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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嫁紙老虎 第四章

作者︰金吉

第二章

東方定寰絕不承認他偷听,雖然他本來就打算偷听,但耳力太好也不是他的錯。

這姑娘竟然是白一飛的未婚妻!東方定寰瞪大的眼里盡是難掩的震驚。

真是……

好大一坨牛糞!好一朵楚楚可憐的鮮花!那姑娘的父親眼楮有沒有問題?

仍在震驚的當兒,那姑娘和白一飛以乎話不投機,轉身便要走。東方定寰想也沒想,雙腳不由自主地跟著那姑娘往大門移動。他的步伐靈敏如貓,無聲地在暗影中穿梭。

若在這個當口問他在干嘛?恐怕東方定寰也回答不出個所以然。

他今年已老大不小了,家里兩老暗地里操心,偏偏他不是不急,而是根本不開竅,年少時期,別人家的男孩在街上看見了姑娘,會偷偷地瞧上幾眼,心里多有好奇。而他會好奇的永遠只有一件事——這家伙習武嗎?身手如何?能不能過兩招試試?

也有人建議不管二少主開不開竅,先給他找房媳婦。不過東方耀揚與鐵寧兒,當年可是因為兩心相屬,最終互訂鴛盟,總覺得讓兩個沒見過面的年輕人就這麼綁在一塊兒,難免有委屈,因此他們會邀請屬意的兒媳婦人選,到衡堡作客,看看年輕人有沒有看對眼的可能。

結果往往不是人家姑娘沒看上這個陰沉又不懂看人臉色的老二,而是東方定寰每每把姑娘給氣跑——他還覺得莫名其妙呢!哪來的娘兒們跑到他家來找他麻煩?羅嗦死了!

之後東方家投入了戰事,這事也只好先擱置一旁。

眼前東方定寰的舉動,若說是開了竅,也還言之過早,總之他就是不自覺地盯著爾雅,兩人各自繞過半個校武場。

與此同時,完全沒發現東方定寰到來的白一飛朝校武場中的屬下使了個眼色,看似嘈亂的人群中,有幾個人也若無其事地朝大門走去。

爾雅低著頭走著,悄悄握緊了拳頭。她不知道為何在這一刻,她對那個藏身在陰影中的男人的在意,竟會大過那些受了白一飛的指示,虎視耽耽地接近她的惡棍。

這里所有人都是惡棍,沒有一個例外,因為會來投靠白一飛的絕不會是什麼義士。

他們頂多給她一點難堪,不可能真的對她如何 ?雅心里這麼安撫著自己,雙腳的移動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帶來的四名護衛被擋在校武場外,其實她早知道帶多少名護衛都沒用,如今整個開明城,白一飛就是王法,但長輩們堅持她得帶上至少四名護衛才能出門。

幾名離爾雅較近的彪形大漢,眼見她就要走出校武場,當下開始互相推擠斗毆,驚動周圍十尺內的所有人,有人被推倒,有人憤而回擊——白一飛的禁械令只針對老百姓,不包括前來投靠他的人士,校武場里人人都帶著武器,刀劍在混亂中劃出滿天血光,簡直與暴動無異,換成一般大家閨秀,老早嚇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然而亂世之中,地方的械斗層出不窮,爾雅出身地方士族族長之女,小小年紀就跟著父兄為鄉里之間的爭斗調停斡旋,自然不是一般怯懦女子。

但爾雅一向就厭惡武力爭斗。

她天生膽小,害怕的東西從小如米豆的蟲子,到大一點的馬匹,就是個男人生得虎背熊腰,只要太靠近她,也讓她心生膽怯。為了保護家里的女眷和老小,爾家還養了一只獒犬,雖然那只獒犬對她這小主子挺溫馴的,但長輩們要她把獒犬帶上了再出門,她也不敢。

不用說這些刀光劍影的武力爭斗,更是讓她無力,只是士族千金的身分讓她必須佯裝大無畏。有時她會感嘆這世間沒人明白她偽裝得多辛苦——呃,看著她長大的阿婆和阿太一定很清楚,但她懷疑老人家總是看著她逞強為樂,老人家相信將幼雛推下懸崖才能讓牠們成長,她也只能把抱怨和委屈吞進肚子里。

