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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虜後 第三章

作者︰葉雙

第二章

向來讓人模不清想法的平淡神色中,還隱隱殘留著笑意,霍安準好心情地回到自己在龍陽鎮上的別府。

他倒也沒想到,今兒個他不過閑來無事,便什麼護衛都沒帶,只身微服去東城這個邊城探訪探訪,走著走著,竟讓他遇著了一個莽撞又孩子心性的姑娘,著實讓他向來郁結的心思有了些許的抒解。

他很早就知道,若想得到民心,除了名正言順的嫡長子身分之外,還得建功立業。

如果他能營造出一個堅強的守護者的形象,便能捉住民心。

所以他早早在龍陽鎮安置了別府,雖然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會待在營中領軍,可若是心浮氣躁時,他便會回到這里稍作放松。

「將軍,你可終于回來了!」一見那昂藏的身影進了門,居總管忙不迭地迎上前去。

「有什麼事嗎?」霍安準一邊淡淡地問著,一邊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是黎丞相之女黎大小姐差人送了許多東西過來,屬下不知道該不該收啊!」

「都送了什麼來?」

「送了一些京城的精致吃食,還有一些上好的布匹。」

「只送了這些?」若只送了這些,收下就是,值得居總管這樣愁眉苦臉的嗎?

「不只……」

「那還有什麼?」

「還有、還有……」居總管驀地紅了臉,說起話來竟有些吞吞吐吐的。

「居總管,你跟著我也有十幾年了,什麼東西沒瞧過,倒還沒見你這樣結結巴巴的,到底是啥東西讓你成了這蠢模樣?」

聞言,居總管帶了抹苦笑,卻也不能反駁,只能任由主子挖苦。

這下,他倒真的好奇了,這黎明柔到底送了什麼東西,竟然教居總管這樣難以啟齒?

「主子自個兒進書房去瞧瞧便知道了,屬下還真不知道怎麼說。」居總管一張嘴開開闔闔了好半晌,最後卻只吐出了這句話。

霍安準更加快腳步往書房走去。

饒是他這個見多識廣的人,在推開門後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據他所知,黎明柔與霍安懷大親在即,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送來這樣的東西,也忒大膽了。

「將軍,瞧你,不也愣住了嗎?」居總管也忍不住出聲挖苦道,不過他一望向那座屏風,老臉又忍不住臊紅了。

畢竟有哪個未出閣的姑娘會將自己的身影繡在屏風上頭,而且還是那種實打實的繡,任何一個見過黎明柔的人,只要一見到這座屏風,便會知道上頭繡著的人就是她。

那活靈活現的模樣,彷佛她正在他們面前舉扇撲蝶,置身于團團的花海蝴蝶之間。美則美矣,但這個時候送來這個,不啻是在幫將軍找麻煩嗎?

「我……」霍安準的確是愣住了。

黎明柔是黎丞相之女,他也是見過幾回的,她對自己的傾心痴戀,他亦心知肚明。

雖然明知若是與黎明柔結親,會讓自己奪取皇位的路變得更短、更直接,可是那女人卻勾帶不出他的一點點心動或興趣。

而剛剛好,那個女人卻是霍安懷傾心所求,這幾年但凡太子府得了些好東西,從沒少往黎家送去。

霍安懷便是打算娶了黎明柔,然後全面接收黎居安在朝堂上的實力。

本來,這兩個人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了,可偏偏黎明柔不知是哪根筋接錯,總將目光擺在他的身上,卻也不明說,反而盡是使些讓人哭笑不得的手段。

不但與他有幾次不合規矩的「意外相逢」,他甚至知道她背地或利誘或威逼,不著痕跡的毀了幾次他的親事,但每回的「偶遇」,她總會端出一派溫婉大方的模樣。

這樣想來,今天下午踫上的那個女人更能入他的眼。

更別說在他要離京前,黎明柔幾番來信邀他一晤,根據可靠消息,她似乎是打算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好逼得他一定要娶她,可他哪是省油的燈,索性將計就計,讓人將信送至了太子府。

