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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虎記 上 第六章

作者︰季璃

屋子里的靜寂,就像是一張滿弦的弓,只要稍微的輕舉妄動,那繃在弦上的利箭,就會射穿她的心髒。

沈晚牙屏住氣息,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在那張峻挺的臉龐上看見了覆冰般的陰霾,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冷得再沒有一丁點溫度。

從她還是個孩子時,就看慣了他不高興的臉色,可是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想要奪門而出,因為眼前的他,令她打從心底覺得害怕,從前令她覺得可恨可憎的問守陽與之相較起來,竟顯得得和藹可親了。

「無話可說呢?」他輕冷的嗓音宛如一記鞭子般,直甩向她,「所以,當年你那一身傷,原來是出于自己人的杰作嗎?」

沈晚芽斂下眸光,對他所說的話概不承認,也不否認。

「把頭抬起來,看著我。」他低喝了聲,看見她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抬起螓首,與他視線平齊。

「東叔知道嗎?」話落,問守陽走到她面前,大掌扣住了她縴細的頸項,以拇指抬起她的下頷,逼她抬起頭與他俯瞰的眸光相視,「回答我,東叔知道當年的偷盜事件原來是你一手策劃的嗎?」

如果東福知情卻替她隱匿,那就形同共犯,對于他這個主子而言,已經是最大的背叛!

沈晚芽從他的眼神猜到了他的想法,連忙反駁道︰「義父不知道,爺可以去告訴他無妨,只要你不怕傷了他老人家的心,不怕他的病情更加惡化,你就直說了無妨。」

「你以為我會怕你的威脅嗎?」他狠狠眯細了眸。

「這不是威脅,是實話!義父在問家當了幾十年的差,對問家向來是忠心不二,如果爺覺得讓他在這風燭之年可以承受莫大打擊,而您心里不會對他感到任何歉疚,那我也無話可說。」她以兩手捉住他箍扣的大掌,就像是小雞在反抗著老鷹一般,無法撼動分毫。「對,我是騙了義父,但是,這些年來待在他老人家身邊,我不曾再對他玩過任何把戲,所以我自問于心無愧。」

因為用了好大的力氣,對他而言卻是不痛不癢,她氣惱地叫了聲,抬眸恨恨地瞪著他睥睨的雙眼,覺得自己在他的手里,就像是一只螻蟻般,他只需要再多用一點力氣,便可以將她給捏死。

完了!沈晚芽看著他望穿不透的眸色,心里就只能想到這兩個字。

多年來的處心積慮,細心的經營,以及她所有努力,都要在這一刻全部化為泡影了!

但她沒有開口討饒,反而是微微地昂起下頷,在問守陽的面前表現出不卑不亢的骨氣。

如果,最終的結局只能是一無所有的話,那她至少要輸得不狼狽。

多可笑呵!這些年來,她在他的面前听話得近乎卑微,卻在最後一刻才想到要挺直腰桿,不在他面前認輸,這算什麼呢?

「剛才那兩個少年,就是你那天所說的秦家兄弟是不?他們明明與你在一起,為什麼要騙我說失散了?」他低沉的嗓音依舊是一貫的輕冷,「沈總管,你究竟還有多少謊言,來‘宸虎園’究竟有什麼目的?說話!」

「一切都是我的決定,與他們二人無關,你想罰便罰我,即便是要殺要剮,我都沒有半句怨言。」

「到了這種時候,你還想護著他們?」他挑起眉梢,明顯可見不悅。

「你不懂的,是不?」她睜圓美眸,直勾勾地瞪著他,「像你這樣的人,才接手當家大權,就急著把叔爺的權力給架空,把他趕到‘澄心堂’當個閑人,他老人家口口聲聲說也好,反正自己喜歡做紙,可是,那是他在給你這個晚輩做面子,對于你用那種手段對付他,令他有多傷心,你知道嗎?像你這樣不顧至親感受的人,怕是不懂我現在的心情吧!」

「別把叔爺扯進來,現在是我在問你話。」他低吼。

她被他陰沉的怒氣駭了一跳,卻猶強作鎮靜道︰「爺不必生氣,我只是懂得舉一反三而已,如果爺不喜歡听,那就當做我沒說過,請爺開口吧!沈晚芽敢作敢當,就請看在義父一生為問家盡忠效勞的份上,在他的面前,能給個不傷害老人家的說法。」

沈晚芽想義父一旦知道自己當初是被她使計欺騙,會不會覺得這些年來對她的疼愛,都只是枉費與徒勞而已呢?

