廚房里面正在做糕點的身影,只覺得她專注的眼神說不出的動人,更感覺四周都因為她沉靜下來,以致于張嬸和陳閔兄弟問他是誰,他都沒听見。

終于忙完了,蘇以薇伸了一個懶腰,臉上滿是笑容,一想到五文錢可以變成二兩銀子,她豈能不開心呢?不過,她顯然忘了樂極很容易生悲,轉個身,竟看見那位凱子就站在廚房門口,驚嚇得瞬間嘴巴大張,都可以塞進一顆雞蛋了。

原來她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這意外的發現讓他覺得很愉快。「好了嗎?」

回過神來,蘇以薇先緩了一口氣,這才道︰「好了,請伍公子去前面候著。」

伍丹陽的心情實在太好了,沒有異議的馬上轉身去外面等候,可是當蘇以薇將糕點遞給他,索價二兩銀子時,他的笑容頓時凍僵。

「這要二兩銀子?」他沒有金錢概念,但並非不知米價,岑叔時時在耳邊提醒,別說慶余的物價,就是整個大周的物價他都很清楚。

「方才我就提醒過你餡料的食材很貴,你也說沒關系啊。」她回得理直氣壯。

伍丹陽張口結舌,沒錯,他確實說沒關系。

「伍公子舍不得銀子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賣伍公子不可。」

「我沒說不買。」伍丹陽轉頭看著岑叔。

岑叔的臉色難看到極點,但仍是掏出銀子付了。

「伍公子若舍不得銀子,下次記得請早。」接過銀子後,蘇以薇又道,口氣帶著挑釁。

「笑話,我豈是那種舍不得銀子的人?」

為了證明自個兒不是那種小鼻子小眼楮的人,隔日,伍丹陽依舊故我的挑在此時過來,蘇以薇雖然恨不得借著餡料昂貴為由狠狠敲他一筆,但也不敢常常如此,只是偶一為之。

幾次之後,兩人自然混熟了,可是,蘇以薇還是不喜歡他,沒辦法,一開始他就被她歸類為流氓,而她不過是個平凡的小人物,沒有寬闊的胸襟,難以用公平的眼光看待像他這種會欺壓良善之人。

每個月,蘇以薇總會挑出一日帶著滿兒、李毅和陳閔兄弟去慶余城外的乞丐莊。

乞丐莊,顧名思義,是乞丐聚集的莊子,不過,這已是兩年前的模樣。自從蘇以薇遇見扒她荷包的李毅,認識生活在此的乞丐,便幫助他們養雞養鴨、種植蔬果,教導他們上山采藥材,後來還挑選了李毅和陳閔兄弟跟著她開了十面香,從此月兌離那種沒有盼望的日子,甚至還有余力收留遭遇洪水淹沒家鄉而流離至此的災民。這兒的人早已不再四處行乞,但是依然將此地取名乞丐莊,無非要自己記住過去的苦日子,珍惜如今擁有的一切。

馬車一停,幾個人跳下馬車,乞丐莊大大小小就很有默契的涌上前,將馬車里的米和棉布搬進院里。

「小姐,怎麼又送東西來了呢?」

開口的是陳婆婆,她是乞丐莊的所有人,兒子、媳婦染上疫病早早死了,剛開始陳婆婆也憑著一技之長做繡活養育兩個孫兒,可是沒幾年眼楮熬壞了,最後只能典當家里值錢的東西換銀子,不過,坐吃山空,不到十歲的陳閔、陳新兩兄弟只好四處行乞求溫飽,也因此認識同樣行乞無家可歸的孩子,陳婆婆心疼這些孩子,便讓孩子們都住到這兒,這兒就從三個人變成一個大家庭。

「這是貴客買糕點多給的銀子,你們也該做新衣服了。」雖然她想方設法為他們開源,不過一大家子的人,大部分都是孩子,吃飯的比做工的多,日子當然辛苦。

滿兒連忙用雙手捂住嘴巴,免得控制不住笑出聲,什麼貴客買糕點多給銀子,根本是小姐將伍公子當成冤大頭敲詐。

蘇以薇悄悄瞪了她一眼,滿兒趕緊轉身背對著她。

「少爺不是明年要上京赴考,小姐應該幫少爺多存一點盤纏。」

「婆婆放心,我每個月都會幫哥哥存銀子,哥哥也賣字畫,幫人寫訴狀,上京的盤纏早就備下了。」不管生活在什麼樣的時代,沒有錢絕對寸步難行,況且京城食宿很貴,她可是有先見之明的穿越人士,豈能不早早開始計劃?

