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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花凜凜 第十七章

作者︰岳靖

第七章

最難過的那段時期,居之樣嘗試透過屏幕,看何蕊恩演的電影。

投入戰地慈善工作,無法分散他對她的想念!

「Regen的電影?!」收隊歸返的飛行中,安秦的疑惑總算在看到荊棘海地區高頂教堂一線噴亮的屋脊時,得到解答。他推了推背窗躺在膠囊般窄小蚌人艙床里看影片的居之樣。「我還以為你在看出隊日志數據帶。」原來歸途沉溺雨中,當憂郁詩人!

「要不要來瓶啤酒?」打開窗下的小冰箱,安秦找不到啤酒,拉一下艙壁中的抽屜式回收設備。

一堆壓扁鋁罐。「大學長,你喝太多了,看電影應該配爆米花才對——」安秦說。

「啤酒是液態面包,麥子制成,與爆米花一樣——五谷雜糧類。」居之樣沒半點醉意,依舊腦袋清醒,擅長詭辯。

「這真是酗酒的好理由。」安秦笑了一聲,把回收設備推進艙牆中。

居之樣拿掉鼻梁上半片式眼鏡,掛在衣前袋,沉聲道︰「安秦,你看過蕊……Regen演的電影嗎?」

安秦關好冰箱,摘下白色貝雷帽,抓抓雲浪似的中長發。「以前看過幾部,後來沒看了——怎麼?這是她的最新作品嗎?很精采是不是?」挺拔身軀往居之樣隔道對床塞,他也躺進膠囊床里,打開訊息相通的屏幕,分享居之樣正觀賞的影片。

「舊片。你應該看過了。」居之樣關閉播放,戴上睡眠用耳機,側身眯眼。

安秦興致被打斷,扯扯唇,將白色貝雷帽戴回頭上,瞥一眼大學長的背。「再十五分鐘要著陸,罄爸叫你綁好安全帶,免得出意外。」他離開床中,站在窗邊,拉下簾罩,走出狹隘的臥室艙。

意外?最好是來個大意外——他現在需要強烈的踫撞,把蕊恩的形影撞出他腦海,將他那顆被她寄生的心,撞出胸腔外!

光喝酒無法慰藉他!扁看片子無法慰藉他!扁听歌曲無法慰藉他!

Scheie!是誰換掉安定心神的水晶音樂!

也來

唱首甜蜜短歌

在你睡時

繚繞你

夢境

反穿睡衣

只為

看見你

所愛的人

Regen的聲音,不,蕊恩的聲音,通過瘋狂卷曲的導線,像小魚苗鑽出透聲網,穿行他耳道,游進他腦海,膨爆成一個美麗人形,那臉龐當然是蕊恩!

她以美人魚的模樣坐在波浪拍打的岩石上唱歌,海風吹開她胸前的發絲,她下半身的鱗片翻閃若寶石,薄透地飛月兌,現出她兩條褲修長腿,她站起身,唱著歌走來,朝他走來,朝他唱著歌地走來——

哪有這回事?這不對!當她變成人,她的歌聲應該停止才對!

猛地扯掉耳機,居之樣煩躁地下床,戴上眼鏡,跑出臥室艙。「罄爸、罄爸——」大聲吼叫,沖下樓梯到座艙。

座艙里,所有視線往他身上集注。

「之樣學長,要降落了,你這樣很危險……」一個學弟出聲提醒。「這次的駕駛是新手——」話未落定。

砰地巨響拉開刺耳磨擦聲,機體震震蕩蕩。居之樣踉蹌地往前僕,大掌抓住椅把。

「靠!又來了!那個笨家伙這次該不會是忘了放機輪,用機月復著地吧!」有人叫罵起來。

「沒在戰地被打死炸死,卻要死在那家伙的爛技術下,我不甘心——」又一個學弟鬼吼著。

「安靜點兒。」杜罄解開安全帶,從最後一排、最寬敞的那個位子站了起來。他肩上的青鳥展翅亂飛。「你們吵什麼?」

飛機仍在顛簸狀態。「這種程度比不上一場小地震,嚇成這樣,簡直丟我們無國界的臉。」看著兔崽子戴白帽的後腦勺,他念了幾句,在搖晃之中,行過走道,眄睨從樓上臥室艙沖下來的家伙。

「大學長——你有什麼事?」隱怒的語氣。這個將來要擔當組織頭領重責大任的臭小子,在此趟出隊任務里,被他抓到幾次心神不寧開錯處方,這帳還沒算,臭小子又想搞什麼烏龍?