聞言,問守陽冷笑了聲︰「你這個人真是可怕,該說你聰明還是狡猾呢?我為什麼要替你隱瞞東叔?你是不想傷害他,還是不想傷害自己在他心里的乖女兒形象呢?」

是了!沈晚芽知道自己最痛恨她的爺哪一點了,他總是可以毫不留情,一針見血地往人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予以攻擊,她瞪著他,看見他眼里的咄咄逼人,卻也在那層堅硬的防護之下,看見了一抹仿佛被踩中了痛處的惱火。

「放手……」

她不想再繼續與他爭執下去,用力地掙扎,想要掙月兌他的掌握,卻因為久久掙月兌不開,反倒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在鬧脾氣的小孩。

沈晚芽無法克制自己想要掙月兌他的慌張,因為他的眼神教她覺得心虛,也同時覺得可怕!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以身為男人的強勢力量制伏著她,卻在這時見她痛苦地擰起眉心。

「放手!你弄痛我了……」她的臉色蒼白,一副可憐見的模樣。

問守陽定住不動,眸光直視著她低著頭,微微瑟縮了下,似乎真的被他捉得很痛,他想,要是可以做到的話,她現在大概會想要插翅從他的身邊飛逃離開吧!這一瞬間,他眼眸深沉幾不透光。

沈晚芽感覺到他的靜止,以為他決定要放開她了,抬起頭覷他,就在這同時,他一掌扣住了她的反腦勺,俯首吻住了她的唇。

他在干什麼?

沈晚芽美眸圓睜,好半晌回不過神來,感覺他的唇悍然地壓迫著她的,一時之間,竟然弄不明白他究竟在對她做什麼?

或者該說,她不明白……為什麼?

她一瞬間的疑惑與不安,讓他得以趁機以舌尖撬開她的牙關,更深一步地吮吻著她的唇,近似壓迫的碾揉力道,讓她感到出血疼痛。

「唔……」她用力推他,卻覺得他硬實的胸膛就像是一堵無法撼動的鐵牆,強悍地抵著她的身子。

當他的唇離開她的時,她喘息著,昂起嬌顏瞪視他,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依舊不住地掙扎,嘴里發出的聲音比起喊叫,更像是嗚咽。

問守陽無視于她的掙扎,長臂一撈,攬住她縴細的腰肢,將她給拋到臥榻上,沒給她逃月兌的機會,高大的身軀幾乎是立即壓制住她。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她的嗓音不自主地輕顫,不曾見過他如此狂熱的眼神,就像是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眨眼間又再次吻上她,這一次的力道和緩了些,但仍舊透著無法抵抗的強悍,沒允許她有反抗的余地。

「不……要!」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說出這兩個字,但絲毫沒有讓他收斂,在掙扎與忙亂之中,她甚至于不能記清楚他究竟對自己做了什麼,直到她的身子感到無法抗拒的入侵,瞬間被撐扯開來的疼痛,就像被人在身體劃上了一刀,伴隨著疼痛而淌出鮮血。

沈晚芽驀然睜圓美眸,不敢置信自己所感覺到的熾熱,那不屬于她的一部分,此刻卻是千真萬確地在她身子里存在著,明明在她溫熱的身子里,卻仍舊教她感覺灸熱得像火在灼燒一樣。

「不……不是真的!」她搖搖頭,拒絕相信正在發生的一切,卻無法阻止事情繼續進行。

她眼底涌動著淚光,迎上他暗不見底的眼眸,下一刻就被他大掌扣住腦勺,吻住了唇,他試了幾次,終于成功地撬開她的牙關,交纏著她柔軟的舌頭,在片刻的停頓之後,開始一次次地侵入與撤出。

一次次,就像要在她的身子里烙下最深的印記,總是完全地沒入,而她在推打了他胸膛幾下,終于確知無法阻止得了他之後,她嗚咽了聲,徹底地放棄了自己,被他無情強悍地卷入男人與女人的交纏,再不抵抗。

寂靜的空氣之中,彌漫著沈晚芽未曾相熟過的曖昧氣味,那味道一部分屬于他,而交揉其中的另一部分,則是她的。

沈晚芽手里緊揪著一件男人的外袍,覆住自己赤果的嬌軀,蜷縮在臥榻上最角落的位置,袍服上可以嗅聞到他的氣味,但她不能在意,因為,這是她能捉到最靠近自己,能夠覆體的衣衫,而且,何止是衣服呢?此刻,她甚至于可以在自己的身上感覺到他留下的氣味,她的全身都泛著疼痛,就連身子里最深處的地方,被撕扯開來的感覺依舊十分鮮明。

