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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長的惹禍精 第一章

作者︰吉梗

「阿爹,你真認為丹雲子會比你強嗎?」

這是于樂近來常問她阿爹的話。

于樂是玄元門掌門于鎮海退隱之後,好不容易才拐到親親老婆後的愛情結晶。

她生性開朗,臉上常帶著笑,雖有點倔強,不輕易不服輸,但心軟又善良,只是古靈精怪的個性,常讓雙親拿她沒有辦法。

對于樂來說,阿爹與阿娘是世上最好的人,所以她很難接受有人比她阿爹還厲害。

當然,于樂很清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是在玄元門里,她不相信會有人比她阿爹還強。

于樂每次跟著阿爹、阿娘下山游歷,總會听到百姓們談論玄元門的種種。

從收鬼伏妖到為百姓消災解厄,每個人提到玄元門,都是贊不絕口,玄元門的事蹟如同傳奇故事般流傳著,于鎮海更是被百姓們奉為活神仙,所以于樂一直引以為傲。

可是這兩、三年來,每次有人夸完玄元門厲害,都還要附加一句,「尤其現今掌門人的大弟子丹雲子,道行高超,能力非凡,人品又好,將來一定會成為玄元門最厲害的天師掌門。」

每次听到這里,于樂的心情就會受影響。最厲害的天師掌門不就是她阿爹嗎?

「哪來的混帳家伙敢搶阿爹風采!」她不服地斥道。

于樂聰慧靈巧,學習術法也很有天分,十幾年耳濡目染之下,幾乎盡得她阿爹真傳。

于鎮海常帶著女扮男裝的愛妻及寶貝女兒下山游歷,偶爾遇上妖祟作怪,也會出手懲治,于樂自小就在一旁當助手,所以,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世間多了一則傳言,玄元門的前任掌門退隱後,又收了一名資質極佳的小徒弟,並且親自教導,前途不可限量。

在道家師門里,不管師父的師兄還是師姊,底下的弟子一律尊稱為師伯,同理,師父的師弟或師妹,弟子們也都尊稱為師叔。

因此,就算是玄元門現任掌門的大弟子丹雲子,見到這個年紀比他還小,現任掌門的小師妹,還是得稱呼她一聲師叔。

于樂又正值愛玩、愛熱鬧的十七歲,對山下有趣的大千世界十分向往,對收妖伏鬼、行俠仗義亦充滿憧憬,也有著些自己從沒發現的兒女情懷。

她對師門里那最出鋒頭、最受人夸贊的大師佷丹雲子,有說不出的介意。

「樂樂,你又怎麼了?」見女兒鼓著臉頰氣呼呼的,于鎮海不禁愛憐的問道。

「阿爹,你真的認為丹雲子會比你強嗎?為什麼樂樂每次問,阿爹都不回答?」于樂不甘心的問。

听到女兒總是詢問他關于丹雲子的事,于鎮海心里不禁沉吟。

他原本一直覺得女兒還小,但是,前天夜里他一時興起卜了個卦,卦上說,樂樂這孩子紅鸞星動,對象還奇妙的指向師門中。

難道女兒的對象正是……丹雲子?

于鎮海心想,他個這大徒孫資質確實很好,品行也端正,假以時日,成就要超過他不是不可能。

而且,他的大徒弟,也就是現任的玄元門掌門,每次來信總夸獎道號丹雲子的左君常,說這個大弟子道行高又肯用功,處理師門的事務也很可靠,是師門棟梁。

為人父的,當然希望女兒可以得到幸福,永遠快樂。

心里打定主意後,于鎮海勸誘女兒道︰「樂樂,既然你這麼好奇又不服氣,要不要乾脆自己下山去探個究竟?」

「咦,阿爹之前不是都不準我單獨下山嗎?現在怎麼突然說得這麼痛快?」于樂一臉懷疑的望著他。

听了女兒的話,于鎮海眉角抽了抽,臉上還是帶著笑容,說︰「因為樂樂長大了,也學得一身好本領啊,樂樂不是一直吵著要出去闖蕩?阿爹仔細想過,是該讓樂樂去外頭磨練、磨練。阿爹會寫信去總宮給你掌門大師兄,讓他好好照顧你。」