「我要離開荊棘海!」

機身劇顫,彷佛在跳。這次,沒人鬼叫吼罵,豎耳听著大學長的「離職告別演說」。

「我要離開荊棘海——」

「去哪兒?」杜罄老師嗓調鎮定得像座山。

大學長居之樣挺直身子。「去做\\ai!」

全體傻眼,屏息——大學長講話果然很具氣魄!

「這種事不需要離開荊棘海,」杜罄老師平聲對應,給了指點。「0邊境很方便,要不,你們不也常在宿舍開化裝舞會——」

「我要去找蕊恩!非蕊恩不可!」大學長失控般地道。「她糾纏著我、從未放過我,罄爸,你知道嗎,她是個妖女、女巫,我如果不把她揪出來狠狠吻一番、教訓一番,我會——」

「罄爸,」安秦學長打開通往駕駛艙的門,探出半個身子,半舉手臂,指指背後。「那小子的降落技術一次比一次好了——」

「安秦學長……」哀喊四起。不是因為不認同安秦學長的說法,而是他打斷了大學長精采的「演說」。

蕊恩、蕊恩,蕊恩是誰?話題正精采啊……

「別叫了,」安秦對學弟們宣布︰「大家都還活著。準備下飛機吧,用不了多久,你們就可以回到貼滿Regen海報的溫暖宿舍——」說著,機艙門打開了,一條黑影倏地閃過。

「居之樣!」罄爸叫道︰「沒把出隊日志整理完畢,不準離開荊棘海!」

也不知道有沒有在听。大學長瞬間已下了飛機。

安秦這才好奇地問杜罄。「罄爸,之樣什麼事要離開?」

杜罄說︰「听著,安秦,只要是執行增產壯大組織的神聖工作,我一定準你們放假。所以,你也要努力找個女人……」

Regen、Regen、Regen!

以為是霧濃雪重影響視線,看錯了。居之樣獨自開車離開鄰近國家的機場,通過最後一個檢查哨,進入所謂的無國界地區,灰藍的眼楮開始映現一座一座巨型廣告牌,廣告牌上是Regen迷蒙的倩影。

這兒可不是宿舍紅色城堡,更非男寢!那些廣告牌、沿路的海報……怎麼回事?

居之樣拿下眼鏡,往衣服摩摩鏡片,再戴好。一清二楚。霧未散,雪未停。雪霧中的Regen一清二楚定在他眸底。

過了大河石橋,車子行經堤岸餐館一帶,走港邊馬路,接碼頭區中央大道,回組織行政中心。

他將車子停在組織青羽廣場,熄掉霧燈、熄掉引擎,一下車,成群結隊的低級數學弟,像烏鴉掠境,轟地從他眼前沖過,穿越雪霧中的車道,朝對面的旅店「等待太陽」奔聚。

「喂!」他昂聲吼道︰「在干什麼?」手臂一揚,抓中一個落後的。

「臭家伙!放開老——」嗓音頓止,未授帽的新生看清是大學長居之樣,把說了一半的「老子」吞回肚里,轉正身軀,站得直挺挺,恭恭敬敬轉口道︰「之樣學長,你們出隊回來了,辛苦了——」

