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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無一用是總裁 第一章

作者︰楚月

徐靖磊確認自己是來到宋朝,只是有沒有「徽安」這個皇帝,他也不會去考究,因為也不知如何查證,他的歷史成績向來只為了考試而已。

他從來不是既來之則安之的消極個性,他習慣在逆境求生,更會在順境繼續往上爬,既然得知自己此刻人在宋朝,一者除了想辦法回到二十一世紀外,另一個就是要想辦法在這里存活下去。

秋筵──那個年輕男子說宋朝仍有階級制度,庶民包含農工商,賤民是奴婢或僮僕,階級若想往上,除了靠科舉考試就是得靠姻親關系,無論嫁或娶都能改變自身階級,所以只要能往上爬,什麼手段皆可使。

因此秋筵才會被逼婚。

一個古代男人被女子逼婚,真是前所未聞,不過這不關他的事,眼前迫在眉睫的就是──他該如何在這里生活?

他一不會種田、二不懂科舉考試,在現代賣的又是高科技產品,教他要如何在這里謀生?

一只手掌拍上他的肩,讓徐靖磊回過神。

「徐兄,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還挺適合。你就暫時住在我家吧,雖然我們秋家已經落魄,但名聲仍在,有朝一日等我考上狀元,想恢復往日盛況便不是難事了。」秋筵好客地說,一副不懂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

徐靖磊不知科舉考什麼,印象中好似是明經、進士吧……這會兒他真有些遺憾當年歷史沒視諏,要是早知自己會回到宋朝,鐵定會將宋史背得滾瓜爛熟,不──應該說早知道穿過那條巷子會回到宋朝,他打死都不會走小巷子了。

他不知秋筵是否有真本事,不過他的口氣倒是頗堅定,應該是那名逼婚的小姐促使的,如果秋筵有一日高中狀元,真該好好感謝那位小姐的鞭……呃,逼婚。

秋筵又喝了一杯酒。

他倆原本在茶館喝茶,喝著喝著就喝出交情來,秋筵帶徐靖磊回家繼續把酒言歡,他爹娘也不介意兒子帶了個陌生人回來,反倒要他有機會幫忙安撫秋筵的情緒。

如果不是秋筵已心有所屬,便是那姑娘生得丑陋至極,說不定還是三頭六臂……既然他都能回到宋朝,那麼現在一個外星人打他眼前走過去,他也不會太驚訝了。

「唉!」秋筵嘆口氣,「那女人實在是欺人太甚!以為時不時送錢給我們就了不起?即使有錢能使鬼推磨,也不可能改變我的意志!我才不想娶那種女人,長相怪異就算了,又沒有婦德,成天學男人在外拋頭露臉,是怕沒人知道她的特異長相嗎?還是怕沒人清楚她蠻橫、霸道、囂張的個性嗎?若要娶這種妻子,我寧可娶一只貓……」

徐靖磊朝正巧從他面前走過的小擺貓打量幾眼。

人獸嗎?

「若不是那女人抓準我爹娘想重振秋家名聲的心思,我爹又豈會逼我就範?」秋筵忿忿道,氣到激動處還把杯子摔到地上。

看來秋筵確實對那名姑娘恨之入骨,古代也會有逼子成親的事情,有句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他環游過世界,但相較起來還沒來到宋朝有收獲,看古人生活其實也很有趣,但他真的只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不想成為劇中人物。

雖然不明白自己怎會回到宋朝,但徐靖磊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錯改了歷史,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不過那也要他能回到現代才能成罪人。

「徐兄,你說,那女人是不是很可惡?」

可不可惡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秋筵喝醉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是為了家族,你就……」為家捐軀了吧,將來的後生晚輩會感激你一輩子。「接受吧。雖然你想顧及面子,但家徒四壁的日子可不好過。」秋府除了他們三人,連一名服侍的奴婢都沒有,看得出早已家道中落,他這人考量的從來就不是自己的問題,而是大局,為大局犧牲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秋筵打了一個酒嗝,臉色紅潤的他格外清麗,徐靖磊猜想那名姑娘除了看重他清白的家世外,應該就是為了這張好看的臉皮,秋筵如果生在他那個年代絕對是明星偶像,再加上這身高……嗯,原來古代人有這麼高,他身高有一八五,秋筵只矮他一點點,若不是偶像也會是出色的模特兒,只可惜秋筵生錯時代了。