驀地,房里的另一端傳來東西磕踫的聲響,令她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下,但是,卻沒有抬眸望向出聲的地方,依舊寂靜地躺著。

是他!是問守陽,是才剛奪走了她清白的男人。

在完事之後,他從她的身邊離開,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但是,她卻不想看他,自始至終,她只是靜靜地蜷成一團,半斂的美眸之中有著困惑與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看待眼前的事。

她想,或許應該要哭鬧才對,哭鬧著要他對自己負責,可是,比起哭鬧,她更覺得生氣與憤怒。

比起他奪了她清白的身子,她更生氣這整件事情發生的經過與方式,沈晚芽緊咬住唇,把自己都給咬痛了。

這時,問守陽回到長榻前,冷不防地伸手拉起她緊揪住的袍服,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她一跳,她飛快地坐起身,背抵著牆,將袍子給按在身上,尤其是雙腿之間的私密之地,對著他搖搖頭,這一刻,就只差沒有開口求他不要再勉強她做任何事。

「你流血了,還有……總之,我只是要幫你擦掉沾在身上的東西。」他的話里有隱晦,但卻沒改變他要執行的意志,他強硬地扳開她的手,撩開衣袍的遮掩,坦露出一雙修細的玉腿。

「別……」他拿著沾濕的絹巾探入她的雙腿之間,她被他的舉動嚇了大跳,急忙忙地要按住他的手,嬌顏透出一片灑倒胭脂般的紅。

「不要動。」

他挪開她伸來的手,繼續為她擦拭腿間干涸的處子血痕,在她雪白的肌膚上,還印著被他捏弄出來的瘀痕,斑斑駁駁的,眼下顏色還顯得嫣紅,到了明日,只怕會成為一片觸目驚心的青紫。

一瞬間,他琥珀色的眼眸顯得十分深沉,可以見到一絲懊惱。

沈晚芽沉靜了下來,一動也不動地,只是瞅視著他,心想他露出懊惱的表情,是因為感到罪惡嗎?

他的心,可會為強佔她的清白,感到一絲一毫的愧疚嗎?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靜默,就像是冰凍的空氣般,沒有流動,教人感到窒息,而他替她擦拭的動作,卻是出乎意外的溫柔。

驀地,歸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由遠而近,「爺,您在屋里嗎?大伙兒都準備好,出發的吉時已經到了!」

「站在門外,不要進來。」問守陽朝著門外大吼了聲,話落,他回頭看著沈晚芽,卻見她這時候別開了臉蛋。

「看著我。」他以大掌扳住她的後頸,扳過她的臉蛋,逼她正視他銳利的眸光,「听著,等我回來,知道嗎?」

沈晚芽緊抿女敕唇,不願意回答他這個問題,掙扎著想要擺月兌掉他的掌控,卻一再地被他給揪扯回來,被迫正視他。

「你听見了嗎?」他渾厚的嗓音透出不容挑戰的權威。

她瞪著他,眼眶泛起一圈薄紅,最後,她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在這同時也別開了目光,不願在這個時候看見他的臉。

問守陽默然地注視了她半晌,最後把手里沾血的絹巾擱在一旁的幾案上,一語不發地放手,從她面前離開。

沈晚芽回過頭,看著幾上的絹巾一眼,然後看見他走進內室,出來時已經穿套上另一件玄色外袍,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掩上的門扉之間。

這時,她听見門外歸安又說道︰「大伙兒都在找小總管,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爺要不要吩咐多派些人去找?」

「不必了,她又不是三歲孩子,還需要勞人擔心嗎?」明明是在說著謊言,但是,問守陽冷冽的嗓音卻沒有絲毫起伏。

他們的聲音隨著腳步的遠去而消逝,門內,沈晚芽環抱住弓起的雙腿,把小巧的下頷抵在膝蓋之間,想著剛才問守陽回答歸安的話,覺得諷刺又好笑,明明是他自個兒把人給藏起來,竟然還說她又不是三歲孩子,要讓人操心。

她的嘴角泛起一道似笑的淺痕,卻忍不住心底一陣酸楚。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覺得問守陽待她從不心軟,但是,現在較之起來,先前的一切種種,竟顯得微不足道了。

她想,從今以後,她才真的算是「百毒不侵」了吧!

因為就連她的身子,僅有的清白都教他給奪去了,她究意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她不怕,卻無法克制不住自己的悲傷。

因為,一切再也回不了頭了!