大徒弟性情寬厚,看了信後必定會好好照顧這個年紀足以當他女兒的小師妹。

而且,要把樂樂和丹雲子湊一對,也需要他的大徒弟全力配合。

就這樣,次日一大清早,于樂就被她爹送出門,下山磨練去了。

炎炎盛夏終于過去,時序入秋,氣候逐漸涼爽,不再像之前那樣熱得令人難受。

熙城里最繁忙的大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這里是全城最繁華之處,為方便車馬往來,整條路上鋪著一塊塊平整的青石板。

沿著青石板道路的兩旁都是做生意的店家,其中有家茶樓名叫「客似雲來」,如同它的招牌一樣,生意也非常好。

茶樓二樓角落的一張小桌前,坐著一名眉目如畫的清秀書生,這書生不是別人,正是女扮男裝的于樂。

于樂穿著石竹暗紋花樣的淡青色長袍,頭上是當下最風雅的墨色逍遙巾,哪怕是扮成書生,也掩藏不住她天生的古靈精怪,就見那雙黑白分明又靈動的烏瞳轉了圈,紅潤的唇瓣微勾。

于樂正努力的偷听後頭那桌客人的交談,縴細柔美的手拿著茶杯,神情認真,听得十分入迷的樣子。

「你們知道嗎?那個以收鬼伏妖聞名天下的玄元門?」

「廢話,誰不知道?上回我花了好大的工夫,千拜托萬拜托,好不容易從青州來探親的親戚那里要來一張他從玄元門總宮求來的平安符,據說,那還是掌門人的大弟子,將來很可能接下掌門之位的丹雲子親手畫的。」

「哈,那我告訴你,丹雲子來我們熙城了。」

「真的?丹雲子大老遠從青州跑來我們熙城?」

「騙你做什麼?是忠勇侯請來的,你們知道忠勇侯府的後花園有狐大仙吧?」

「我听說過,說是有狐妖,是嗎?」

「呸呸呸,什麼妖,要叫大仙,不知道不要亂說話。」

「啊,我不是故意的,不知者無罪,狐大仙大人有大量。」

「可是,既然請到丹雲子來了,說不定這回真能收伏狐大仙。」

說到最後一句時,那名客人還壓低了聲音,彷佛怕被狐大仙听到般。

听到這里,于樂不自覺地鼓起臉,一口茶含在嘴里沒咽下,心想,又是夸獎丹雲子的話。

她大老遠從青州趕來熙城,就是為了追道號丹雲子的左君常而來。

之前,她一下山就直接趕往玄元門總宮,卻沒見到人,掌門大師兄說,左君常受忠勇侯所托,到熙城去了。

所以于樂也跟著來到熙城,還帶著掌門大師兄給她的兩樣法寶──一個代表掌門信物的印監,及一封掌門大師兄寫給大弟子左君常的親筆信函。

這封信里,掌門大師兄對左君常交代,要他務必好好照顧小師叔,凡事要听小師叔的吩咐。

為了怕左君常顧慮她是師祖的女兒,到時不肯好好與她比試一場,于樂還拜托大師兄在信里絕不能泄漏她的性別及身世。

于樂揚起俏麗的眉,一臉得意。有證明她小師叔身分的掌門信物,以及要左君常都听她吩咐的掌門親筆信函在手,還怕治不了左君常嗎?

接著,她的思緒轉到剛剛那桌客人的閑談上。原來是有狐妖作祟,難怪忠勇侯請來左君常。听起來,忠勇侯府里的狐妖本領不差嘛,熙城的百姓這麼害怕得罪那個狐妖?

于樂臉上浮出躍躍欲試的神情。

她想,不曉得她和左君常相比,誰比較厲害?

憊有,那狐妖若和他們比,又是誰強誰弱?

阿爹說過她有潛力,可是又說她年紀小怕有危險,一向不準她隨便出手降妖除魔。

但這次阿爹讓她下山,不就是為了讓她磨練嗎?

于樂眯起眸子,不服氣的想,沒有真正較量過,誰強誰弱還不知道呢!

