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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滿堂飛 第一章

作者︰巫靈

七年後.大慶王朝.酈水城

一名年輕男子坐在茶樓二樓的雅座,神色淡然的瞧著下方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桌上的茶早已放到涼了,茶點連動都沒動一口,純粹擺著好看。

他五官端正、俊雅非凡,但那缺乏情感的面容總給人一種疏離感,讓人望而生畏,只會遠觀,不會主動靠近他。

他身穿淺灰色的衣裳,帶有淡淡的暗色竹葉提花,腰間掛著一條圓形白玉腰佩,吊穗也是白色,一身淡雅的色澤表現出他的低調個性,再加上沉默的性子與內斂的氣息,雖然長得好看,卻不引人注意。

他正是現年二十五歲的五皇子聞人玄羲,受封為「靜王」,正因故離京來酈水城辦事。

必京七年,年紀漸長,他還是覺得人世間沒什麼能吸引他的事情,尤其身處宮廷這復雜的地方,心機算計種種丑陋事情見過不少,他始終像一個旁觀者淡淡的看著身旁所發生的風風雨雨,內心波瀾不興,雖不主動介入,但若是要他幫忙,他也不會拒絕。

像這一回,他正是因父皇所托,才會出遠門,要不然他寧願留在自己的王府內研究新陣法,那還比較有趣一些。

身為皇子,他卻對權力看得極淡,認為那不過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毫不戀棧,或許也正因為他這樣的性子,父皇才會將事情交辦給他,相信他不會因為個人的私慾而從中搞鬼。

「田老爺,請自重!」

原本寧靜的二樓卻在這時出現一聲女子的怒斥,嚇了眾人一跳,聞人玄羲也將視線由窗外移回來,轉向左邊斜對角那一桌的客人。

二樓的雅座都有屏風互相隔開,所以從聞人玄羲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面對著他的一名中年肥胖男子,正站著抓住一名姑娘的手,表情惱怒,而姑娘的身影則完全被屏風給掩蓋住。

「女人,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憑你的身家,能當本爺的妾是你天大的榮幸,還想拿什麼喬?」

「就算不嫁人,我也能自食其力活得好好的,何必委屈當妾?」

「呵,女人不嫁人,算什麼女人?你都已經二十了,還帶著一個拖油瓶,你以為能找到多好的人家嫁過去當正妻?早點認清現實吧。」中年男子話中是滿滿的輕蔑。

「那也是我的問題,不勞你費心!我要離開了,請你快點放手!」女子也不甘示弱,語氣強悍。

聞人玄羲了然于心。又是個恃強凌弱的事情,他听多看多了,通常姑娘家只有委屈吃虧的份,像這位姑娘如此強悍的保護自己,倒是少見。

「我偏不放,你——」

挑起小盤上的一顆剝殼花生,聞人玄羲一彈指,精準無誤的打中男子手腕,男子吃痛的叫出聲來,勃然大怒,「是誰暗算我?」

男子的手一松,女子即刻掙月兌箝制,飛也似的抱著一把長琴從屏風後方走出來,快步離去,不願再多待在這兒半刻。

她的腳步匆促,不慎在經過聞人玄羲桌旁時撞了桌角一下,杯中的茶水都濺出來了,他不為所動,倒是女子有些驚慌的低頭道歉,「真是對不住!」

她根本沒心思瞧他,只想趕緊離開茶樓,在道完歉後又匆匆的行走,不再停下腳步。

但聞人玄羲卻抬眸瞥了她一眼,就在她回頭的那一瞬間,他瞧見一顆微小晶亮的淚珠掛在她的眼角,待她一眨眼,那顆淚珠就消失不見,被她重新壓回眼眶內。

他原本平靜的心莫名一跳,不期然被那一幕勾動心魂。那是堅強與脆弱交織在一起的獨特神韻,他忍不住想,她背後有什麼樣的故事,才會造就出這樣的她?