也許是巧合,或者是僥幸,爾雅接二連三躲開了一波又一波有意或無意的襲擊,但仍是被逼到了角落。而遠處,白一飛噙著笑容,一邊和身旁屬下閑聊,一邊欣賞高台下的鬧劇,彷佛沒有察覺底下早已失控。

他認為有必要讓這女人知道,只有他,白一飛,開明國的皇帝,才能給她太平日子,而只要他想,隨時能拿走這一切。

白一飛甚至背過身去,假裝沒有看到。

眼看躲無可躲,爾雅慘白著臉,不得不抬起手抵擋朝她飛撞過來的龐然大物,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的東方定寰單臂環住她的腰,身形疾如閃電地穿梭在亂成一團的人群中。

爾雅驚駭得連腦袋都呆住了。

她連這男人什麼時候貼近她都不知道,但她很確定前一刻他仍然巧妙地藏身在另一頭的暗處。

東方定寰護著她來到門口才放開她,爾雅則是驚魂未定,就算她稱不上是個弱女子,在那當下也覺得方才的一切讓她暈眩不止,無暇顧及這男人大膽地擒抱住她,令她雙腳懸空 ?雅深吸了兩口氣才讓心跳定下來,接著發現自己兩手只差沒抱住人家整個身子……

她像燙著那般往後退,脖子以上燒紅成一片,好不容易平復的心跳又狂跳如擂鼓。

「對不……」她抬眼對上東方定寰的眼,底下的話登時哽住。

這男人擰起眉瞪著她的模樣,好像在怪她似的!

怪她什麼啊?她根本不認識他!再思及他從進到校武場後就躲在暗處緊盯她的模樣,爾雅就更不明白了。

但他救了她也是事實。她吶吶地開口,「多謝。」她退了開來,這男人並不是她害怕的那一類壯漢,神奇的是,他只是站在她與校武場之間,就彷佛一堵牆似的,隔絕了一切失控的暴動。

他看起來很瘦,但她想起他的肩膀和胸膛異常厚實堅硬 ?雅為自己揣測他衣衫下的身子感到羞恥,連忙低下頭。

東方定寰本想問她的名字,他當然听到死胖子叫她爾雅,他也許沒意會到自己只是想搭訕——總要問問這兩個字怎麼寫啊?問問姑娘家住在哪啊?問問她跟開明城守那個姓爾的是什麼關系啊?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個啞巴!但在想起來之前,身後被撞了一把,那一撞實在不輕,一名身形如牛的莽漢,被對手摔飛出來,撞到杵站在門邊的東方定寰,盡管對他來說不痛不癢,他身前的爾雅甚至沒察覺他的異樣,因為這男人根本不動如山,吭都沒吭聲。

但那仍是惹毛了脾氣本來就不好的東方定寰,他低頭瞪著身前仍驚魂未定的女人,沉聲道︰「還不快滾?」想等會兒再遭池魚之殃嗎?

說到底,女人不乖乖待在家里,到處亂跑,招惹危險,她家的男人都不會管一下嗎?東方定寰忍不住月復誹連連。

爾雅實在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了他不快?但終歸是他讓她免于出糗,只好低頭道歉,怕又惹人嫌,便趕緊走了。

啊!他都還沒問她住哪里!東方定寰滿肚子火,也不想想方才明明是他惡聲惡氣把人家姑娘嚇跑,大少爺徑自決定把這筆帳算到撞在他後背的家伙身上,于是他轉身,走進暴動已一發不可收拾的校武場……

原本在台上悠哉看戲的白一飛,這下可悠哉不起來了,他完全沒想過在這些牛鬼蛇神之中掀起暴動很容易,反之,要將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安撫下來,可沒他想象中簡單,在那之中有些人是他的親信,腦袋還不太靈光,酷愛狐假虎威逞威風的那種——另一些則是來投靠他的痞子無賴,全都不是什麼善良老百姓,被無端賞了一拳'踹了一腳,哪有不報復回來的道理?

