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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喜娘娘 第二章

作者︰鄭媛

第二天水蓮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

她在房里睡過了午,卻沒人理會她,也沒人送飯來給她吃。

她伸個懶腰、打個呵欠,也不知道昨晚有沒有人來過,低頭看到一桌子杯盤狼藉的酒菜,這全是她昨晚吃的、弄髒了一桌子,她過意不去,就自個兒動手收拾。

「總算起來了!」突然有人冷言冷語地道。

「我還以為少福這這一覺要睡到晚上,就沒給您端酒菜來了。」昨晚那個陳大娘手里拿了干淨衣服,瞪著眼走進來,把衣服往衣櫃里塞。

「對不起,我睡晚了……」水蓮彎著腰跟她道歉,還問她道︰

「有沒有什麼活兒要我干的?不管煮飯、洗衣,還是挑水……我什麼都會!」

陳大娘這會兒瞪大了眼,像是瞧見怪物一樣。

「您在說笑吧,少福晉︰還是您窮極無聊,拿老奴來尋開心!?」她疑心地揪著水蓮瞪,認定水蓮是故意譏剌她。

「說笑?我?」水蓮指著自己問。

「我沒有啊!」向來她一早起來就有活兒等著地做,所以她順理成章地以為來到這兒也得干活兒。

陳大娘哼了一聲,眼楮看到桌上那收拾得七七八八的杯子、盤子,還有桌上沒抹干淨的菜渣……又不高興起來。她知道昨晚三阿哥沒留在水蓮房里,也難怪,這樣的女人三阿哥怎麼看得上眼。不必說,這一桌子的酒菜都是水蓮吃的!

「大娘,等會兒到外頭你可不可以指給我看──哪一個是三阿哥啊?」水蓮突然問起來。

額娘說她進宮來是服侍三阿哥的,可她連人都不認得,還怎麼服侍?

陳大娘瞪了水蓮一眼,撇著嘴冷笑。

「少福晉,不是老奴多嘴,三阿哥可是您自個兒的夫君,這新婚夜都過了,難不成您連自個兒夫君的臉都不認得!?」

水蓮低下頭,兩手絞著自個兒的衣角,她不敢說出昨晚自個兒喝醉的事。

「喏,那櫃里的衣服是給您的,自個兒換上吧!」陳大娘才沒耐性伺候水蓮換衣服。

陳大娘收拾好盤子扭身就走了,沒再理會水蓮。

水蓮呆呆站在屋子里,沒一會兒肚子又叫起來。

「肚子又餓了……」她模模肚皮,苦著臉。

其實她肚子剛才就餓了,可陳大娘不讓她干活兒,她也沒敢開口跟陳大娘要東西吃。

抬頭看看房間,昨晚她沒仔細瞧,現下才發現這兒好漂亮、好干淨,床鋪又軟又大,被子又暖又滑,跟她從前住的破屋子、蓋的粗毯子有好大的差別。

額娘說宮里是個仔地方又有好東西吃,果然是真的。

水蓮心底想著她額娘的話,牢牢記著額娘要她好生服侍三阿哥的事。

一邊想著,肚子又咕咕叫了。

水蓮突然想起昨晚收在懷里的雞腿和肥肉,她趕緊往懷里一模──卻發現什麼東西也沒有了!

「糟了,我留給額娘的雞腿呢!?」她到處找著包著肉的紅帕子,不只桌子底下連床鋪底下都找過了,就是沒看見「是誰偷了我雞腿!?」她挫敗地坐在地上喊。那只雞腿是她忍著嘴饞留下來給額娘吃的,竟然過了一個晚上就丟了。

苦著臉,她打開衣櫃,疑惑地瞪著剛才陳大娘說的衣服……這些衣服紅紅綠綠的、又軟又美,真是給她穿的嗎?可她實在沒有衣服可穿,又不能穿著吉服出門,只好月兌上的吉服。

看到胸前裹了一圈又一圈的白布條,她嘆了口氣。

布條是瞞著她額娘和三娘偷偷裹上的。平時因為要做粗活,裹著布條方便她活動,平常習慣了,知道要進宮後,額娘和三娘雖然特地吩咐她進宮後要除下來,可她覺得瞥扭極了,還是愉愉裹著布條進宮。