她伸手抓住掌門大師兄給她的印監及信函,臉上揚起燦爛的笑。

雖然她還沒想好要怎麼和左君常比試,但她絕不會浪費這麼好的機會。

于樂燦亮的瞳眸轉了轉,一口氣喝光杯里的茶,在桌上留下茶資。

抱著就要去耍弄囂張左君常的愉悅心情,她腳步輕快地離開茶樓,前往忠勇侯府的別園,準備與她的大師佷相認去。

午後清風習習,令人神清氣爽。

在與忠勇侯府後花園相鄰,特別安排給玄元門弟子住宿的侯府別園中,左君常正與執事弟子交談著。

「什麼,掌門的信物?」听到執事弟子來稟報,說有個書生帶著掌門信物求見,左君常微揚起眉,幽瞳里閃過犀亮的光芒。

他覺得奇怪,師父若有急事,應會火速發密信來或讓師弟們跑一趟,怎會讓一個陌生的書生帶著信物來找他?

左君常又問︰「你們確定那真是掌門信物?那書生有沒有說他是來做什麼的?」

「大師兄,真的是掌門信物,就是掌門平時寫字作畫時最愛用的那個印監,那名書生還說,只要大師兄看了信,就知道他是誰了。」執事弟子孟志恭敬地應道。

左君常听了,心想,這就更怪了,那個印監是師父一直隨身攜帶著的,怎會交給一名書生當信物,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是這封,說是只能給大師兄看的信。」孟志邊說邊將信件遞上。

左君常接過信,展開一看,不禁擰起眉來。

這確實是師父的親筆信函,可是里頭的內容卻教他大吃一驚。

信里說,要他好好照應小師叔,又教他務必听從小師叔的吩咐,不能讓小師叔不開心。

師父當他是小師叔的女乃娘嗎?這不是擺明扔了個燙手山芋來給他?左君常不禁在心里問了聲,完全不明白師父的用意。

不過,前來的正是那位傳聞中的小師叔,是嗎?左君常眉一揚。

早听說退隱至今已二十年,連他也從未見過一面的師祖後來收了一名小弟子,據聞,這名小弟子資質頗佳,師祖長年將他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許多人都說,他這個小師叔是天生奇才,才會被眾人敬為活神仙的師祖破格收為弟子。

天生奇才?左君常眸中迸出一絲詭譎的光亮。

他想,這就有意思了,在師門里除了師父外,已無人道行比他還高,他也不可能踰矩,挑戰自己的師父,但,要是挑戰小師叔,不算踰矩吧?

在玄元門里,左君常不僅是下一任天師掌門最可能的繼位者,還是個徹徹底底的術法瘋子,平時他性情穩重,從容大度,處理門里的事務也睿智果斷,可是只要扯上術法,他就會像變了個人,不但氣勢變得非常凌厲,性格也變得固執而激烈。

現在老天平白送上一位由師祖親自教導,盡得師祖真傳的小師叔來,可以與他練手,教他怎麼不感到萬分期待?

左君常的薄唇揚起一抹笑。

他已迫不及待要會一會這位小師叔了。

忠勇侯府的別園中,待客的書房里,一身書生打扮的于樂正隔著半啟的窗子,略微出神的望著庭園里栽種的茂盛花草。

她心里思索著,不知道左君常會是怎樣的人?

傳聞他足智多謀,行事穩重可靠,為人堅毅正直,可是這些在于樂听來,只是個相當古板,愛講規矩,又愛耍派頭虛張聲勢的家伙罷了,哪有什麼了不起?

這時,于樂身後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一陣涼風從屋外吹入,撩起她淡青色的衣擺。

一道帶著和緩笑意的清朗男聲隨著涼風傳來,「原來是小師叔來了,君常有失遠迎,還請師叔見諒。」

听到與阿爹低沉的聲音明顯不同,屬于年輕男子清朗且又溫醇的嗓音,于樂的心不由得怦跳了下。

她緩緩轉身,見到一名身材修長,氣質閑雅,臉上帶著淺笑的白袍青年正從容地從門外徐步踏入。

那瞬間,于樂覺得好像有道強光刺入雙眼,她蹙起眉頭,心想,這宛如華麗白孔雀的男人是打哪里來的啊?

男子穿著一身雪白的道袍,泛著銀光的袍子上隱隱透出典麗的花草紋飾。

他頭上戴著白玉般的道冠,襯著那頭絲緞般的烏發益發沉亮,腰間系著金黃色的絲絛及翠綠的玉佩,整個人看來光彩耀眼。

看到這兒,于樂心里不甘極了,心想,阿爹,你確實輸了,這就叫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阿爹總是一身樸素的道袍,和眼前囂張的白孔雀一比,氣勢就削弱了不少。

于樂暗自咬牙思忖,等她回去後,一定要教人替阿爹多做幾套看起來很有活神仙派頭的衣裳,仙袂飄飄誰不會啊!