眼看整座校武場幾乎就要被拆了,就連原本高高立于仲裁台上看戲的白一飛,也被團團包圍,幾名護衛縱然圍成了人牆護著他,依然迫使他不得不窘迫地被圍困得動彈不得。

「停手!我說停——手……」啪!一只草鞋從底下飛上來,不偏不倚地砸在白一飛臉上。

東方定寰閃過一次又一次的襲擊,冷眼看著高台上狼狽不已的白一飛。

若是依他少年時的性子,肯定直接在這里大干一場,把全部的混蛋都撂倒了再說;到底這些年來的訓練沒白費,他最終決定撒手不理,反正這群亡命之徒也不宜收為己用,若是白一飛無法收拾這出鬧劇,那麼這場暴動也足夠造成他一定程度的損失。

況且,他突然想到,他可以偷偷跟著那姑娘,不就能夠知道她家住哪兒了嗎?

大少爺前一刻的火氣一掃而空,才一動念,身子已閃過無數明槍暗箭,靈活地鑽出校武場,閃進了暗巷,輕巧地翻身上了一戶人家的屋頂。

「姑娘這麼拒白統領于千里之外,恐怕白統領不會善罷罷休。」

原來這姑娘並不想嫁給白一飛?東方定寰優閑地坐在一戶簡陋的民居外的老樹上偷听。他本來想坐到屋頂上,不過那位置要不想被人發現也難。

話說回來,除非是愛慕虛榮,或真是逼不得已,再不就是腦袋壞了的,才會想嫁給那死胖子。

不過,爾雅走進這破敗的大雜院,讓東方定寰更好奇了。

「能拖一時是一時,若真的成了他的禁臠,要救出我哥就更不可能了。」白一飛可不是會允許家里女眷拋頭露面的那種男人,屆時她恐怕只能困在白家後院一籌莫展。

當然,若只是她自己不想嫁,不見得能堅持到現在。實在是看著她長大的爾家長輩也不樂見她嫁給白一飛那種男人。

白家和爾家本是世交,白老爺在世時,白一飛還算上進,至少在家族長輩面前,不至于囂張得太明目張膽。

白一飛和爾旭人少年時一同進入官場,爾旭人比家里長輩更早看透白一飛的本性,只可惜父親走得太早,縱使他諸多阻止,也無法解除妹妹的婚約。果然白老爺一走,白一飛的行徑就越發的荒腔走板。

這位姑娘一直提到要救出她的兄長。東方定寰模著下巴思忖。

「爾」是大燕南方、夜摩國北方的大姓,在這里姓爾的人應該不少。白一飛顯然不是因為爾雅的美色而非她不娶。

白一飛看著爾雅的眼神明顯無關愛或欲——雖然對男女之事一直未開竅,但他家老頭跟他娘日夜眉來眼去的那套,他可是從小看到大的。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姑娘家族的勢力讓白一飛覬覦。

而寫了救援信至龍謎島,信中表明自己被軟禁,並且即將遭遇不測的開明城守爾旭人,就是爾家的族長……啊!東方定寰總算恍然大悟。

這姑娘十之八九是爾旭人的妹妹!

話說回來,來到開明城後,東方定寰也打听過爾旭人的下落,但恐怕爾旭人是凶多吉少……

「那麼,為了姑娘的兄長,這節骨眼還是不應該惹怒白統領,姑娘不該老是到這里來,對你的閨譽不好,再者白統領也不喜歡姑娘和我們來往。」

饒是爾雅脾氣溫吞,听到這也有些氣悶,不是氣老婦,而是對自己還沒嫁給白一飛,但在世人眼里,她已經需要看白一飛臉色過活而感到生氣。

「我可管不了他喜不喜歡。不過我相信他要忙的事多著,應該沒那閑工夫管一個外人要去哪兒。」

老婦听了她的話,也只是搖搖頭。

「再說,照顧你們是爾家族長的責任,現在我哥身陷囹圄,我必須替他完成他身為族長的責任,如果有什麼人認為我閨譽不保的話……」爾雅聳了聳肩,「就隨他!」最好讓白一飛不想娶她!雖然這是妄想,當初她故意拖到如今接近花信之年,心想他不至于想娶一個老女人吧?

事到如今,證實她想得太簡單了。白一飛娶她是為了爾家的勢力,她真怕到了花甲之年,她都得跟他糾纏下去——老天,那也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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