「照、照做……要我成天看那張丑陋的臉,我寧可、寧可……」

見秋筵醉得整個人都站不直了,徐靖磊連忙扶他坐下,「我知道,你寧可娶一只貓。」

小擺又慢騰騰地打他眼前走過去,不過這會兒嘴里叼了魚骨頭,看得出牠的午餐有著落了。

秋筵高舉一只手,氣勢高昂地回答︰「對!沒錯!我寧可娶一只貓!」說完,他向前一傾倒在桌上,昏睡不醒。

徐靖磊將他扶進屋里,關門要離開時,秋夫人已等在外頭。

「秋伯母。」

「徐公子,再三天就是筵兒的大喜之日,麻煩徐公子好好勸勸他,雖然金姑娘相貌不佳,但為了挽回我們秋府岌岌可危的處境,還是得委屈筵兒,等他高中狀元,到時他真要休妻,我們兩老也會順著他。」秋夫人也是萬分心疼自己的兒子。

這番話听在徐靖磊耳里,卻倍覺諷刺。

丙然,無論千年前或千年後,為了自己利益而利用婚姻的人不少,他不禁想起自己的母親,亦是這種利益婚姻之下的犧牲品。

縱然那女人逼婚不妥,但她也是賭上自己的一生,秋家人卻只想利用完後便隨意扔棄,他為那女人感到不平,話也不自主月兌口而出︰「秋伯母,或許你們是各取所需,但你們這里對女人十分苛刻,利用貞節、用不侍二夫的枷鎖困住女人,一旦你們得利後便能隨手扔掉那個被利用的女人,試著將心比心,若換作是你,又做何感想?」

秋夫人顯然沒料到他會為那女人抱不平,沒好氣道︰「那金家不過是有幾個錢罷了,也不想想自己長相如何,竟逼筵兒娶她,對外說好听是娶妻,實則根本是入贅,若不是考量秋府當前的情況,這臉我們也丟不起!一旦等我兒高中狀元,看那姓金的還敢不敢如此囂張跋扈!」

嚴重溝通不良,他說東,秋夫人卻說西。

對于這樣固執的人,徐靖磊向來不會浪費時間,朝她點了一下頭,轉身就離開了秋府。

秋府這種情況,他萬萬不可能長住,得把握時間找找自己能做的事,畢竟他可不喜歡看人臉色。

這里是伏陽縣,據秋筵說是個南北往來貿易的重要地方,河運發達、交通便利……再怎麼便利也沒有飛機、高鐵快,他雖不會怨天尤人,可這當下也不禁懷疑為什麼讓他來到宋朝?

唯一能慶幸的是,他的時代已經沒有讓他留戀的人,剩下的那些人根本不會擔心他的安危,他們恨不得拉下他這個總裁,穿過蟲洞來到宋朝不啻是幫了他們一個忙,至少他們用不著再多費心思。

「救、救命啊!」

身後不遠處傳來急切的呼救聲,就像听見救護車的鳴笛聲一樣,徐靖磊連忙往旁邊閃,回頭就看見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沒命地往前跑,後頭緊追著一名身穿粉女敕衣裳的姑娘,她手上還揚著一根長鞭,直直朝老人的大腿揮過去。

尚未看清對方長相,便能從勁道十足的鞭子嗅出一點潑辣味。

徐靖磊自幼學習武術,雖然沒有古代人高超的輕功、深厚的根基,看見鞭子還是能穩穩抓住。其他路人則是能閃就閃、能躲就躲,沒一個有勇氣出面救人,徐靖磊也不是想當英雄,純粹只是看不下去。

對方顯然也沒料到會有人上前阻止而感到詫異。

「讓開!」女子低喝一聲,聲調清脆悅耳,氣勢也挺強悍,她欲收回鞭子,徐靖磊卻牢牢不放。

「小姐,用這鞭子會打死人的。」女子揮鞭有力,他盡避抓住了,手掌肯定也已受傷。

直到這會兒才看清對方的長相,徐靖磊第一眼便覺得她應該是混血兒,因為她五官格外深邃,在一片塌鼻、單眼皮的人群中顯得特別突兀,她的長相以他的眼光來看,美艷不俗、端麗絕色,會是他忍不住多看幾眼的類型。

女子一身粉紫衣裳,卻不像一般姑娘蓮步輕移而是大步走來,頗有不讓須眉的氣勢。

她微揚眉,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穿著青色衣裳,頭發卻其短無比的年輕男子,他的容貌不如南方男子俊雅,不過也稱不上丑,應該說是張極有個性的臉龐,如墨的眼神不怒而威,她還沒罵人,這男子倒是想先威嚇她嗎?嘖嘖!想來整個伏陽縣無人不知她的身分,她今天想要教訓的人,就連州府官爺也不敢插手,這家伙是誰啊?