挑了一件簡單素面的,她換上陳大娘帶來的衣服。

推開門走出房外,外頭是刺眼的陽光,曬得人發暈,她瞪著精致的事園發呆,原本因為一只雞腿而郁結的胸口也慢慢打開了。

「算了,反正那雞腿也不是我的,往後有好東西,我再省傍額娘吧……」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捧著餓得咕咕叫的肚子,沒有目的地的朝著前方走去。

她听說三阿哥病的快死了,昨晚她糊里胡涂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三阿哥拜堂。額娘要她服侍三阿哥,她總得去瞧瞧他。

水蓮剛走到門外,就看到個好俊的「小子」蹲在一棵大樹後頭,對著她的屋子張望。

「你在找人嗎?」水蓮走上前問他。

那「小子」瞪住水蓮瞧了好半晌。

「你是昨天跟我拜堂的新娘子?」問完了話,也不等水蓮回答,就煞有分事地點著小腦袋瓜,嘴里念念有詞。

「換了衣服,看起倒是人模人樣了,只還是瘦了點、干癟了點、黑了點兒……不過沒關系,瞧你模樣兒還不差,養個把月應該就不一樣了……」

「跟「你」拜堂?「你」在跟我說話嗎?」水蓮指著自個兒,忽然她瞪大了眼。

「難道──你」就是三阿哥!?」

那扛小子」噗哧一聲笑出來。

「我才不要是三阿哥哩!那麼冷又那麼酷,一靠近他就被凍得半死了,要是像他還得了,不成一塊冰了?」

水蓮眨眨眼,雖然听不懂她在說什麼,可她居然把三阿哥形容的這麼可笑!一塊冰?

只有一點水蓮覺得奇怪。「「你」不是三阿哥,為什麼會跟我拜堂?」

「是太後女乃女乃說的!三阿哥身體不好,所以太後女乃女乃她老人家讓我代替三阿哥跟你拜堂,討你進門啊!」

水蓮點頭。原來皇三爺病得下不了床……真可憐!

璃突然想到什麼,掩著嘴偷笑。

「喂,你昨晚有沒有好好服侍三阿哥啊?他不好伺候的,你要是惹他不高興,他會砍你頭的!」她壞心地恐嚇水蓮。

「嚇!」水蓮果然嚇得倒退一步。

「他不高興……當真會砍人的頭?!」一個下不了床的病人脾氣竟然這麼壞!?

水蓮害怕極了!

昨晚她不但沒服侍三阿哥,還偷吃了桌上的酒菜,然後又醉倒了天吶、地吶!她才不過偷吃了菜、偷喝了酒,沒做過更大的壞事,三阿哥不會當真的砍牠的腦袋吧!?

「當然是真的啦!」璃襯著眼,加油添醋地道。

「三阿哥脾氣可壞了,昨晚他還把我趕出房哩!對啦,你還沒跟我說,昨晚你有沒有好好服侍他啊!?」她拿衣袖當扇子搧風,閑閑納涼。

欺負一個小村姑真好玩啊!