接下來的事,听說整個京城鬧了個沸沸揚揚,都說太子傾慕黎家小姐,情不自禁夜半相會,然後再隔一天,聖上已經下旨賜婚,讓黎明柔成了太子妃,現在京城只怕早已如火如荼地準備著太子大婚之事。

他沒想到的是,黎明柔這個太子妃竟然會有那麼大的膽子,送來這露骨的屏風表達愛意。

霍安準搖了搖頭,想到那女人的愚蠢,額際的青筋忍不住抽了抽。

他與霍安懷不和遲早是要躍出台面的,這件事若讓小心眼的霍安懷知道,只怕還不曉得會為她自己惹來怎樣的麻煩。

以前他只覺得黎明柔的高傲驕縱讓他很是不喜,所以從來不曾起過親近之心,現在他則慶幸自己沒有對她動過任何的念頭。

也只有霍安懷這個蠢貨才會將她瞧成了寶,又或者是說他看中的是這個女人能為他帶來的政治利益……

霍安準想到這里,眸中倏地閃過一道狡黠的光芒。

「居總管,讓人把屏風直接打包了,我記得太子的生辰不是該到了嗎?」

聞言,居總管又是一愣。他還以為以將軍的個性,這屏風會被打包扔進庫房,此生亦無再見天日的一刻。

「怎麼,人家巴巴地送上了個機會,我能不趕著去給太子添堵嗎?」

那話說得彷佛還委屈了他似的,居總管瞧著自家主子,只覺得他心黑,可還就得要有這樣的黑心,才能在宮里頭那人吃人的地方活下來。

「這倒是個好法子!」

將屏風送到太子那兒去,也讓向來心高氣傲的太子瞧瞧他為自己謀了個怎樣的親。

可雖然黎明柔做了出格的事,但身後還有一個黎居安在呢,太子還能不硬將這個啞巴虧給吞下嗎?

這樣將軍既為自己出了個氣,也讓太子和黎丞相之間埋下一個交惡的線頭,一舉兩得。

「還有,讓人傳訊進京里,無論京里發生了什麼事都別輕舉妄動,我就要讓太子多倒騰倒騰,他這回愈是志得意滿,所出的紕漏便會愈多。」

「是!」

霍安準不用想也清楚,霍安懷急地想將他掃出京城,其實心頭也是有盤算的,他倒要瞧瞧他能謀算出什麼來。

不同于關外的大漠風沙,金穆兒一進龍陽鎮,瞧著道路兩旁那青油油的綠樹,心情便好了許多。

這里之所以熱鬧繁華,是因為在附近的秦龍山上發現了珍貴的泉眼兒,在極度缺水的大漠之中,但凡有點水源都是極其珍貴的,而後開始有人落戶,然後慢慢形成城鎮。

尤其關里關外的商隊走商,總需要落腳地方,因而造就了鎮上客棧飯堂林立,穿梭在大街小巷賣著什物的小販更是來來往往。

雖說金穆兒才答應過王兄絕不會甩開護衛,但在外游玩,一群人跟著真是綁手綁腳,于是她這日天未亮就偷偷從皇宮溜了出來。

她隨意找了間還算干淨的客棧入住,褪去了關外那略顯粗獷的服飾,換上一襲皇朝人常穿的襦衫長袍,搖身一變成了俊俏的小鮑子。

金穆兒面露歡愉,徑自朝著一個賣著豆腐腦的攤子走去,她向來就喜歡這些小吃食,所以一瞧著那碗熱騰騰的豆腐腦就忙不迭地低頭吃了,吃相雖然不至于狼吞虎咽,卻也稱不上優雅。

那碗豆腐腦沒吃完,金穆兒的眼楮就盯上了另一攤的醬肉燒餅,眼巴巴地正要起身去買,誰知道路頭那兒突然出現一輛馬車,沒頭沒腦地就往她的方向沖來。

與尋常的姑娘家相比,她已經算是身手靈活的,可是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還是不免愣了住,只能隱隱听到周遭此起彼落的驚叫聲。