「即使殺了人,也是我的事,關你什麼事?」她涼涼地問。

沒錯,關他什麼事?他本就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竟他沒有想改變歷史的意思,只是看見這一幕,就是忍不住出手了。

「小姐,得饒人處且饒人,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家,有必要窮追猛打嗎?」他實在不習慣古人文謅謅的說話方式。

「哼!」女子嬌哼了聲,「他有膽偷東西,就得承擔被抓到的責任,我只賞他幾鞭已經是手下留情了,還是說,你和他是同夥,要代他承受這幾鞭?」

「我和他不是同夥,只是看不慣小姐如此蠻橫的舉止,縱然他偷東西有錯,也該先問明原因再做處置也不遲,畢竟對方是老人家,禁不起這幾鞭,若真弄出人命不也髒了小姐的手?」與其站在自己的角度,不如站在對方的角度,也比較能說服人。

「髒也是髒我的手,關你什麼事?」小姐顯然不領情。

眼前女子看起來不過十幾歲,口氣倒是不小,後台應該很硬才敢如此囂張。徐靖磊暗忖。但是無論她有多美麗,若個性跋扈,便讓人消受不起。

一旁的路人全都冷眼旁觀,徐靖磊心知只能自救了,這也提醒他,下次若再看見這情況,還是少管為妙。

「確實不關我的事,不過小姐方才那一鞭,老人家閃了過去,我若不抓住,傷的可就是我了,請問這樣關我的事了嗎?」

女子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愣了一下。

「要我道歉是嗎?」

「不,想必小姐也不會真心道歉,我只是希望小姐下次小心點不要傷及無辜,再者,縱然對方有錯也毋須逼人太甚,要知道狗急會跳牆,人急會懸梁,萬一對方做出什麼事傷了小姐可就追悔莫及。」

女子瞪了他一眼,道︰「說完了吧?還不快放手!」

徐靖磊松開手,鞭子立刻回到女子手中。他的手掌果真紅了,還有些破皮,他真沒想到民風保守、以男人為天的宋朝居然還有這般膽大妄為的女子。

「你叫什麼名字?」難得有人敢當街反她,這男人有那麼點意思。

「徐靖磊。」

「徐靖磊……我記住你了。」女子轉身離開,原本圍在她身後的人群不等她開口全自動讓出一條大路,讓她不受阻礙地離開。

她的來頭肯定不小。

事情落幕,圍觀的群眾做鳥獸散,剛剛不知逃到哪去的老人悄悄來到徐靖磊身旁道謝。

「咳咳!這位好心的公子,真謝謝你出手相助,不然小老兒肯定會被那姑娘活活打死了。」

老人咳了幾聲才開口,外表狀似弱不禁風,殊不知他的手卻泄漏他的秘密。

「唉,那姑娘真是我們伏陽縣的大禍害、大惡霸,仗著家里有幾個錢就到處欺壓善良老百姓,絲毫不將官府放在眼底,甚至連我這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也不放過,我哪有偷她錢,不過是走路撞了她一下,剛賠了罪,她竟然就誣陷我偷東西,真是……啊啊!痛痛痛!鮑子,你做什麼?!」

老人話說到一半,徐靖磊突然抓住他的手反剪到身後,「你的外表確實像六、七十,不過這手倒是年輕得很,半條皺紋也沒有。」

老人沒料到會被識破,心知掙月兌不了,漲紅了臉色又急著喊救命,「救命啊!這年輕人快把我弄死了!」

路人的視線又全看了過來,徐靖磊壓根不怕,逕自伸手到對方的懷里,掏出一只粉色荷包。

「你的?」他淡淡地問。

老人額際冷汗直冒,聲音沙啞蒼老的回答︰「是、是啊……這是我妻子留給我的遺……」最後一個字來不及說,徐靖磊便撕了他臉上的假人皮。

這下,老人再也說不出口了,表情十分尷尬。

此刻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哪還是什麼白發蒼蒼的老人家,根本是個年紀輕輕的毛頭小子。