「礙…那個……」水蓮支支吾吾的,心底還在想著砍腦袋的事。

「看情形三阿哥也沒給你好臉色看了!」璃自以為是地點頭。

「也難怪了,三阿哥喜歡知書達禮、有文采的女人,至于你嘛……」

她上上下下打量水蓮,水蓮被看得不自在,一張臉熱了起來,不過因為她曬得太黑,倒看不出有沒有臉紅。

「至于你──我瞧你連大字都不識一個吧!」璃不留情面地說出口。

水蓮點點頭,她不識字一直以來就是個事實,她自個兒倒從沒覺得丟人過。

「家里沒錢,一個子兒都不能浪費的。我是個女孩兒,二娘說女孩兒念書也沒用,所以只讓弟弟們上學堂。」

有富和有貴念的書她曾偷偷瞧過,一個蚯蚓字也不認得。

璃皺起眉,不以為然地猛搖頭。

「呵!誰說女孩兒念書沒用!?雖然傅先生老說我胡說八道、東拼西湊、一竅不通,可至少也能唬唬人什麼的」

「可──可「你」明明是個男孩兒啊,當然該念書了。」水蓮疑惑地問。她見了璃的穿著打扮,一開始就把她當成男孩兜了。

璃愣了愣。

「咳,我的意思是說,女孩兒跟男孩兒都是人,做什麼要忍受差別待遇!?」

听了這話,水蓮低下頭,半天沒吭一聲。

「喂,你怎麼不說話啦!?」璃問。

「二娘說咱們家沒錢,將來男孩能掙的錢此女孩兒多,女孩兒還要嫁人的,是賠錢貨,所以只能讓弟弟們上學堂。」水蓮悶悶地說。

要是可以她地想上學堂,地想跟有富有貴一樣,吟些什麼──之乎者也的!

「二娘說、二娘說──「二娘」是你們家什麼人呀?這麼碎嘴!」璃瞪著眼、皺眉頭,這個「二娘」真是個討厭鬼,淨說些侮蔑女人的話。

水蓮也不知道要怎麼跟她說才好,想了想,只好問她。

「「你」知不知道三阿哥是誰啊?可不可以帶我去找他?」

「你不知道三阿哥長什麼樣!?」璃瞪大眼,然後想通了什麼似。

「是啊!昨晚你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怎麼,三阿哥沒叫你起來嗎?」

水蓮老實地搖頭。隨後又想到「「你」怎麼知道我昨晚睡著了?三阿哥……他來過我房里嗎?」她急急問。

那麼,她的「夫君」知道她愉吃酒菜的事了?

「是礙…就是三阿哥跟我說的咩!」璃隨口亂扯。

她眼珠子一轉,心底想的可是──這新出爐的消息得趕緊告訴太後女乃女乃去。

「「你」能不能帶我去找他?」知道三阿哥昨晚來過她房里,水蓮心底十分地不安。

這會兒,她非得見他不成了!至少要知道他生不生她的氣才成。

「找三阿哥?當然好!」三阿哥昨晚對她那麼凶,正好帶這個小妞兒去煩他璃還想看好戲哩!

「對啦,太後女乃女乃說你明水蓮是吧?」璃問。

水蓮點點頭,也問她。「那「你」呢?」

「我?」璃指著自個兒鼻子。

「嘆……你叫我阿璃好了!」

「阿璃?」

「對啊,就是我!」

璃對住水蓮,一副嘻皮笑臉,拉起牠的袖子就往前走水蓮卻像被熱水燙到一樣,突然甩開璃的手。

「你干麼!?」璃莫名其妙地問。

「「你」……「你」別牽我的手,我跟在「你」後頭就成啦!」她兩手背到身後,吶吶地道。

璃眨眨眼,突然壞壞她笑。

「喔……我知道啦,因為我是「男生」,所以你害羞啦!」

水蓮悶悶地不說話。這個小阿兒有點壞……好象喜歡明知故問。

璃又掩著嘴偷笑,這好象是她的習慣動作。

「女生就是這麼別扭。好啦、好啦,你跟著我就是啦!」說完自顧自地往前走。

水蓮趕緊跟在她後頭,心底卻有點害怕……剛才地听阿璃說三阿哥很凶、很難伺候,昨晚她喝醉了,不知道那個很凶、很難伺候的三阿哥會不會砍她的頭啊?

「喂,我帶你到這里,你自個兒進去。」阿璃把水蓮帶到一幢閣樓前。

「可是我──」

水蓮話還沒說完,阿璃就好象害怕什麼似地,自個兒先溜了。

水蓮眨眨眼,瞪著阿璃逃跑的方向發呆……跑得還真快,難不成這屋子里養了惡犬?