眼見著馬車就要撞上,金穆兒這才宛若大夢初醒般想要閃開,可是她的身形才一動,馬車已經欺至眼前,眼看著就要撞上,她下意識閉上了眼,忽地,她覺得身旁拂過一道勁風,然後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扯了開來。

她整個人七葷八素的,好不容易狀況稍微緩了些,連忙睜眼一瞧,便見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你……」

她才正要開口,就听得耳邊傳來了咬牙切齒的低咒。

「你是白痴嗎?」

「我……」頭昏腦脹又被人罵上這麼一句,金穆兒登時愣了,只能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見馬車這麼直直撞過來,也不知道要閃,我倒不知道……」霍安準原本還要再念,可是一見眼前這瘦弱的男人有著幾分熟悉,立馬頓住,開始打量起人來。

「多謝救命之恩!」雖然他的語氣不好,態度也不好,可是就沖著他著實救了自己一命的分上,金穆兒忍住了氣,站穩之後,連忙躬身言謝。

初時,霍安準當真沒認出來,可她一開口,他馬上驚想,這不就是昨日當眾罵他是村夫的那個姑娘嗎?

他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著倒是俊美,不過只怕也沒幾個人會相信男人會長成這般縴細的模樣吧!

既已認出了她,霍安準倒也沒裝陌生,開門見山道︰「咱們還真是有緣啊,昨兒個關外見著了,今兒個關里又見著了。」

「就算有緣也是孽緣,有什麼希罕的?」這話,金穆兒也只是咕咕噥噥的悶在口里說,心想尋常人應該是听不清楚的。

可她哪里知道霍安準壓根就不是尋常人,他自幼習武,頗有天賦,自然較一般人來得耳聰目明些。

好一個孽緣呵!

听著她的抱怨,他倒也不覺得真刺耳,只覺她直白的性子不討人厭。

雖說兩人昨日當著大街杠上了,可他也沒真往心里去,現在他又救了她,正好說明了兩人真是有緣,于是心情一好,逗弄她的壞念頭又不自覺升起,便朝著她朗聲說道︰「你不知道救命是大恩嗎?」

聞言,金穆兒暗暗冷哼一聲。她還真沒冤枉了他!連忙說道︰「你不知道施恩不望報嗎?」

「那是君子蠢言,在下並非君子,但凡做事一定有所求。」

瞧他說得正氣十足,彷佛他所言才是正理似的,她簡直對他的厚顏無恥瞠目結舌,卻也不忘回擊道︰「你愛做蠢事關我何事?我又沒開口叫你救我!」

不是她不講理,而是踫上了不講理的人,那就得比對方更不講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袖手旁觀,讓你去見閻王?」要知道若非他在千鈞一發之際伸出援手,這會她哪里還有命站在這里鄙夷他?

「你……」雖說最近事事不順心,可她也沒那麼想不開要早早去見閻王爺。

見她語塞,霍安準也不催促,伸手拍拍被弄髒了的衣擺,才正色地問道︰「你想怎麼謝我?」

「我擺桌請你吃飯總行了吧!」

「一頓飯就想打發救命之恩,你倒是好算計。」不滿意她提出來的條件,他暗諷著她小氣。

「不然你想如何?」

「為報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如何?」霍安準也不過是信口拈來的一句玩笑話,他也沒當真,只是皇子做久了,誰見了他不是戰戰兢兢的,哪里有像她這般恣意和他吵架的,所以多逗弄了兩句。

「許你個頭啦!」金穆兒一听他那調笑之言,想也沒想地就炸了毛,粗魯的言語便不經意地出了口。

「嘖嘖嘖,原來你是這麼粗魯的姑娘啊?那麼便是你真的要以身相許,在下也不敢要了。」

「你……」她杏眸圓瞪,怒氣騰騰,怎麼也沒想到竟會被這樣衣冠楚楚的男人給調戲了,氣極的她當下想也沒想,揚掌就想朝他的臉頰揮去。

以往想要接近霍安準的女人,哪一個不是盡可能的展現柔情似水的嬌態,就算有時發發姑娘脾氣,頂多也是摔摔小東西,所以他壓根沒料到氣起來的金穆兒這般野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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