「居然當街偷竊,送官府!」群眾里有人建議,緊接著也有幾個人附和。

「對,送官府治罪!」

徐靖磊冷眼旁觀那些人,他都不想惹事了,又怎可能會把人送到官府去引起注意,于是松開了手,小偷見狀,趕緊趁隙逃走。

「哎呀!逃走了,公子怎麼還不快追?」

「我腿受傷無法跑,你既然如此熱心,不如幫我追?」不管是什麼年代,都有這種別人吃面他喊熱的好事者。

開口的男人听了連忙搔搔臉,「真不巧,我正要去送貨,既然公子不方便追,那、那就算了。」說完,一溜煙地沒入人群里。

見沒看頭了,眾人再度做鳥獸散。

這時一名老婦湊上前來,低聲道︰「公子,你真好心,不過勸你還是別和金家扯上一點關系,金小姐可是不好惹的。」

金?該不會就是逼婚的金小姐吧?

「是不是就是要和秋筵結……成親的金小姐?」為什麼秋府的人都說金家小姐容貌其丑?在他看來,她可是標致的大美女,難道是因為混血的關系?所以宋朝人不懂欣賞混血的美?

「成親?」老婦人不屑地笑,「那是對外人說的場面話,實際上根本是強逼秋府公子入贅。那個金小姐為了得到秋公子,用心機逼秋公子的未婚妻另嫁他人,真是敗壞了我們女人的名聲啊……」

這種破壞他人感情的事他早已見怪不怪,若他們生在他那個年代,肯定認為這種只是小兒科罷了。

迸人說是敗壞名聲,他倒認為只是嬌蠻,這也讓他心中升起一絲興味,至少他可沒讀過除了武則天以外還有哪個古代女子有這等霸然氣勢。

徐靖磊問了老婦人金府該怎麼走後,隨即前往金府。

無論如何,這荷包還是得還給那位金小姐。

咻的一聲,長鞭揮去,便是瓷器破碎的尖銳聲音響起。

女子收起鞭子,一名僕人立刻過來清理一眨眼前還是價值幾十兩黃金、如今卻碎了一地的翠玉青花瓷瓶。

金府總管──方伯,看了地上的瓷瓶一眼,問︰「小姐為了什麼事生這麼大的氣?」

「有個男人讓我很生氣。」金縷示意一眼,僕人立刻補了一只花樣繁復的宛玉瓷器,那可是無價之寶。

眼看小主子又要再度揮鞭,方伯迅速走過去收走宛玉瓷器。

「既然那個男人讓小姐生氣,小姐盡避用鞭子抽那個男人便是,這只宛玉瓷器可萬萬破不得,這可是王爺所贈,是有名的宛玉瓷,破了會有麻煩。」身為總管就是管一家之事,萬事得小心謹慎。

「咱們府里也有個婉玉,拿去賠了不就得了,反正那個王爺也很喜歡這個婉玉。」金縷口中的婉玉正是她的貼身婢女。

婉玉一听,明知小姐是在說笑,她臉色還是僵愣了,不知做何反應才好。

「小姐,您就別嚇婉玉了,她就那點膽子,禁不起您的玩笑。若那男人真惹得小姐不悅,告訴我名字,我立刻派人將對方揍得連他爹娘都認不出來,如何?」方伯請示地問。

金縷瞥了方伯一眼。方伯從小看她到大,最了解她了,他非常清楚對于這種小摩擦,她其實只會嘴上嚷嚷,不會真的去報復,就像那些喜歡在背後嘲笑她的長相、道她是非的人,所以他才會如此建議她,而她也每次都敗在他這招之下,未有勝績。

至于坊間一直有人責備她刁鑽、跋扈、囂張,可說穿了,她不過是出手教訓過幾次說她娘壞話的人,或者出高價和他們搶買東西、處處跟他們作對罷了,怎知那些人硬是亂嚼舌根,這些不好听的名聲便跟著她了。

她也不怎麼在意,反正嘴巴長在那些人臉上,她才懶得管他們怎麼說,說爛一張嘴也不關她的事。

金縷噘了噘嘴,她知道一旦真交代下去,方伯確實會徹底執行,她的名聲已經夠糟了,不怕再多添一筆,可是真把人打得連爹娘都認不出來便有點凶殘了。「才、才不用!我根本沒將對方放在眼里!派人教訓他是浪費時間,我才不想跟那種人計較。」

方伯吸了吸鼻子,手指輕輕拭一下眼角,佯裝感動莫名,「小姐果然長大懂事了。」

她冷眸一掃,方伯立刻說有事要辦,抱著宛玉瓷器從容離開。

這時,一名僕人走過來稟報。

「小姐,剛剛來了一名徐公子,他說送回小姐的荷包。」他手上的正是金縷的粉色荷包。

徐公子……徐靖磊嗎?