接下來,她才仔細端詳起對方的長相。瞧了瞧後,她墨瞳微瞠,心中暗暗斥道,囂張白孔雀長得未免也太美了。

「你難道真是孔雀精變的?」于樂不自覺地小聲咕噥著。

巴她心里原來設想的大不相同,她原本認為,左君常大概是個五官平凡,膚色黝黑,沒什麼特色,說不定還很木訥的無趣男人。

可是眼前的男人劍眉星目,飄逸風流,笑起來還透出幾分邪氣。

于樂實在很難接受,這怎麼可能會是傳聞里那個伏厲鬼、除惡妖絕不容情,一身正氣的丹雲子?

世人眼楮都瞎了嗎?正氣?這只囂張白孔雀渾身上下最好有一絲正氣!

瞬間,于樂有種找傳聞里的那些目擊者來對質的沖動,你們該不是統統被這個妖道迷住了吧?說了一堆完全與本人不符的形容!

听不清楚于樂說的話,左君常不解地揚眉,但語氣仍帶著笑,問道︰「小師叔剛剛說了什麼?能否再說一次?」

于樂沒有回應,只是蹙緊眉頭思索著。

她覺得自己頭頂快冒煙了,玄元門的未來,真的可以交到這只囂張白孔雀手上嗎?

而且,這男人、這男人真的好刺眼啊……

于樂猛然閉上眼,想平復有些混亂的心情。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見到左君常後,心頭便不由自主的翻涌著,有點悶悶的,又有點微微刺痛。

這男人真的和她氣場不合!于樂在心里如此作結,然後睜開眼,以不屑目光飛快掃了左君常一眼。

此時,尚不知情滋味的于樂,全然沒有想到這種胸口悶悶的、微微刺痛的感覺,除了氣場不合這個原因外,還可能是其他更曖昧、更挑動人心的緣由。

意外見到于樂明顯的輕蔑目光,及隱隱帶著敵意的對待,左君常覺得詫異,又有些好笑。

他一進門,就已先把于樂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左君常有些詫異地想,這就是傳聞中盡得師祖真傳的小師叔?

雖然已听說是書生模樣,可是于樂的樣貌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那清秀的面容、黑白分明的靈動烏瞳,隱隱透出伶俐且難纏的神情,個頭不高,身形縴細,舉止斯文,氣質顯得有些陰柔。

左君常原本對這個小師叔寄予厚望,盡得師祖真傳的傳人,在他想像中就算不是仙風道骨,也該是英姿勃發的少年英雄,怎麼都不該是眼前這種文弱還帶股陰柔之氣的小書生。

雖說人不可貌相,但落差也太大了吧?

左君常還發現,小師叔從他進來至今,臉上的表情已換過好幾種了。

從震驚、懷疑,到現在這絕絕對對是輕蔑中帶著點挑釁的神情,而且對他的問話還不理不睬,十分盛氣凌人。

察覺于樂不尋常的敵意,左君常反而覺得有點意思,他都還沒嫌棄這個小師叔,這小師叔倒比他還會擺架子,先輕看起他來了!

不過,于樂身上散發出的傲氣及凜然的自信,卻也讓左君常有些欣賞。

雖然小師叔看來文弱陰柔,卻也不能小覷,畢竟是盡得師祖真傳的弟子,是該有幾分本領的。

想到這里,左君常有種馬上邀于樂到外頭比試一場的沖動。

但他知道目前還不能這麼做,師叔、師佷見面第一天就打架,會讓門下弟子們心中不安,這不是好的示範。

要打架,以後有的是機會,是吧,小師叔?左君常臉上笑意更濃,目光里帶著幾不可察的挑釁,撩撥著于樂。

靶覺到來自左君常莫名的壓迫,于樂的柳眉挑了挑,然後也一臉笑咪咪地開口寒暄道︰「是君常師佷啊,我在總宮時听大師兄提起你,他很夸獎師佷呢。」她刻意加重「師佷」這兩個字。

別以為個頭長的比我高,又愛擺派頭就了不起,論起師門輩分,我還足足高你一輩,你得叫我師叔呢!