此時田大壽怒氣沖沖的來到他的桌旁,「剛才是你暗算我的嗎?」

聞人玄羲只冷冷的瞧了他一眼,便懶得再理會他,直接將眼神轉往窗外,在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尋找她的身影。

她抱著琴的縴細背影很好認,腳步快速的穿梭在人群當中,漸行漸遠,他的眼神也追逐著她的身影越放越遠,遲遲都沒有收回。

田大壽沒想到被人無視到這種程度,頓時惱羞成怒,伸手要抓他,「你——」

「這位大爺,有話就用嘴巴好好的說吧,動什麼手呢?」

一襲青衫男子突然出現在桌旁,牢牢扣住他的手腕,沒讓他踫到聞人玄羲一衣一角,而聞人玄羲直到此刻依舊沒有收回自己的視線,還真是無視得徹底。

秦知權揚起非常熱情的笑容,對著田大壽說︰「瞧這位大爺的衣著打扮,應該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吧,怎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動腳的,自貶身價呢?這真是太太太難看了。」

「你……你快放手!」他表情有些扭曲,只因對方掐著他的手勁之強大,他都快痛出一身冷汗了。

「要放手當然行,但我得先搞清楚不可,到底是發生什麼事,需要大爺親自過來動手動腳呢?」

「誤會誤會,一切都是誤會!」這人不能惹,至少不能正面杠上。田大壽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要先保下自己的手要緊。

「原來是誤會。」秦知權終于放手,臉上的笑意依舊燦爛,「剛才若有冒犯,請大爺見諒。」

「沒事、沒事!」

田大壽不敢再多留,帶著兩名貼身僕人趕緊離開茶樓,就當自己今日倒楣,諸事不順,還是回家窩著避禍得好。

直到鬧事者下樓後,秦知權才在聞人玄羲對面坐下,忍不住嘆氣,「爺,你真得如此……「遺世而獨立」不可嗎?」

若是他沒有恰巧回來,難道主子就任由那個男子無禮的掌招呼到自己身上?那可是多麼大的冒犯!

他是知道主子的個性就是這樣,在任何狀況下都能淡然處之,身旁就算有再大混亂也干擾不了他,那自成一方沉靜淡漠小天地的氣場之強大,還真是無人能敵,也算是另一種奇葩了,但剛才人家都主動上門來找麻煩,主子還是懶得理會,會不會也太淡然過頭了點?

聞人玄羲沒回答他的問題,將桌上的茶壺往他的方向推,「不渴嗎?」

「渴,怎麼不渴!」秦知權知道主子在暗指他多話,也就不再自討沒趣,毫不客氣的倒茶牛飲,但就只靜這麼一會兒,還是嘴賤的忍不住又問︰「爺,你到底在看什麼?」

從他剛才回來,就見主子的眼神沒移開窗外過,他完全想不透,外頭的風景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聞人玄羲終于輕閉了下眼,嘴唇微抿,收回視線。秦知權一回來就破壞了他的寧靜,聒噪不休,讓他不禁感到有些無奈,「沒事。」

他喜靜,身旁卻跟著一個有些多話的左右手,而這個左右手還是父皇親自指派給他的,推不掉,真不知父皇是不是故意要他不得安寧?

秦知權微微挑眉,才不信主子說的話,但他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開始提起正事,「咱們派出去的手下已經盡速回報完消息,酈水城內沒有「他」的行蹤。」

主子的大皇兄,也是現今太子聞人玄卿,在前一陣子外出時突遇意外,失去行蹤、生死未卜,無論皇室派多少人馬尋找都沒有半點消息,這件事也早已在京城內傳遍開來。

太子消失的這段日子,朝堂內有一派系人馬開始有所動作,以國不可一日無儲君為由,懇請皇帝改立周貴妃所生的三皇子聞人玄緒為太子,與太子派的人不斷在朝堂上起沖突。

筆帝不相信太子已死,所以將尋找太子之事交付給五皇子,將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主子的「本事」上頭。

主子當年所拜的師父祝如山是神秘的「陣術師」,善于運用陣法做出平常人所做不到的事情,類似法師、道士,但又不完全一樣。

主子在接下任務後,拿走太子失蹤時所遺留下來的貼身玉佩,用玉佩設下尋人陣,尋人陣給了指示,要他們到南方的酈水城來。

當初主子設陣時,他也在一旁觀看,真是大開眼界。就見主子先在一張大桌子上用朱砂畫出圓形陣法,上頭寫滿他看不懂的文字,再將大慶王朝全版地圖放在陣法上頭,地圖中央放著太子遺留的玉佩,當陣法一啟動,玉佩就自己在地圖上動了起來,繞一圈之後,最後停留在酈水城上。