「他人呢?」

「走了。」

金縷手持鞭子,急忙追了出去,總算在金府大門外不遠處追上徐靖磊。

「徐靖磊!」

听見有人喊他的名字,徐靖磊轉身看去,原來是那位有名的金小姐。只見金縷快步來到他面前,沒有喘氣,足以想見她確實有幾分武功底子。

「金小姐。」

金縷挑了一下眉,顯得有幾分得意,「原來你知道我是誰,所以才特地送回我的荷包來請罪嗎?」

「請罪?我有什麼罪?」

「若不是你阻擋我,荷包我自己也能搶回來。」她對自己的鞭術十分有自信,那一鞭過去,不致傷人過重。

「若金小姐那時說明那個老頭子是年輕人假扮的,事情不是容易多了?」

金縷抿了抿唇,頓一下才回答︰「說這個做什麼?反正我有本事靠自己搶回來,才不需要任何人幫忙!」小偷都跑走了,她才說對方是故意扮作老人,又有誰會信?乾脆就不說了。

徐靖磊並沒有錯過她臉上驟閃過的一抹委屈,由外表看得出她確實獨立,不過內心應該是經過刻意包裝,但還是難掩一絲脆弱,終究是個女孩子。

「你一向靠自己?」他問。

金縷驕傲地揚高小巧的下顎,得意洋洋,「當然,我一向都靠自己,再者,這里也沒人敢惹我!」

「不是不敢,而是懼怕你金府的財力,若你什麼都沒了,只怕就沒人將你放在眼里了。」徐靖磊分析給她听,希望她稍有收斂。

「他們敢?!」她故意提高聲音,給自己壯聲勢,也壓根不信自己會有跌跤的一日,她對爹非常有信心。

「對付一個沒錢沒權又沒勢的人,有何不敢?」只消幾眼,他便瞧出來這丫頭分明是表里不一的人,外表滿身是刺,內心卻單純得很,要對付她,一點也不困難。「你憑藉的只有美貌而已,不是嗎?」

美貌……這男人說她有美貌?!

金縷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更听不出徐靖磊是真心話,以為他故意拐個彎來貶損她最在乎的外貌,登時氣上心頭,手中的長鞭立刻呼應她的脾氣急甩出去,徐靖磊猝不及防,臉上多了一條鮮紅的鞭痕。

這一鞭頓時滅了金縷的火,她本以為他能像在街上時那樣閃過,沒想到這會兒竟讓他受傷,她的鞭子最多傷人手腳,還不曾毀了一個人的臉,一時也呆住了,不知做何回應。

他被打了?!還是被一條鞭子抽的?

別辣辣的痛楚在臉頰爆開,徐靖磊伸手模著臉頰,觸到溫熱的液體,打從國中以後就再也沒被打過,這會兒他也火大了。

「向我道歉。」他壓低眉毛,眼神凌厲如刃,蘊含威嚴的醇嗓吐出令人無法違抗的命令。

他的脾氣向來還不錯,甚少動怒,除非是遇上侵犯他私人領域或是嚴重挑釁他的忍耐底線,不然他總是四兩撥千斤的將事情處理得極為完美。本來已不想招惹事端,不過這丫頭實在太超過,再不治治她,只怕下回真爬到他頭上撒野。

道歉?!

從小到大沒有道過歉的金縷原是有一點點愧疚,她本想賠個銀子了事,再不就是為他請大夫醫治,可面對徐靖磊如此強勢的態度,正好挑戰到她吃軟不吃硬的個性,更不願低頭,畢竟她是金府大小姐,都是旁人對她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她又何須致歉。

「你怎麼這麼笨?連閃也不會?」她嘴硬。

徐靖磊冷冷直視她,接著走向她,金縷看見他臉上那道鞭痕,一時間竟忘記防備,手上的鞭子就這麼被搶走。

「馬上道歉。」

「我才不要!」對方愈是強硬,她就愈不低頭。

「你娘是這樣教你的嗎?一點教養也沒有,難怪沒人喜歡你。」徐靖磊的口吻偏冷,眼神漠然,似有輕蔑,又似不屑,最後將鞭子交還給她。「相信你應該听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怎麼對人,旁人就怎麼對你,若希望得好人緣,自己就得先改改這種莽撞、輕率的舉動。」說完,他轉身便走。