在‘宸虎園’里,並不是每個下人都能夠擁有獨立起居的院落,鳳九娘分到了一個小院,因為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但是在她的小院里,同時也住了幾名年輕的丫頭,是她自個兒要求,因為就近可以照顧訓練。

而另一個例外,則是東福與沈晚芽,因為東福孤家寡人一個,並不需要自個兒的院落,所以老主人在提起時,他總是推辭,說跟大伙兒住在一個院子里比較熱鬧,一直到收了沈晚芽為義女,才終于住進安排給他的「隻秀院」里,在這院子里栽了兩棵隻果樹,白色的隻花會從春天開到夏天,秋天的時候,枝頭上就會結出大又飽滿的隻果。

如今,又是隻花初開的時候,沈晚芽回到小院,神情顯得有些恍惚茫然,風乍吹起,白色的隻果花瓣隨風漫天飛舞。

「義父。」

她走進東福的寢房,明明屋外是風光明媚的,可是,這些日子她義父的病情加重,被吩咐吹不得風,門窗都加了厚實的氈毯,不過適度保留了一點空間,所以屋子里還算通風,此時她暗自慶幸光線並不充足,才可以讓義父不能發現她臉色與神情的異樣。

東福纏綿病榻,已經好些日子起不了身,見到她進來,笑著招招手,示意她到床邊來,「怎麼了?芽丫頭,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誰欺負你了?」

這一瞬間,在沈晚芽的腦海里浮現了問守陽嚴峻的臉龐,但她卻搖搖頭,坐在床前的踩凳上,把臉蛋擱在交疊的手臂上,笑道︰「沒有人欺負芽兒,不過就是有點累了,想來找義父撒撒嬌。」

「乖孩子,義父早就告訴過你了,不要凡事都勉強自己一定要做到最好,累壞了身子對你沒好處的。」

「嗯,以後不會了,謝義父關心。」

「听說爺今天出門了?」

「嗯,不及時出發的話,就怕趕不上大理的行程。」沈晚芽不想在這個時候提起問守陽,可是說也諷刺,她與義父二人都是問家的奴僕,在他們平時的對話之中,有大半都是繞著主子在打轉,眼前當然也不會例外。

東福點點頭,笑嘆道︰「你做得很好,有你在爺身邊,義父很放心,我知道你聰明伶俐,可是沒想到你能做得那麼出色,沒想到你真的能兌現在祠堂前所發下的誓言,你還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嗎?」

沈晚芽點點頭,「記得,那一晚的事情,無論經過多少年,在芽兒心里都像是昨日才剛發生過一樣。」

怎麼可能忘記呢?那一天,她的爺狠心讓她跪到了隔日早上,直到清晨的霧氣漸漸消散,她不知道何時跪到昏沉了過去,是他冷淡的嗓音喚醒她。

你可以起來了!

即便有義父半夜里送來的襖子穿在身上,經過一夜冷風凍露,她還是冷得蜷成一團,听見他渾厚的嗓音,她抬起頭看著他,那一刻,他原本就高大頎長的身軀,在她的眼里看起來就像是一座無法撼動的大山。

而在他的身後,跟著義父和幾名奴僕,鳳姨和叔爺則是前一晚就被人給看住,因為問守陽下令誰也不許來幫她說情,更別想私自放她起來。

終于得到他的釋放命令,她當然一刻也不想多跪下去,可是,她低頭看了自己的雙腿,早就已經因為久跪而失去了知覺。

怎麼?還想繼續跪下去嗎?很好,我可以成全你,沒關系。

說完,他冷笑了聲,似乎真的有此打算。

我起來!我要起來!

她驚慌地喊叫,用雙手撐著地板,才勉強讓雙腿挪動了下,她顫顫巍巍地起身,樣子就像是一只初生的小羊兒,每多挪動一下,她的腿就發出疼痛,就在她整個人都要站起來時,忽然一個腳軟,讓她整個人跌趴到地上。

還記得,就跌在他的腳跟前,他一雙沾染著晨間露水的靴履就映入她的眼簾,卻是一動也不動。

那一跤跌得她渾身沒有一處不在疼痛,但是,問守陽不允許任何人扶她,沉冷的嗓音喊住了要跑過來扶她的義父,他要她自個兒爬起來,她忘不掉他眼里如冰的寒意,凍得她骨子里跟著顫栗起來。

誰也不許扶她,讓她自己站起來。

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讓她光是听著,都覺得被他的話給砸痛了,她再不怕痛,勉強自己站在他的面前,就算兩只腳都在發抖,她也絕對不會在他的面前倒下第二次!