「我听說小姐明年就要成親了,小姐也應該為自個兒存點嫁妝。」

「我有十面香,偶爾還幫胭脂鋪子畫點東西,夠了夠了。」若不是資金不足,十面香絕對不只是如今的規模,她有信心,兩年之內定能將十面香擴大一倍,屆時,還用得著擔心她沒銀子傍身嗎?

「小姐的恩情,我們這輩子只怕還不了了。」說著,陳婆婆已經熱淚盈眶。

「你們好好活著,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經歷過一次生死,她真的覺得活著就是一種恩典,活著,可以做很多事,死了,什麼也沒有了。

「小姐若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盡管開口。」陳婆婆的話立馬引來孩子們附和。

「我很有力氣,可以幫小姐搬東西。」

「我聲音最好听了,可以幫小姐賣糕點。」

「我可以跟陳大哥、陳二哥一樣,幫小姐做糕點。」

「我可以幫忙掃地。」

「好好好,你們都很棒,等過兩年我在城東開一間更大的糕點鋪子,就需要你們幫忙,不過,你們得先好好習字識字,每回我教你們的字,你們都要記住。」至今她尚未發揮出所有做糕點的功夫,一來,十面香偏于城西,屬于平民百姓區,許多權貴不願意來這兒,她做出來的糕點就不能走太高檔的路線;二來,十面香規模不大,她的本事若真的搬出來,感覺有那麼一點大材小用,還不如待自個兒存夠本錢,在城東買下一間鋪子,再來好好發揮。

孩子們大聲的應了一聲「是」,陳婆婆感動得無法言語,這哪是他們在幫小姐,根本是小姐在幫他們。

小姐堅持每個孩子都要識字,不是為了做學問,是哪日做買賣要簽字畫押,不至于傻傻被騙了。

「好啦,你們都去坐好,今日教你們二十個字,寫上二十遍,陳閔、陳新為你們做好的糕點就出爐了。」蘇以薇指示一落下,孩子們立刻沖進一間作為教室的屋子。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陣鬧烘烘的響聲,一家之主的陳婆婆一馬當先走出去,蘇以薇緊跟在後。

見到胡麻子全身是傷,陳婆婆氣得發抖。「胡麻子,是不是跑去跟人家打架?」

「我沒有!」胡麻子大聲反駁。

他是乞丐莊脾氣最糟糕的人,又長得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難免容易惹到人,往往一言不合就與人家打起來。不過,自從發現他對藥材有靈敏的辨識能力,他倒也很少全身是傷的回來。

「這是誰干的?」蘇以薇冷靜的問。

「小姐,今日我上山采藥,挖到了靈芝,拿去醫館賣了好多銀子,心想,好久沒有喝一杯了,想去酒樓打一壺酒,沒想到正好跟幾個從酒樓出來的官家子弟撞在一起,手上的銀子掉了,他們見到了,竟然說我偷他們的銀子。無論我如何解釋,他們都不相信,硬是將我的銀子搶了,還痛打我一頓。」小姐總是告誡他們行事不可張揚,窮人最怕遇到有權有勢的人,那是有滿月復冤屈也無法申訴,可是直到今日,胡麻子方知其中的滋味。

蘇以薇真是氣炸了,這不是公然搶劫嗎?「知道是哪幾個官家子弟嗎?我們去衙門告狀。」

「小姐算了,人家靠的是慶余最大的官,我們得罪不起。」

「慶余最大的官……伍知府?」蘇以薇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點了點頭。「听對方的意思,應該是伍知府的兒子。」

「伍公子看起來不像這麼壞的人啊。」雖然面對伍丹陽的時候,滿兒就忍不住雙腳打顫,可是很奇怪,有過接觸後,她又覺得伍公子不是那麼壞的人,至少給銀子給得很干脆,看小姐的眼神很柔和……想到這兒,滿兒不自覺看向小姐,就見她不悅的緊皺著眉,不由得擔心起來,小姐會不會因此與伍公子全面開戰?每次伍公子來十面香,她沒有一刻不提心吊膽,就怕小姐管不住嘴巴與伍公子唇槍舌戰,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小姐對伍公子的不滿很可能控制不了。

