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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閻王 第三章

作者︰朱映徽

離開「絕命谷」之後,李若兒一心想要趕回「烈雲山莊」,恨不得馬兒能長出一對翅膀,直接帶她飛回去。

無奈,這匹棕馬的性情溫吞,腳程又不快,不管她怎麼驅策,它都還是以它自己一貫的步調緩緩奔馳。

李若兒拿它沒轍,也只能不斷地在心中祈禱荊御風能夠晚一點回「絕命谷」,晚一點發現她的離去。

只可惜,老天爺顯然是沒听見她的祈求,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她就隱約听見一陣馬蹄聲自後方傳來。

「糟了!」

她的心一沈,懷著不好的預感回頭張望,果然遠遠地看見有人正騎著一匹白色駿馬急追而來。

那肯定是荊御風!

老天,她該怎麼辦才好?

李若兒心亂如麻,但是除了驅策馬兒盡量再跑更快一些之外,她還能想出什麼辦法來?

「駕——快呀!懊馬兒,拜托跑快一點!」她又是叱喝,又是踢馬月復,用盡了各種她所能想到的方法。

馬兒像是感染了她心急如焚的情緒,忽然變得焦躁起來。

它噴著氣,甩了甩頭,奔馳的步伐確實突飛猛進,但卻變得難以駕馭,李若兒甚至連方向都控制不了,只能被它載著一路狂奔。

「等、等等呀!」

李若兒急嚷著,臉色有些蒼白,被馬兒失控的情況給嚇著了。

她試著想要讓馬兒緩下來,可是她愈慌張,馬兒就愈急躁,載著她一路往山頂的方向急奔而去。

眼看不遠的前方是一處懸崖,李若兒嚇得花容失色,宛如被狠狠扼住咽喉似的,幾乎不能呼息。

「停下來!快點停下來呀!」她一邊驚慌地嚷著,一邊使出全身的力氣狠狠拉扯韁繩。

馬兒發出長長的嘶鳴,兩只前蹄高高揚起,驚險地在距離懸崖不遠處停住,但卻將馬背上的人兒狠狠摔了下來。

李若兒驚呼了聲,腦中一片空白,嬌小的身子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還不偏不倚地朝懸崖邊滾去,失控地摔了出去!

千鈞一發之際,她僥幸地抓住一條又粗又長的藤蔓,但整個嬌小身子吊在懸崖外晃呀晃的,危險極了。

當荊御風追來時,正好看見了這一幕。

他翻身下馬,走到懸崖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李若兒狼狽極了,既懊惱又無助。憑她自己的力氣,根本沒法兒爬上去,可是她又實在不想開口求這個男人。

荊御風似乎也不期望她開口求救,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迅速看了下情勢,確定她沒有立即的危險。

「你表嫂當初從懸崖跳下,正好摔進了「絕命谷」的深潭之中,你也想試試自己的運氣嗎?」

听見他的話,李若兒臉上的神情更僵硬了些。

罷才她在「絕命谷」中四處打探時,有瞧見那方深潭,知道它其實並不大,表嫂能夠剛好摔進去,表示她命不該絕,但她可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幸運。

「倘若沒能摔進深潭里,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是會粉身碎骨的。」荊御風淡淡地開口。

李若兒咬了咬唇,惱怒地瞪他一眼。

不用他說,她也知道從這里摔下去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若是你答應乖乖地待在「絕命谷」里,我就救你上來,如何?」荊御風開口問道,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

看著他那篤定她會答應的神情,李若兒心里的怨氣又更深了。

她實在不想順他的意,但若是不讓他出手相救,等她力氣用盡之後,肯定真會墜入懸崖,摔個粉身碎骨。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摔死和將來病發身亡,也不過是三個月的差距罷了,橫豎都是要死的。

這麼一想,心中對于墜崖身亡的恐懼霎時降低不少。

這讓她忍不住自嘲地想著——原來身患不治之癥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她在面臨性命攸關的危難時,還能這般沉著冷靜。

她抬起頭,朝荊御風皺了皺精巧的鼻子,粉舌一吐,做了個大鬼臉。

荊御風一怔,詫異地瞪著她。

都這種時候了,她竟還有心情做鬼臉?