「義父,你說,這些年芽兒做得好嗎?」

「好,當然好,如果你做得不夠好,怎麼會被稱為是萬能的小總管呢?」

「那為什麼……為什麼……?」一連說了兩次「為什麼」,但是,後頭的話卻是無論如何也接續不下去。

因為,她明白自己就算問了,也不會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想要的答案,除了她的爺以外,誰也答不了她。

從那天之後,她決定要讓自己變得很好,好得讓他再也無法挑剔。

但是,他就是有本事找她麻煩,挑她錯處。

原本,她想是因為自己仍舊做得不夠好,但或許,她根本就不是做錯了事情才惹他生氣。

也或許,她並不是做得不夠好,而是她就算做得再好,也不能換得他對她一丁點的仁慈。

她轉開眸,明明前方什麼都沒有,卻像了出了神似地,目光變得非常遙遠,眼底有著一層淡淡的迷蒙,像是悲傷,像是困惑,而真正的心情竟然連她自己都無法弄清楚。

東福可以看得出來他的義女今天的情況很不對勁,可是,只要她不肯開口說清楚,他也就不追問原因。

因為,他曾經答應她不過問,也絕不袒護,這麼多年來,就看著她憑自己的聰明與努力,獲得了眾人的賞識與肯定。

最後,他只是伸出手掌模著她的頭,見她轉回眸光,義父女兩人相視一笑,這些年來,她跟在他的身邊學做事,從來就沒有不細心勤快的時候,而他這個一貫被說是嚴正不阿的大總管,竟為了她而有私心,想盡辦法給她找師傅,不管是琴琪書畫也好,還是她希望能夠學一些胡人們的話,只要他能替她辦到的,他就覺得自己沒有理由不給她。

就算是對待親生的女兒,也不過如此了吧!

這個想法,讓他覺得安慰,因為他沒有娶妻生子,沒想到在晚年竟然有機會可以嘗撫養女兒的滋味,算得上是老天爺給他最大的賞賜。

這時,門外傳來一道男人的嗓音,擾醒了他們父女二人的目光交流,「東總管,千日來給你問脈了。」

「姬大夫,快進來。」東福對外回答道。

走進屋里的是一名約莫二十出頭,面容清俊的男子,姬千日年方廿五,以年紀而言,他看似歷練不夠,可是,他從五歲開始就隨著父親到處行醫,見識無數,近兩年才在京城落腳,在城南的胡同里開了間小醫館。

姬千日沒料想見到沈晚芽也在,他頷首打了聲招呼,「沒想到小總管人也在這里,我剛到時,就听人說小總管鬧失蹤了,才想過來見東總管時,不知道該如何對老人家提起,這不好了,我不必傷神了。」

「我不過就是想要靜一靜,是他們太大驚小怪了。」回小院時,她特地避開有人走動的地方,想回來稍做整理,才不會教人發現她不對勁的地方。

雖然室內的光線不太充足,可是姬千日不比東福,畢竟是年輕人,眼力自然也好,再加上身為醫者,可以明顯得感覺到沈晚芽的模樣與平日不同,他更是沒有忽略掉她白皙頸膚之下,印著幾抹紅瘀。

沈晚芽注意到他的視線,下意識地伸手掩覆著脖子,「姬大夫,你在看什麼?我義父還在等你診脈呢!」

「好,我先診脈,回頭再跟小總管說問脈的結果,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說話呢?」姬千日微笑,話中有話。

「我想不太方便。」沈晚芽知道他想說的並非是義父的病情,想也不想,就回絕道︰「如果診脈之後,義父的病情沒有改變,那就請姬大夫先回去,改日我再找你談,可以嗎?」

姬千日頓了一頓,「那當然好,我就先請脈了。」

「大夫請。」沈晚芽退讓了兩步,讓他過去,看著他給義父把脈問診。

她站在一旁注視著,表面上十分平靜,可是心里卻知道自己根本就是站立難安,總覺得自己就算什麼都不說,也會被人瞧出端倪,讓人看出來她已經不是昨日的沈晚芽。

終于,她再也沉不住氣,說了聲︰「請恕告退。」轉身匆忙地離開。

在她的身後,東福很明顯的靜默了半晌,對著姬千日問道︰「她今天很不對勁,是不?」

姬千日微笑斂目,收回診脈的手,「東總管不要多心,或許是小總管今天心情違和,沒什麼大礙,請東總管不要擔憂,以免拖累了病情,今天總管的脈象平穩,顯是有好轉的跡象,一會兒見到小總管,我會對她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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