金縷呆呆站著,片刻後才咬了咬下唇,皺著眉頭轉身沖進府里。

這麼重的話在娘過世後就再也沒有人對她說過了,所有人都寵著她、順著她,不曾說過一句重話,無論她做錯什麼,爹從不責罵,適才她本以為盛怒之下徐靖磊會動手,沒想到他僅是平靜地說完,一時之間,她心里竟有些五味雜陳。

他倒是說對一句話──沒人喜歡她。

不過……她也不需要旁人喜歡。

徐靖磊並不特別重視長相,只要不會嚇人就好,不過他這會兒倒是很在乎臉上這道傷口,畢竟古代醫療不發達,一個沒弄好變成細菌感染,大概只能等死了,他有想過去看大夫,可惜身上沒有錢,錢包里的那幾張千元大鈔只能當紙燒。

他拉高衣袖,手上還有一支幾十萬的手表,他不知道上頭的鑽石在這里有無價值,領帶夾是純金制的,至于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他靜靜地瞧著,沒有半點要典當的意思。

這是母親送給他二十歲的生日禮物,意義重大。

他回到秋府想拿領帶夾去典當換點錢看大夫,正要出門時,一名年輕人攔了他的去路。

「敢問是徐公子嗎?」

徐靖磊看了對方一眼,問︰「請問你是?」

「敝姓孫,是大夫,來幫你看傷勢,請問方便入內嗎?」孫大夫打開箱子,里頭盡是藥材。

「是誰請你來替我看傷?」他剛來到這里,除了秋府的人沒有認識其他人,有誰會這麼好心為他找大夫?

孫大夫淺淺一笑,回道︰「對方希望在下保密,所以無法告訴徐公子。」

保密……難不成是那丫頭?

徐靖磊畢竟只是秋府的客人,他請孫大夫稍待一會兒,先去問了秋夫人後才請他到正廳,讓孫大夫幫自己清理傷口,對方動作俐落,很快便處理好。

「她不是故意的,必定是一時心急才會誤傷,還請公子別生那丫頭的氣。」孫大夫先前還不說是誰,這會兒倒是自己吐實。

既然會替金小姐辯解,想來這名孫大夫與金府的關系必定匪淺。「她經常這樣傷人嗎?」

「你是第二個被她傷得這麼重的人。她出手向來知輕重,最多傷人四肢,徐公子一定是觸及到她的傷心事了。」孫大夫替金縷辯解。

傷心事……她出手前他說了什麼?好像是說她只能憑藉美貌……記得她那時的神情有一絲氣憤,他是在稱贊她不是嗎?

徐靖磊似有領悟地嘆了口氣,大概是看過太多混血兒,所以不覺得有哪里奇怪,可是民風保守的宋朝應該對混血兒十分排擠才是,他是稱贊,听在她耳朵里或許以為他是在諷刺。

「縱然我有錯在先,她也不該隨便動手。」

「那是她的本能,小時候她就吃了不少苦頭,不明事理的孩子們總是對她扔石子,她性子倔強不肯回家哭,便學功夫來防身,所以一旦生氣,她的鞭子總是快過她的理智,這點還請公子體諒,我會再勸勸她。」

「第一個讓她傷得很重的人是誰?」

「對方是個人渣,企圖欺負她的婢女婉玉,她將人抽得半死才送至官府,還花錢買通官府重判對方。」孫大夫不疾不徐地說,不過語氣里透著幾許贊同。

「如此看來,金小姐對我是手下留情了。」他自我調侃。

孫大夫笑了笑,收拾藥箱,準備要離開。

徐靖磊拿出領帶夾,「大夫,我沒有錢,只有這個。」

孫大夫沒有接受,笑說︰「這是她心虛想要補償,徐公子盡避安心接受。那丫頭幼年喪母,金老爺對她十分寵愛,不忍責罵,才養成她有些驕縱的性子,外表看起來似天不怕地不怕,其實個性很天真、善良,還請公子原諒她一時沖動之舉。」

臨走前,他又叮嚀徐靖磊這幾天傷口不可踫水後才離開秋府。

徐靖磊送走孫大夫後立于正廳前的一棵大樹下,雙手負于身後,望著紛飛的落葉,金縷的事讓他想到自己的母親,在他大學畢業後終于不敵病魔折騰與世長辭了。

當他終于長大,不再是母親的包袱時,母親卻不在他身邊。

那丫頭早年喪母,莫怪她的性子刁鑽,他當然不會和她計較這種小事,畢竟她也派了大夫過來,就當作抵銷。

他與她之間應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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