「反正我終究要死的,又何必求你!」李若兒輕哼道。

「你知道自己身染奇癥?」

「當然知道。」

「既然如此,你該知道憑我的醫術,或許有法子能救你,你難道不希望可以治愈嗎?」荊御風問道。

李若兒搖了搖頭,她可沒忘了姜彤雲的話。

當初,義母和多位醫術卓絕的大夫都沒能救活那名同樣身染奇癥的婦人了,那麼就算荊御風的醫術再高明,恐怕也只是枉然。

包何況,他剛才自己也用了「或許有法子」這幾個字,不就表示就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治愈她嗎?

「這是無藥可治的病癥,我又何必讓自己多受折磨?坦白說,我本來就打算要找個地方一個人悄悄地等死。」她幽幽地說。

「一個人悄悄等死?」

「是啊,既然非死不可,我怎麼忍心讓身邊愛我的家人們為我傷心斷腸呢?那太痛苦了!」

一想到疼愛她的爹娘,李若兒的心中就盈滿了憂傷與思念。雖然她才剛離開京城不久,但是她這一走,就是與他們永別了呀……

一層淚霧涌上眼眶,她感傷地說︰「我不要讓他們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所以壓根兒沒讓他們知道我染了奇癥,就讓他們以為我失蹤了,總好過眼睜睜看著我病發身亡好。」

她的神情和語氣都帶著滿滿的情感,而那撼動了荊御風的心。

過去這麼多年來,他看過太多貪生怕死之輩,甚至只要稍微有一點病痛,就悲憤地呼天搶地,彷佛全天下的人都虧欠了他,非要拖著大伙兒也跟著一塊兒痛苦受罪不可。

而她,卻只擔心著身旁家人的感受,只想著該如何讓家人的悲痛降到最低,這份善良溫柔的心意,實在難能可貴。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隱隱在荊御風的心底蔓延開來,讓他俊眸中的冰冷淡漠也不自覺地少了幾分。

他開口道︰「這世上還沒有我想救卻救不了的人,你不想試試看自己會不會是第一個?」

李若兒搖了搖頭。「成為第一個你救不活的人,又能如何?」

她早已接受了自己身患絕癥的不幸事實,既然無藥可救,再作任何的嘗試,也只是讓自己在這最後的三個月中受到更多的折磨罷了。

「你要嘛就快點拉我上去,不然我索性就放手了。」李若兒說道,感覺自己的手臂已經嚴重發麻,隨時都要撐不住了。

「你——」

荊御風瞪著她,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感到沒轍。

而就在此時,李若兒的掌心忽然一滑,沒能再繼續抓牢藤蔓,嬌小的身子驀地往下墜!

她忍不住失聲驚叫,害怕地閉上雙眼,腦中無法控制地浮現自己摔得粉身碎骨的可怕畫面。

原本以為自己對死亡已沒有太多的畏懼,然而一旦真的從崖上摔落,巨大的恐懼還是狠狠地揪住她的心,讓她渾身發冷,嚇得幾乎魂不附體。

荊御風見狀低咒一聲,頎長的身軀迅速往下撲去,隨著她躍下山崖。

他一手牢牢抓住藤蔓,另一手摟住了李若兒下墜的身子,接著一個翻身飛騰,轉眼間已穩穩地回到山崖之上。

李若兒急促地喘著氣,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尚未從恐懼中回過神來。

荊御風瞅著她那脆弱的模樣,淡淡地問︰「不是不怕嗎?」

「我……誰說我怕了?」李若兒嘴硬地說道。

「是嗎?那我再將你丟下去吧。」荊御風說著,當真作勢要將她再度往懸崖邊推去。

「呀!不要!」

李若兒月兌口嚷著,雙手緊緊揪住荊御風的衣襟,嬌小的身子投懷送抱地緊靠在他的懷里。

罷才自懸崖墜落的感覺實在太過駭人了,余悸猶存的她,再也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望著躲在懷里害怕發抖的人兒,那蒼白脆弱的神情楚楚可憐,一向不愛與人過度親近的荊御風,這會兒不知怎地卻沒想要將她推開。

半晌後,他才用听不出情緒的語氣開口。「可以放手了吧?」

李若兒一怔,這才終于意識到自己竟緊摟著他不放,原本蒼白的雙頰霎時染上了一抹緋紅。

她羞窘地想要退開,卻因為退得太急而差點跌倒,荊御風反射性地將她給拉了回來。

但,剛出手的剎那,他的心中一愕,眉頭也不禁皺起。

他是怎麼了?竟會怕她跌疼、跌傷了?