想到這兒,于樂臉上揚起得意的笑,那張清麗的臉更顯得嫵媚動人。

看到于樂的笑容,左君常心一動,有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但他沒讓自己深思,反而想著,這個小師叔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啊?剛剛還一臉輕蔑,現在又笑得這般燦爛。

接著,左君常鳳眸微眯,反倒算計起于樂來。雖然他覺得小師叔生得太過文弱陰柔,但也不是全無功用,光是剛剛那抹笑就讓他發現,原來小師叔笑起來比他還像是個禍害。

左君常很清楚,一副好皮相在為拓展師門財源時有多好用,世人往往貪戀美色,所以盡避他對此不以為然,卻也常利用這一點,讓難纏的對象听進他的話。

對他來說,只要能達成目的,在不違反天道及個人原則下,使用任何手段都可以商量。

所以,于樂這種連他都感到驚艷的笑容,他怎麼可能不善加利用?

他想,今後再遇上很難應付的主顧時,把小師叔推出去笑一笑,說不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越想,左君常越覺得,這小師叔功用不少,又能與他練手比試又可以幫忙拓展師門的財源,一定要好好利用,別浪費了。

于樂莫名覺得左君常態度很有問題,先是一臉嚴肅,不知在想什麼,然後眯起狹長的鳳眸對她打量再打量,接著不知又想到什麼,他蹙起的眉頭舒展開來,接著唇角勾起,露出一抹讓人看了渾身不舒服,覺得很討厭的笑容來。

被左君常算計的直覺,讓于樂很想一腳朝他的臉踹去。

就說這只孔雀精渾身上下沒一絲正氣!察覺出左君常心存不良的算計意味,于樂對他莫名的敵意又增加了幾分。

可惡的孔雀精,你等著吧,我手上可握有壓制你的法寶,看我不把你吃垮、喝垮、玩垮才怪!

于樂已經決定,在她下山的這段期間就吃定左君常了。

飽相算計的兩個人,就這樣邊談笑、寒暄,邊打量彼此,隱隱較勁著。

左君常不做沒把握的事,他還是想弄清楚于樂前來的目的。

這位小師叔會突然出現,又帶著師父的信物和親筆信函,怎麼想都不會只是來游玩這麼單純的理由。

「小師叔覺得熙城如何?一路從青州前來,想必很辛苦吧?」左君常很想套出于樂大老遠來熙城到底是想做什麼。

察覺左君常的試探,于樂索性和他繞起圈子來,就是不說明來意。

「熙城很不錯啊,市街繁華熱鬧,好玩得很,且前來熙城水陸交通又方便,算不上辛苦,師佷不也是這樣從青州來到熙城的?」

于樂心想,開玩笑,她要是說出實話,說她是來找麻煩兼與他比試的,孔雀精一和她比完,不馬上把她扔出熙城才怪。

況且,于樂現在已不想提出關于比試的話題。

雖然她在來這兒之前是一心想和左君常比個高下,左君常也有這個意思,兩人理應迅速約好時日大打一場,管他誰輸誰贏,此事很快就能落幕。

可是現在,于樂已不想這麼快就與他比試,因為,沖著他第一次見面就敢擺明算計她的囂張態度,她便不想輕易放過他。

而且于樂發現,越和左君常磨,她越覺得這個人雖然礙眼,討厭得很,可是耍弄起來也滿有趣的。

她手上既然有壓制左君常的法寶,而左君常又這麼想和她比試,種種條件分析起來,她很有能大玩一場的優勢。

不是說左君常本領高又足智多謀嗎?在她還沒玩夠前,倒要瞧瞧誰才是真的足智多謀。她已然開始期待耍著左君常玩的美好日子了。

心里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于樂更是顯得一點都不著急,刻意和左君常閑話家常,直打哈哈。

最後,左君常也有點不耐煩了,心想,這小師叔到底想做什麼,一直和他繞圈子,不說明意圖也不答應比試,明明年紀看起來不大,性子卻如此滑溜。

左君常不禁懷疑,師祖到底是怎麼教導徒兒的啊?他的師父及眾師叔們都頗為忠厚,沒一個是小師叔這樣的性格。

「不知小師叔來熙城到底為了什麼?」左君常索性開門見山地問。他還有很多要事待辦,沒工夫陪這個滑溜的小師叔在這兒浪費時間。

察覺他微微不耐煩,于樂心里暗笑著想,說是性情沉穩也沒多沉穩嘛,才玩一下就顯露出本性了,這樣就不耐煩,你以後要怎麼過日子啊?