「我看他啊,真是無藥可救了!」雖然領教過他的蠻橫不講理,但是依然認為傳言太過了,這會兒才知道傳言並不夸張,竟然公然搶窮人的銀子?!原本還覺得敲詐他怪心虛的,如今再也不用過意不去了,以後能敲詐絕對不會手軟。

「這會不會有哪兒弄錯了?」滿兒覺得她們應該對大財主好一點。

「這種事怎麼可能弄錯?難道人家會假借他的名義打人嗎?」

「這個……小姐曾經說過,眼見為憑,胡麻子只是因為對方說的話,認定對方是伍公子。」

「你不要因為他喜歡上十面香當散財童子,就為他說話。若是行得正,仗勢欺人的惡名就絕對不會找上他。」蘇以薇擺了擺手,不想浪費口舌在一個討人厭的人身上,接著示意眾人將胡麻子送進去上藥,並囑咐眾人以後不要獨自進城,而她先去幫孩子們上課,至于伍丹陽,她絕對不會對他手軟。

蘇以薇對伍丹陽的印象實在太差了,她打定主意將他列為拒絕往來戶,除了藉著賣糕點敲詐他,她不會跟他有其他往來牽扯,所以,當他像孩子似的提著食盒來找她,獻寶似的將食盒遞給她,她頓時傻了。

「我沒騙你,這個真的好吃,我家廚子最拿手的糕點,吃過的人都贊不絕口。」伍丹陽笑得很燦爛,剛硬的五官變得很柔和。

若是他們初相遇時,他就用這張笑臉面對她,她絕對不會討厭他。「你……怎麼會想到拿來給我吃?」

「你不是說最大的樂趣是做出各式美味糕點,且嘗遍其他師傅做的糕點嗎?!」

蘇以薇又是一怔,沒錯,他問她為何做糕點,她如此回應他,卻不曾想過他會記在心上,這種感覺很奇怪,她漠視他,他卻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他們對彼此的不公平對待,讓她生出一股愧疚感。

「你趕緊嘗嘗看。」

她不自在的垂下螓首,伸手取出一塊糕點放進口中,濃郁的栗子香味在嘴里散開,甜而不膩,糕點綿軟細致。

「味道如何?」伍丹陽充滿期待的問。

「很好吃。」

他歡喜的咧嘴大笑。「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略微一頓,蘇以薇清了清嗓子道︰「伍公子費心了。」

「我很想謝謝你。」

唇角抽動了一下,她怎麼有一種被雷劈到的感覺?「為何謝我?」

「你總是特地為我做糕點。」

真是令人汗顏……蘇以薇強忍著別扭,很實在的說︰「我是做生意的。」

「你可以堅持不做我的生意。」

若不是他凶悍的亮刀子,她根本不想做他的生意,好嗎?可是她不忍心實話實說,掃了他的興,只能嘿嘿傻笑。

「張嬤嬤還有幾道拿手的糕點很好吃,下次再帶來給你吃。」

「這怎麼好意思,不用麻煩了。」這個家伙干麼對她那麼好?說起來,她從來沒有給他好臉色,擺明對他不悅,他怎麼還會覺得她很好?這會讓她覺得很心虛,雖然她不認為自個兒藉敲詐懲罰他的惡行有何不對。

「不過是幾塊糕點,若是你覺得過意不去,以後做更好吃更特別的糕點賣我。」

她突然有一種被愧疚感壓得喘不過氣的感覺,若知道她所做只是敲詐他的假象,他會不會恨死她了?