「你們在干什麼?怎麼沒上課?」居之樣嚴厲眯眼,瞥望那頭的天馬雕像噴水池廣場。

雪停了,那群逃課的家伙速度更快了,一個一個突破寒冷霧幕,不怕地滑,拔腿直往「等待太陽」竄。

「Regen在里面——」

「什麼?」居之樣震了一下,揪住學弟的防水夾克領口,幾乎把這可憐的新生拎得腳踩不到地。

「學長——我以後不敢了!」學弟緊張地叫了起來。「我錯了,不該在學長冒生命危險出隊時,窮追女明星——」

「乖乖去上課。」幽沉低音不容抗辯地打斷學弟懺悔的哀嚎,居之樣靜定兩秒,放開嚇得半死的可憐新生。「不準再逃課。」

「是、是……之樣學長。」小學弟直點頭,看著大學長旋足往「等待太陽」走過去。他冷汗狂冒,覺得他同學完蛋了……

心跳就快要停了。那面野玫瑰環飾的輝煌立牌中央,寫了些什麼——

《等待太陽》……記者會……

Regen……

所有的文字均不重要,這一秒,他是文盲,只認得Regen。

那不是個文字,是個符號,是個美麗絕倫圖騰,是集體意識投射的神聖象征!

穿組織制服的家伙,一個一個爭先恐後、互扳肩頭,跑在鋪著荊棘玫瑰紅毯的旅店大廳,他們嘴里崇拜地喊著︰「Regen、Regen、Regen、Regen……」

彷佛,這「等待太陽」等不到太陽,一陣絕麗暴雨,帶著燦爛艷光嘩地傾瀉下來。

到處貼滿Regen的海報,這記者會早模糊了名目。無國界的臭小子們,有幾個讀過皇逵爵的旅店小說?誰還管他「等待太陽」,他們要的是Regen——

比宙斯化成的金雨還厲害的雨!

「簡直瘋狂……」一個嗓音嗤笑地喃道。「那些都是你的學弟吧?」

居之樣回過神,轉首。庸醫海英一身愛斯基摩人的夸張打扮,出現在他背後。

「好久不見,是男子漢的話,就喝一口苦味馬黛茶。」海英放開嘴里的銀吸管,連同手上葫蘆做的嵌銀圓形容器遞向居之樣。

居之樣眉頭一皺。就像第一次見面那樣,這個庸醫老叫他喝奇怪的飲料——馬黛茶不奇怪,他出隊時喝過幾次,罄爸甚至研究那植物成分,但由庸醫手中遞出,這茶就變得很奇怪。

「干麼?你怕有毒?」海英扯嘴一笑。

居之樣沒理他,邁步走往學弟們消失的方向。

「進不去的。」海英好心地說︰「那是記者會,不是記者進不去。我堂堂Regen的隨侍醫師,都不能進去了——」

「她的傷還沒好嗎?」居之樣停腳,轉過臉龐,猛一問。為何需要這個庸醫跟著?

「被你害得滿慘的……」海英吸啜著葫蘆容器里的飲料。「Shit!混帳羅煌……要送嘛送個甜味的……」自言自語喃喃念。

「說清楚。」居之樣抓住海英厚得要命的風雪外套領面。「蕊恩的傷——」

「拜你所賜,」海英簡短有力地道︰「一直好不了。」

居之樣大手一放,快步離開海英面前。

「喂!你該不會要直闖會場吧!」海英尾隨居之樣。「別傻了,羅煌也在里面,你會被他摔出門外,到時會以很丑很糗很慘的姿勢登上頭條——標題大概是『痴漢影迷硬聞會場騷擾,武神羅煌一怒為紅顏』……」听起來,看好戲的意味比勸阻多。

「我有一堆學弟包圍會場暴我運用。」居之樣冷冷直述。

海英挑眉。靠!這家伙要以多打一!這……這還是不是慈善人啊?根本連「人」都稱不上……

「喂喂喂,別這樣,搞得場面太混亂,我表妹萬一又受傷,我可得提頭回去見我舅舅、舅媽……」不煽風點火,這會兒,海英誠心規勸。「這樣吧,本醫師仁心寬厚做個人情給你,跟我來。」手一拉,海英不管這個不是人的慈善人跟不跟,徑自扯住他的衣襟,拖著他遠離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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