這表示,他們可以在酈水城找到太子的下落,但不保證是生是死。

他們一到酈水城,他就將隨行的手下全派出去,在酈水城內尋找太子的行蹤,只可惜一無所獲。

「等。」聞人玄羲一點都不著急,保持一貫的氣定神閑吩咐,「線索遲早會出現。」

「那表示咱們得暫時在酈水城住下了。」秦知權點頭,再請示問︰「那是要知會官府安排居處,還是咱們自己找?」

「低調些,別驚動官府。」他微微蹙眉,不想面對身分曝光後緊接而來的各種拜訪、麻煩。

「了解。」其實早就知道主子的答案是什麼,但好歹人家是主子,還是得得到主子的允諾才合規矩。秦知權眼一瞥,不意發現靠近走道的桌角下有個不明東西,「那是什麼?誰掉的?」

聞人玄羲瞧向身旁的地板,伸手撿起。這是一個粉色的錦緞小香囊,香囊上頭繡著一枝蘭花,簡單卻雅致,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飄散開來。

是剛才那位姑娘不小心遺落的?一想起剛才的姑娘,他始終平靜的心湖倒是蕩漾起一波輕淺漣漪,不由自己。

等到姻緣上門來,我就不信你還能無動于衷、心如止水……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姻緣天注定」。等你遇到命中注定的她時,你就會明白,何為魂牽夢縈、何為茶飯不思,那思念若狂的心情,是發自內心的無法控制,想擋都擋不了……

腦海中不期然浮現多年前師父曾經說過的話,他始終對這件事不以為意,甚至在今日以前,他都認為自己會無情無愛的孤獨一生。

但此時此刻,他的心卻……動搖了……

秦知權見聞人玄羲居然瞧著香囊出神,很不對勁,忍不住問︰「爺,您在想什麼?」

他終于回過神來,表面上還是波瀾不興,「沒事。」

真的沒事?秦知權微蹙眉頭,擺明了不信。他跟在主子身邊也有幾年了,可是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主子表現出有些恍惚失神的模樣,可稀奇了。

沒想到接下來,主子居然做出更稀奇的動作,竟將撿來的香囊收入衣內,安放在胸懷,破天荒的據為己有。

秦知權雙眼一亮。這其中一定有什麼,簡直是不得了呀,他真的好想知道到底是怎麼一——

「閉嘴。」這一回,聞人玄羲不讓他有開口的機會,直接斷了他好奇詢問的念頭。

「……」秦知權馬上一臉哀怨。有問題卻不能問,好悶呀,悶太久可是會得內傷的。

聞人玄羲再度將眼神調轉至窗外,心思早已飄遠,任由秦知權那亟欲探知八卦的眼神一直賊溜溜的在他身上轉,不知什麼叫放棄。

她最終還是哭了嗎?那個既脆弱……又堅強的女人……

夕陽西下,一個抱著琴的姑娘走在安靜的小巷道內,緩緩的往深處走去。

她五官清秀,渾身散發著一種大家閨秀的高雅氣質,要不是衣裳的布料粗糙,發髻上沒有任何珠翠裝飾,還會以為她不知是哪個有錢人家的閨女。

她的眼眶始終是紅的,這一路上有好幾次都想哭出來,但她都極力忍住,絕不讓軟弱的淚水掉出來。

她早已下定決心,無論遇到多難堪、多痛苦的事情,都不會再哭了,她要堅強的活下去,絕不被殘酷的外在環境打倒,就此認輸!

一名小男孩原本坐在有些老舊的屋門前等著,一見到她出現,馬上開心的跳起來,「姑姑,你回來啦!」

方才再如何的難過委屈,在看到小佷子後,她立刻振作了起來,漾起笑容道︰「初興,怎麼一個人坐在門前,不怕著涼嗎?」

「我才沒這麼弱,姑姑你少看不起我了。」他沒好氣的微噘起嘴。

二十歲的季清音獨自一人帶著十歲的佷子居住在酈水城內,她有一手好琴藝,以琴師的身分在大戶人家教姑娘彈琴,所收的學費可以供姑佷倆溫飽,再加上她原本就從家中帶出不少銀兩,不愁日子過不下去。