要是換成了以往,就算她跌得鼻青臉腫,他也不會有半點感覺,可這會兒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荊御風望向李若兒,像是想弄清楚自己這樣失常的反應所為何來,但……看著她那染上淡淡緋紅的嬌俏容顏,他的心緒一陣煩躁,驀地松手放開她。

他轉身走向一旁,拍了拍那匹差點闖下大禍的棕馬,讓識途的它自個兒返回「絕命谷」去。

看著棕馬跑走,李若兒意識到荊御風的意圖,正想開口抗議,她就已被強行抱上他的那匹白色駿馬,並且安置在他的身前。

可惡!這下子,她想在途中伺機逃跑也不行了。更糟的是,兩人的身子靠得這麼近,讓她不由得想到他先前的恫嚇。

必想起他的大掌曾那樣煽情地觸踫自己的身子,她的雙頰更熱,心跳也驀地亂了節奏。

「你……你……不許胡來……」她心慌意亂地警告。

荊御風原先根本沒將自己先前的恫嚇放在心上,但是從她這會兒羞窘不自在的神態,他也想起了那件事。

他的俊眸掠過一抹邪氣,順勢說道︰「那你得發誓不會再試圖逃離「絕命谷」,必須乖乖接受我的治療。」

李若兒咬著唇,感到為難極了。

「嗯?怎麼樣?」荊御風催促地問。

「我……我……」

她才稍有遲疑,他的大掌就威脅地從她的縴腰緩緩往上游移,就停在她柔軟胸脯的下方。

李若兒驚呼一聲,趕緊將他邪惡的大掌拉開。

「我答應就是了!」她羞惱地說道,心想先口頭上敷衍他,再找機會溜掉,他又能拿她怎麼辦?

正當這麼想的時候,他卻又開口了。

「倘若有違背的話呢?」

李若兒微微一僵,心中的懊惱更深。

這個可惡的男人,竟然這麼精!

「你想怎麼樣嘛?」她氣惱地反問他。

「若有違背,我就立刻殺了負責看住你的奴婢丁扮。」荊御風的語氣一點兒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什麼?!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為什麼不行?」

「你——」李若兒氣惱地說︰「她是你的奴婢,殺了她是你的損失,跟我有什麼關系?」

「對我來說不是什麼損失,但她將因你而死。」他淡漠的語氣像是在說著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李若兒倒抽一口涼氣,臉色因他的話而略顯蒼白。

她怎麼忍心讓一個無辜的人因她而死?可惡!這男人還真是掐住了她的弱點,讓她一籌莫展。

眼看達到了恫嚇效果,荊御風滿意地勾起唇角。

他叱喝一聲,馬兒立刻快步奔馳,帶著他們離開懸崖邊。

★★★

原本荊御風打算直接帶著李若兒返回「絕命谷」,但臨時改變了主意,往附近的另一座山奔馳而去。

沿路,李若兒很努力不去注意緊緊環住她縴腰的手臂,很努力不去注意自己的身子無可避免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但無奈,不管她怎麼努力,效果卻不彰,彷佛她愈是刻意想忽略,身子的感覺就愈是強烈。

「咱們要去哪兒?」她開口詢問,試著藉由說話來轉移注意力。剛才她就已經發現了,這條碎石子路並非通往「絕命谷」的路。

「采藥。」荊御風淡淡地解釋。

餅了約莫一炷香的時辰之後,他們來到一處峭壁下。

放眼望去,不時有巨大的石塊沿著陡峭的山壁滾落,看起來危險極了,若是不小心被落石給砸中,肯定會頭破血流。

他……竟要在這種地方采藥?!

荊御風將馬兒停在一段距離之外,黑眸望著眼前的山壁。

這里有他要的一種草藥,名叫「石芙蓉」,而它是相當稀有的,只生在這種岩石峭壁間。

「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去就回來。」荊御風說著,還不忘提醒。「在你打算逃跑之前,別忘了我剛才說的話。」

李若兒咬著唇兒,氣惱地瞪著他翩然離去的背影。

倘若不需考慮到其他的顧忌,這會兒她大可以奪了他的馬逃跑,但是事關一條無辜的性命,要她怎麼狠得下心逃跑?

可惡的荊御風,真是太陰險了,竟然拿他自己奴婢的性命來要脅她!