可是,她並沒有私吞敲詐來的銀子,銀子全用于做善事。

「你身子不適嗎?你的臉色很不好。」伍丹陽伸出手,可是顯然意識到男女有別,半途又將手縮了回來。

「我……最近比較累。」

「累了就別再練字了,沒見過比你更勤于練字的姑娘。」害他面對她的時候,總覺得自個兒很沒出息,想要爭氣,又無能為力。

「這已經習慣了。」雖然生活在這個時代十幾年了,也接受周遭多數是文盲,甚至只求今生平凡的相夫教子,最奢侈的就是有個十面香傍身,可是骨子里,她無法認同女人無才便是德這樣的觀念,她害怕被無知淹沒,害怕成為隨流言擺布的市井小民,所以每日勤于練字,好像如此,過去那個懂得獨立思考的自已,便能存于如今的軀體里。

「我懂。」生了病,他也堅持進練武場待上一、兩個時辰,這不正是習慣嗎?習慣,不過是想證明自已。

蘇以薇覺得自個兒又傻了,她本看不起這個家伙,先入為主的認定他們是不同層次的人,但可笑的是,方才他說懂她,她相信了。

「你練字,我不打擾了。」伍丹陽沒再糾纏的轉身走人。

許久,蘇以薇只能失神的目送伍丹陽遠去的身影,為何會有一種酸酸的感覺?他明明是流氓,這一刻卻覺得他比她還真誠。

「伍公子對小姐真好。」滿兒小小聲的說。

她懊惱的一瞪。「送糕點給我吃就是好嗎?」

滿兒模模鼻子轉過身,小姐今日心情不太好,還是少惹為妙。

蘇以薇郁悶的咬著下唇,滿兒只是說出想法,她何必遷怒呢?伍丹陽只是做了一件令她感動的事,不能因此就將他平日的惡行惡狀一筆勾消。

伍丹陽離開十面香,將坐騎交給小廝邵明,漫步前行。

岑叔微微挑起眉,牽著另一匹馬兒跟在後面,半晌,忍不住道︰「蘇姑娘並不是真心待少爺。」見主子沒有回應,仿佛沒听見似的,他只好再接再厲,要讓主子面對現實。

「我懷疑蘇姑娘藉機敲詐少爺。」不是懷疑,而是確定,可是他了解主子性子執拗,主子當蘇姑娘是好人,蘇姑娘做什麼事都可以被理解。

「那又如何?」

岑叔怔住了,少爺看似粗魯蠻橫,其實很敏銳,蘇姑娘待他是否真心,他豈會感覺不出來呢?他不是不懂,只是不在意。

「岑叔,每次吃蘇姑娘做的糕點,我就會想到她在廚房做糕點的樣子,那麼專注認真,好像她做的事關乎生死,連帶她做出來的糕點也特別美味好吃。無論如何,她用心做了,就算是迫于無奈,那又如何?」

岑叔的眼神一沉,有種不祥的感覺,少爺好像對蘇姑娘很上心,少爺能夠對一個姑娘上心,這原是好事,無論老爺、夫人,還是他們這些奴才都會開心,可是,就他查探所知,蘇姑娘出身不好,要不,也不會拋頭露面開鋪子。

這樣的姑娘就是嫁給知府大人的庶子也不行,更別說是嫡子,最多只能當妾,可少爺對一個人好時,是絕不可能委屈這個人,而蘇姑娘只怕也不是那種願意委屈自個兒的人……岑叔搖了搖頭,好像想太多了,少爺也不是第一次對一個姑娘上心。

以前少爺對表小姐也很上心,可是有一回,表小姐因為少爺的蟋繂嚇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丑得少爺作了一個晚上的惡夢,從此听到表小姐的名字就變臉皺眉。

「岑叔不是告訴過我,見字如見人嗎?我看得出來蘇姑娘是心地純良的好姑娘。」她明明不喜歡他,可是面對自個兒該做的事一點也不馬虎,由此可知,她的心思是多麼純正。

岑叔無法反駁,為了逼少爺練字,他不斷告訴少爺見字如見人,想想少爺的字雖然歪七扭八,卻也可見一股霸氣,還真如同他的人。

「蘇姑娘無父無母,卻能獨當一面,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姑娘。」伍丹陽心知岑叔的想法,他就是不學無術,總是官家子弟,還是出生在伍家這樣的百年書香世家,百年來,伍家出了三十個進士,狀元榜眼探花皆有,還有人入內閣,這豈是蘇姑娘這樣的孤女高攀得起?「是,我記住了。」算了,何必想那麼多呢?雖然蘇姑娘姿色嬌柔,有一股獨特的氣質,可是青樓那些花魁一個比一個容貌艷麗、手段了得,也沒見過哪個有本事勾住少爺,相信少爺對蘇姑娘的心思應該很快就會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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