她本來住在京城,是由大哥一手養大的,大哥經商賣藥材,家境小康,卻在四年前被惡人陷害,落得家破人亡。

只因某個惡少仗著自己後台強硬,在京內橫行霸道、做盡鋇事,偶然間看上她大嫂的美貌,便想強搶大嫂做妾,大哥憤怒的與惡少打了一架,因此招來禍端。

惡少誣陷他們家賣的藥材混有假貨,害人誤服假藥而死,大哥因此入獄,大嫂知道大禍臨門,將唯一的獨子交給她,要她連夜逃離京城避禍,免得被連累。

之後大哥冤死在獄中,大嫂也跟著自盡,追隨大哥而去,季家只剩她與佷子相依為命,在酈水城落腳過活。

季清音笑著蹲,與佷子平視,「好好好,咱們初興最強壯了,強得與一頭牛一樣。」

瞧著與大哥有著神似樣貌的佷子,她很感傷也很欣慰。初興很貼心懂事,從不替她惹麻煩,她無論如何都會努力將他扶養長大,替大哥保住季家最後一條血脈。

「那是當然。」季初興得意一笑,即刻發現姑姑的眼眶紅紅的,像是曾經哭過一樣,「姑姑,誰欺負你了?告訴我,等我再高再壯一些,就去幫姑姑討公道!」

泵姑不曾在他面前掉過淚,但他知道姑姑帶著他受了很多委屈,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夠快快長大,反過來保護姑姑,不讓姑姑再被欺負。

「沒事,你別胡思亂想,也不能總是想用拳頭解決問題。」季清音笑著拍拍他的小腦袋。他就是這一點讓她有些擔心,怕他終究會跟大哥一樣,因為一時的意氣用事而惹來禍端。

「可是……」

「你不听姑姑的話了嗎?」她故意板起臉。

「……好嘛。」他頗不甘心的噘嘴低喃,不想惹姑姑生氣。

「這樣才乖,才是姑姑的好初興。」季清音起身牽起佷子的手,「咱們進屋里去吧。」

「嗯。」

她漾著柔雅的笑容,與佷子一同進到有些老舊的屋里,其實心里有些苦惱。她今日拒絕田大壽的求親,在茶樓當著眾人的面給他難堪,他絕對不會放過她的,接下來肯定麻煩不少。

田大壽仗著自己是酈水城的富商,就連官府也得看他幾分面子,在城里作威作福,想將她納為第三房小妾。

沒想到她都已經離開京城了,還是遇到如此齷齪的事情,到處都有這種仗勢欺人的敗類在,避不勝避。

她和佷子好不容易才在酈水城安頓下來,難道要為了田大壽一個人,改去其他地方重新落腳過活?

憊是先看接下來情況到底如何再說吧,重新尋找落腳處是件辛苦的事情,非到必要,她真的不想再帶著佷子到處奔波,無所依歸。

季清音知道田大壽肯定會報復,所以當挫折出現時,她倒是一點都不訝異。

「季師傅,真是對不住。」某一大戶人家的總管在門前對她道︰「老爺已經說了,不再請你來教咱們二小姐彈琴,只能請你另尋新主了。」

她只頓了一會兒,便漾起淡雅的笑容,抱著琴彎腰行禮,做足禮數,「我知道了,多謝貴府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

她沒有纏著總管問原因,爽快轉身離去,因為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田大壽在背後施壓,要不然不會這麼湊巧,她的五份教職,都在這幾天內陸續出問題,每一家都各有理由,終止她繼續教琴。

走到一半,絲絲雨滴落下,她抬頭瞧著漸大的雨勢,擔心琴會被雨淋濕,她只能趕緊躲到某家店鋪前的遮棚下,等雨停了再回家。

她連忙用衣袖擦拭琴上的雨滴,這把琴是她當初離開京城時唯一帶走的珍愛之物,現在更是她的吃飯家伙,當然得細心照顧。

這是一把上好的桐木琴,價值不菲,她將它取名為「綠綺」,是她剛學琴時大哥送給她的禮物,本來彈琴只是純粹有興趣,沒想到後來竟能靠琴藝討生活,要不然她也不知自己該如何在外頭掙錢。

但是被田大壽這樣一攪和,接下來,她恐怕很難在酈水城內尋到有人願意聘她教琴了。

將琴身都擦乾後,季清音才沮喪一嘆,輕撫著琴身喃喃自語,「綠綺,咱們真的該走了嗎?」

離開酈水城,又該往哪兒去比較好?就算到了另一個城鎮,是否又會再遇到像田大壽一樣的惡霸,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欺負?