只要想到手上握有的法寶,于樂臉上的笑容益發燦爛。

「會來熙城當然有原因,大師兄不是在信里都說了嗎?」她那雙靈動且黑白分明的瞳眸得意地轉了個圈,然後直直盯著左君常。

那充滿光彩的星眸里彷佛寫著,你師父,也就是我師兄說,你凡事都要听我的耶!

察覺到于樂極為不良的意圖,左君常心里冷笑了聲。師父是在信里教他要好好照料小師叔,但他怎麼可能真陪著這鬼靈精的小師叔玩呢?

除非是比試斗法或把人請去幫忙拓展師門的財源,他已打定主意,要把這文弱陰柔卻顯然一肚子壞水的小師叔丟給孟志他們照顧。

不管小師叔來熙城到底想做什麼,反正好好的把人供起來總沒錯。

到時開銷自然都算在忠勇侯頭上,誰教忠勇侯大老遠把他從青州找來,付出這點代價總是應該的。左君常心中的算盤答答的響著。

可是,接下來左君常便發現,他似乎低估了這個麻煩小師叔的破壞力了。

小師叔不但能吃、能喝、能玩,還非常會惹事。

于樂才來到熙城沒幾天,左君常已收到一大疊從各大酒樓、茶館,大小濱行、古玩商舖送來的帳條,而且上頭的付帳者統統是他。

望著這疊厚厚的帳條,左君常決定找他的小師叔于樂好好「閑話家常」一番。

來到于樂所住的院落,將本來正要出門的于樂給請回屋內,左君常努力的想維持良好的態度。

「小師叔,師佷有個困惑想要請教。」左君常決定先禮後兵,先不和于樂撕破臉。

「欸,師佷有什麼想不通的,師叔我很樂意幫忙。」于樂望著他,一臉笑咪咪的模樣。

左君常挑了挑劍眉,然後也是一臉笑意的道︰「師佷很疑惑,這疊帳條不知為何,都是師佷欠的帳,可是師佷明明沒和這些商家交易啊?」

左君常當然知道是誰這麼做,有人天天拿著掌門信物四處張揚,隨處簽帳,門下弟子也無力阻擋。

偏偏師父信里擺明了替于樂撐腰,左君常也不好明著拒付帳款。

「喔,我看看。」于樂開心地接過帳條,翻了翻。

然後,她一臉無辜的抽出一張帳條,說︰「這是我幫掌門大師兄買的,我想,師兄喜歡作畫,也一定也會喜歡這支玉管紫毫筆。」

是買給你師父的喔!她一開口就拿左君常的師父壓他,那雙明亮的墨瞳閃爍著純真的光芒,可是態度十足十是狐假虎威。

左君常接收到于樂明顯的挑釁之意,深深吸了口氣,俊美的臉上雖仍帶著笑,卻已經有點隱隱泛青。

「那這些是?」他伸手指著那疊剩下的帳條問。

「嗯,這是我前天吃的。」于樂抽出一張酒樓的帳條,輕巧地放回他手上。

「這是我昨天喝的。」她又抽出一張茶館的帳條,滿臉笑咪咪地再塞回他手中。

「啊,這是我今天早上買的,這家店收帳收得這麼快呀?不太會做生意喔。」于樂一口氣將所有帳條都還給左君常,語氣顯得十分天真無邪。

左君常額頭上青筋直冒,瞪著又統統回到他手上的帳條。

然後,他語氣有些森然地問︰「既然都是小師叔吃的、喝的、買的,為什麼都是掛在師佷的帳上呢?」他吐出的一字一句都有如千斤重。

于樂听了,燦亮的墨瞳轉了圈,然後神情極其無辜的說︰「因為掌門大師兄說,師佷會全力照應我啊。」

所以當然統統給你買單!于樂還是知道該收斂些,沒有把最後一句說出來,刺激頭頂幾乎冒煙的左君常。

看著于樂燦爛的笑容,左君常眯起鳳眸,單手緊握成拳,微微顫抖著。

面對眼前只知揮霍的小師叔,他強忍著把人掐死的沖動,想他為了師門的財源費盡心血籌謀計算,這個惹禍精卻花錢花得毫不手軟!

師父怎麼扔了個禍害給徒兒啊?左君常不禁在心里咆哮控訴著。

所以,這第一回交鋒,大師佷左君常敗走,小師叔于樂勝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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