抬起頭,一幢清靜幽雅、匿身在數株柳樹後的閣樓若隱若現,像是掩著面紗的仙子一樣美麗。

水蓮瞪直了眼,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房子的美,只覺得那像是神仙住的地方,她被那幢屋子吸引,一步步走進去……

「有人在嗎?」整間閣樓好象都沒人,她在閣樓外的水池邊繞了一圈,又繞回到大門前。

然後她呆呆瞪著魚池里悠哉悠哉、來回悠游的錦鯉。

「好漂亮的魚……」她咕喂著,好奇地伸出一根指頭想模那些浮上水面張嘴吃泡泡的魚兒「嘆哧!」

「唉啊──」

池里大尾的錦鯉突然往上騰躍,嚇了水蓮好大一跳。

「不怕、不怕……」她拍拍胸脯,嘴里念念有詞。

「魚兒啊魚兒,你長得這麼漂亮,是該乖乖地給人看的,不要突然跳起來亂嚇人礙…」

「是你嚇到牠!」低沈的聲音冷不防從她後頭冒出。

「嚇!」

水蓮猛地轉身又被嚇得倒退了數步,因為退得大快,突然絆了下腳──

「嘩啦」一聲,水蓮跌進魚池里。

「啊──」跌進魚池前她還來得及慘叫一聲,然後就在水里咕嚕嚕地連喝了好幾口池水……

痛苦啊──滿嘴再加上滿肚子的水硬到她胸口,水蓮兩只手學得高高的在水里胡亂抓著,掙扎著想浮出水面……

「潑刺──」

一只大手伸到池子里,把狼狽的水蓮從水里頭提起來,丟到草地上。

「咳咳、咳咳──」

水蓮被搶得瑞不過氣來,她睜大眼瞪著眼前模模糊糊的高大人影……剛才是這個人在她背後出聲嚇人的嗎?她今天是倒了什麼楣,才一會兒工夫,不但被魚嚇又被人嚇?

「人……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水蓮拍著胸脯,口齒不清地道。這回實在跌得太難看了!

「你說什麼?」男人低沈的聲音傳過來。

水蓮看到他走近一步,她胡亂揩去眼皮上的水花,眨巴著眼想瞧仔細「你還好吧?」男人問她,湊到她跟前,等著她魂歸來兮。

「好……好啊,我什麼事兒也沒有!」她逞強地道,因為看到男人皺眉頭,覺得自個兒似乎有被人嫌棄的可疑。

憊好今天天氣挺暖和的,陽光又大,只要曬一曬,身上的濕衣服等一下就會干了。

揩去眼皮上的水花後,她終于能正眼打量他……這男人長得挺好看的!彬者……該說他不只「好看」,而是太、太、太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楮。

他不像她皮膚曬得那麼黑,還有高高的額頭和鼻子、菱角分明的嘴、方型的下顎、高得她得仰著頭才能跟他對視的身量,還有那個──那個她也說不出來,總之就目跟她恨不一樣的……氣質!

是啊,大概就是叫「氣質」來著的東西。

可惜就是臉上沒什麼笑容,那樣俊的一張臉,卻像一塊棺材板一樣,硬邦部的沒表情,連她水蓮瞧一眼,就知道他肯定不好相處。

「沒事就好。」男人的眉頭舒開,回復先前的沒表情。

水蓮原以為他關心自己,想不到他突然很不給面子地直接問她。

「你來這里做什麼?這兒不許任何人進來!」

「我──」水蓮張大了口,臉上突然一陣火熱。

「我不知道這里不能進來……我是來找三阿哥的!」她吞吞吐吐地說話,因為從沒和男人這麼近地面對面過。

從前在鄉下,那些漢子們從來不會主動跟她說話,他們只找村子里最美的姑娘說說笑笑,不會找上她。

男人腿起眼。

「你找他有什麼事?」不怎麼友善地間,然後目光下移,盯著她的濕衣服看。

對于他不怎麼耐煩的態度,水蓮倒不以為忤,二娘是這樣、有富和有貴也是這樣,反正她早就習慣別人這麼對她。

「我額娘說他快病死了,所以找來問問他,看看有沒有什麼是我能替他做的!」水蓮老老實實地道。

男人的目光上移,重新回到她臉上,挑起眉眼。

「照你說──他都快病死了,你又不是大夫,能替他做什麼!」他嘴角輕挑地撇起。

她果然跟他昨夜目測的結果一樣,平板的身材簡直不像個女人!