女人在外拋頭露面,就是如此無奈,總會引來各種騷擾,忍著忍著,別人就以為好欺負,會更加過分、更是無禮。

她雖然也忍,但也學會不能無止境的忍下去,該要反抗的時候就要反抗,絕不能吃悶虧到底。

沉思之際,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一道淺灰色的身影,男人將一把打開的油紙傘遞給她,自己卻站在棚外,不在意雨絲接連落到身上。

「呃?」季清音回過神來,瞧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心弦不期然一動,幾乎要看傻了眼。

這是哪里來的俊秀公子?她甚至有一種錯覺,以為自己看到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現身,他那一身縹緲出塵的氣質,再加上此刻細雨紛紛的景象,更是襯得他雖處熱鬧市集,卻依舊有種遺世而獨立的氛圍。

聞人玄羲見她只是呆呆的一直瞧著他,遲遲沒有其他動作,乾脆把握著傘的手又往她的方向靠過去一些,示意她接過傘。

季清音終于意識他的舉動,有些慌亂無措的接過傘,臉蛋也微紅起來。

「多……多謝。」

他怎會注意到她,還給她傘?她感覺到自己的心正卜通卜通的大跳著,原本的沉穩氣質也被少女的嬌羞所取代。

她本以為自己這幾年在外頭走動討生活,也算見過世面,各種場面都能鎮定面對,怎麼這一會兒只是遇到一位俊鮑子好心給她傘,她就亂了方寸,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別擔心,天無絕人之路。」

「呃?」季清音有些訝異的瞧著他。他為何會突然這麼說?難道他知道她此刻的處境?

聞人玄羲不再多言,送完傘之後就轉身離去,在細雨中漸行漸遠,不再回頭。

她傻傻的瞧著他遠離,直到他的身影都已經看不見後,才猛然驚醒,「糟糕,忘了問公子住在哪兒,之後我該如何還傘?」

她忍不住懊惱的皺起柳眉,感到有些可惜。沒有任何尋他的線索,但現在再追上去也不一定追得到,她只好作罷,趕緊振作起精神,撐著他給的傘必家去。

必到家,雨也差不多快停了,她將傘在屋內晾乾後,才仔細的收起,心想既然兩人能夠在城內相遇,他應該也是城里人,或許之後還有機會見面,到時候再將傘憊給他。

「姑姑!」季初興此刻快步沖入她的房內,「有人在敲咱們家的大門。」

「真的?」季清音即刻起身出房,忍不住納悶,「不知會是誰來?」

懊不會是鄰居來借油鹽的吧?但該煮飯的時刻又還沒到,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到還有什麼人會來敲他們的屋門。

她走過小跨院,來到大門前,一打開門,就見一位陌生的青衣男子站在外頭。

秦知權見她出現,即刻揚起粲笑,躬身行禮,「想必你就是季姑娘了。」

「請問有何事?」季清音微蹙眉頭,沒印象自己曾見過這個人。

「是這樣的,敝姓秦,听聞季姑娘是琴師,而咱們家主子正好要替小姐尋一位教琴師父,所以特來拜訪。」

他真的是太太太太太好奇了,所以主動攬下差事親自走這一遭,主子似乎很在意這位季姑娘,不但親自送傘,還要請她來教琴,簡直是不可思議。

主子幾乎不管閑事的,要嘛也是偶爾插一下手,不會深入,但這一回不但主動管起閑事來,還非常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在暗處給予幫助,他都懷疑天是不是要下起紅雨來了。

季清音訝異的睜大眼。她的工作才全丟光,就馬上有人主動上門來找琴師,這會不會太幸運了些?「可是……不瞞你說,我最近得罪了一位在城內有影響力的人物,貴府要是真的請我去教琴,恐怕會因此招惹麻煩。」

她不得不先提醒,不希望害到他們,這樣她會非常愧疚的。

「喔,這事咱們听說了,不礙事,我可以向季姑娘保證,你可以在咱們這兒安安穩穩的教琴,不必擔心會丟了工作。」

「真的?」難道他們也是什麼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才不怕田大壽的威脅?

「當然是真的,如果真怕麻煩,咱們就不會來這一趟了。」

季清音終于漾起笑,開心不已。這下子她倒是暫時不必考慮離開酈水城的事,既然都有人不怕田大壽的勢力請她教琴了,她就不信自己不能繼續找到其他新的教職餬口。

于是,她將對方請入屋坐下,兩人商談教琴事宜。

約兩刻鐘後,秦知權就離開季家,回去覆命。

將來訪者送出自家大門後,季清音開心的松了口氣,有種雨過天青之感,原本積壓在胸中的苦悶也隨之散去,感到一身舒爽。

別擔心,天無絕人之路……

那人略微低沉的嗓音在此刻重新響起,而他俊雅的樣貌也再次浮現在她腦海,她忍不住想,或許他真是仙人也不一定,專門替她送來了幸運。

季清音模著自己強烈跳動的心口,期待的低聲喃道︰「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

若是能順利再見他,她定要好好的向他道謝,還要問他的姓名,不會再只是傻愣愣的看著他離去。

到底何時才能再見到他?雖然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她卻已經忍不住開始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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