「可是他總還沒死啊!」水蓮很認真地解釋。

「我想,快死的人一定嘴饞,什麼菜干、梅干、腌瓜、醬茄子的……我都會做,他想吃什麼,我就替他做什麼!」

她學的例子,都是窮人家日常下飯的腌菜。

事實上,她平常吃的就是醬菜、豆腐,當然只會做這些腌菜。

他撇起的嘴角擴深。

「何以見得?」

「什麼?」水蓮把耳朵湊過去,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誰說快死的人一定嘴饞?」德焱難得好心地重復一遍。

依他的個性,從不廢話第二遍。

「因為我也曾經死過一遍啊!」水蓮想起那餓得快死的日子就怕。

「咱們家很窮的,頭幾年二娘的生意做得不好,家里達一個窩窩頭都沒有,一家人都餓肚子,我每天想著吃的,越想肚子就越鐵,整逃誶子餓得嘰哩咕嚕叫,連草根都能拿來煮湯吃。」她心有余悸地學她額娘嘆氣。

「然後?」他皺起眉頭。她講話似乎沒重點!

「然後?然後我當然是差點餓死了!所以我知道啦,能吃就是福,死掉的人什麼也吃不到,還沒死之前當然想著的就是吃啦!」

德焱撇撇嘴。

「還算有理。」

「什麼還算有理!」水蓮睜大眼,不以為然地搶白。

「這可是我的親身體驗,沒挨過餓的人是不明白的!」

「你想見他就是這個理由?」他轉移話題,沒跟她一般見識。

「還要什麼其它理由?」她反問他。

吃東西不是最要緊的嗎?她看不出還有什麼理由?

「他是你的夫君,新婚夜沒上新房和你同床,你難道不怨他?」他挑起眉,不疾不徐地問。

水蓮的臉忽然熱起來。

「我、我昨晚醉倒了,他也許來過又走了……不能怪他的!」她替她的大君解釋。

她也想過這個問題,可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告訴自己這個答案。

「是嗎?」德焱撇起嘴,不以為然地嗤笑。

「也可能──他根本就不想上你的房。」

水蓮睜大眼。

「誰說的!就算……就算是,那也不干你的事!」

他是誰?憑什麼跟她說這些話!這個人……這個人肯定是個登徒子。

「不干我的事?」他挑起眉眼,盯著她輕挑地哼笑了一聲。

「你快走吧!這個地方不是你能來的。」他開口驅趕她。

收起笑容,他不笑的臉顯得有些冷淡、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他,其實是故意的。

水蓮瞪著他瞧,對他忽起忽落的態度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要找到三阿哥才能走。」原本她是不想多理會他的,可是她得找到三阿哥,而這個人顯然知道三阿哥在哪里。

他撇嘴,略略皺起眉頭。

「他不想見你!」

水蓮眨眨眼,听到這消息她倒沒多大感覺,可他是她的夫君,額娘千交代、萬叮嚀的,雖說三阿哥到底是個陌生人,她對他一無所知、更談不上情分,可為著額娘的叮囑,她總得關心。

「三阿哥跟你說他不想見我嗎?為什麼?他沒見過我,為什麼不想見我?」

「他是三阿哥,不想見誰就不見誰,不必有理由!」他冷冷地打斷水蓮沒說完的話,矜淡的臉孔一瞬間轉而冷峻。

這女人真不是普通嗦。

「那……那我也要听三阿哥親口跟我說。」水蓮固執地道。他出現的方式和說的話都太奇怪,她不相信他。

德焱冷下眼,突然轉身大步走開。

水蓮被他這安來的動作楞住,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想到要追上去「那你帶我去見三阿哥,他不見我,我就去見他。」她沒多想什麼,伸出手就按著牠的衣袖。

他頓下腳,轉身冷冷地盯著她的手,沒溫度的目光繼續上移,盯人她固執的眼底「放手。」他眯起眼,陰鷙地冷道,波瀾不驚的聲調,冷淡得幾乎能凍傷人。

「不放……你不帶我去見三阿哥,我就不放!」水蓮固執地拉著牠的衣袖。

她也不知道自個兒哪兒來的勇氣,竟然無畏他冷得像冰箭,一眼就可以射死牠的目光。

德焱不得不深吸一口氣,控制自己的脾氣。

原以為她和宮里的宮女一樣,會因為牠的冷漠和嚴厲敬而遠之,料不到──她比他想象中來得固執。

他胖光略閃,又冷下來,淡淡地劃過她固執的眼。

「當真這麼想見他?」他半合的眼底,有一抹她不能理解的星芒在閃爍。

水蓮松開手。

「你肯帶我去見他?」她沒去深究那抹眼光的涵義,反正就算教她認真想他肯定想不出來的。

前年的元宵燈節她去過一次市集,也是阿瑪被罷黜後唯一的一次,可是貼在廟口那些謎語,她半個也沒猜出來。她一向沒有猜謎的本事。

德焱撇開眼,忽而又回復淡漠,冷淡地說︰「想見他就跟我來吧!」然後自顧自大踏步走開。

「跟著你?喂……你等等我啊!」他的腳程好快啊!一眨眼的工夫竟然就走到十步開外了。

水蓮追上去,一路竟然追得氣喘吁吁……

繞過那個比湖遠大的魚池,水蓮跟著他踏進那幢樓房的勢力範圍,然後……魚池後那一大段曲曲折折、大得幾乎會讓人迷路的園林讓她一路瞪大了眼楮,幾乎沒把眼眶撐破。

長這麼大,水蓮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國子。勉強算有的話……是在夢中,在她小時候曾經作過的夢里。她記得在夢中住餅美麗的地方,可比起這座園子,卻還是差得多了。

一路上綠葉成蔭,小徑上鋪著渾圓晶瑩的白色卵石,一條人工小溪穿越小徑混混流過,溪上架著拱橋,橋邊有朱紅色的欄桿,亮燦燦的陽光射入園子里,潑得整個園子發光發亮,這兒真的是……真的是像神仙住的地方。

可奇怪的是,這麼大的地方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只有那男人在前頭走、她在後面追,整個園子空蕩蕩的像一座死園。

前頭那個男人腳程快得教人感到不可思議,水蓮跟他越離越遠,可他似乎沒停下來等地的打算。

終于,一個轉彎之後,他停在前方一座竹搭的涼亭內等她。

「你……你不是說要帶我去見三阿哥……三阿哥呢?」水蓮跑得瑞不過氣來,不敢相信他竟然連大氣都不喘一下。

這個人是神仙嗎?神仙住在仙境里就不稀奇了。大白天的,她總不曾遇上兩腳浮在地上一尺,那種應該在夜半出沒的「東西」……

「你體力真差!」盯著她氣喘吁吁的模樣,他氣定神閑地批評一句。

水蓮瞪大眼,一口氣憋在胸口,順不過來,怎麼地出不了聲──他身量高出她許多,腿當然比她長得多。他明知道自個兒腿長遠走得這麼快,她懷疑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德焱雙臂抱胸,好整以暇地盯著她氣喘吁吁的模樣,心底其實有些訝異,她竟然沒放棄。

「不過……想不到你還挺有毅力的。」他撇撇嘴,有點幸災樂禍的嫌疑。

水蓮瞪著他俊臉上那抹有些些惹人厭的笑容,忽然皺起眉頭,肯定他必然是故意整她。

「你別故意帶我繞路……你到底……到底什麼時候帶我去見三阿哥!?」她氣息仍然沒平緩過來,只能拿一雙眼瞪住他,以表明自個兒對他極度的不滿。

平時做價了粗活,她體力沒那麼弱的。可他除了腳力之外,顯然體力也勝過她許多,走了一大段路,竟然臉不紅、氣不喘,再加上他臉上那抹可疑的笑容──他根本就是故意仗著體力好,帶她繞上一大段路。

他眸光閃了閃,對牠的指控沒承認也沒否認。

「前頭就是三阿哥的書房,這個時間,他也許曾往書房看書。」如常冷淡地給她指了一條明路。

水蓮望向前頭那幢竹子搭起的平房。

「你不會再騙我吧?」她懷疑地問,不信他會突然這麼好心。

他盯著她,勾起嘴角。

「信不信隨你!」

他忽然撂下一句話,水蓮來不及眨眼,他就閃到竹屋後面,消失不見了。

「這個人是做什麼的?動作這麼快,像鬼一樣,神仙可不會這樣嚇人的……」她呆在原地,一手拍著胸脯,嘴里念念有詞地咕噥著。

抬頭望著前方的竹屋,她半信半疑地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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