李若兒在心里氣惱地低咒著,就見荊御風的身影宛如一只迅捷的鷹,俐落地在岩石峭壁間飛躍,最後停了下來,該是正在采他所要的草藥吧?

她的目光不經意地朝上一瞥,赫然看見有個巨大的石塊正從山頂滾落,而那方向正好就是荊御風所在的位置!

她驚呼一聲,一顆心狠狠地揪緊。

就在那石塊迅速朝下砸落時,荊御風的身形一閃,靈巧地避了開來,那身影既從容又優雅,看不出半絲狼狽。

棒!真是好險吶!

李若兒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之後,才猛地想到——她干麼要替荊御風的安危這麼擔心?

帶著幾分氣自己的意味,李若兒下了馬,轉身踱到一旁去,不想再看著他在險象環生的峭壁間采藥。

然而,正當她東張西望地看著周圍的景致時,耳邊隱約傳來了一陣模模糊糊的嗚咽聲。

「咦?」

真的有嗚咽聲嗎?還是她听錯了?

李若兒帶著一絲疑惑,更專心地聆听,而這回她確定自己並沒有听錯。

那聲音雖然微弱,但應該是某種動物的嗚咽聲,听起來可憐兮兮的,讓人覺得好不忍心。

她趕緊四處尋找了下,最後終于在距離十多步之遠的大樹下,發現一只體型頗大的黃狗倒在地上。再仔細一看,它的腦勺處血跡斑斑,看起來像是不幸受到落石的重擊。

讓李若兒大感震撼的是,那只大黃狗的身旁擠了五、六只看起來剛出生不久的小狽兒。那一只只小家伙渾然不知它們的母親受了傷,正爭先恐後地擠在一塊兒吸啜女乃水。

看著這一幕,她不禁慶幸這個地方離峭壁有一段距離,否則只怕那不時掉落的石塊也有可能會砸傷這窩小狽仔。

眼見大黃狗明明正承受著痛楚,卻還不時低下頭去,溫柔地舌忝舐那一只只小狽兒,李若兒的淚水霎時奪眶而出。

狽媽媽為了孩子努力強撐住的那份深厚情感,強烈地撼動了她的心,讓她不禁熱淚盈眶。

必想起爹娘自幼對她的寵愛與呵護,再想到她沒辦法再回到爹娘的身邊盡孝,甚至還將讓他們傷心難過,她的眼淚就怎麼也止不住。

不過,听著那一聲聲虛弱的嗚咽,李若兒趕緊拭了拭淚水,緩緩走上前去,想要看看大黃狗的傷勢。

然而,她才剛邁開步伐走了幾步,大黃狗就立刻警戒地朝她齜牙咧嘴,想要嚇阻她的靠近。

李若兒暫時停下了腳步,仔細張望,就見大黃狗的頭頂有個傷口,而且還正淌著鮮血。

她焦急地掏出身上的絹帕,再度走上前去,打算試著幫它止血。大黃狗以為她想對它的孩子不利,張嘴狠狠咬了她的手臂一口!

李若兒疼得倒抽口氣,卻不敢開口痛呼,就怕叫聲會驚嚇到大黃狗,讓它更具攻擊性。

她強忍住疼痛,輕聲細語地安撫道︰「別怕、別怕,我不會傷害你還有你的寶寶,我只是想要幫助你而已。」

彬許是她的語調十分溫柔,或許是她的目光充滿關懷,也或許是她的態度和善可親,大黃狗總算是放下戒心和敵意,張開了緊咬住她的嘴。

手臂傳來了一陣痛楚,讓李若兒疼得蹙起眉頭,但她努力地忍住,知道這會兒大黃狗更需要她的幫助。

她拿起絹帕,輕輕替大黃狗擦拭著血漬,同時也不忘替大黃狗打氣,輕聲道︰「你要為了寶寶們加油,好嗎?它們需要你,你一定要撐下去。」

荊御風佇立在幾步之後,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罷才瞥見她轉身走開,他本以為她竟還想要逃跑,便追了過來,沒想到卻看見了這只負傷的大黃狗和這窩小狽兒。

見她被大黃狗狠狠咬了一口,非但沒有生氣,還忍疼安撫大黃狗的情緒,一心想要幫助它,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驀地重重撞擊著他的胸口。

李若兒的注意力全都在狗兒們身上,絲毫沒注意到身後的男人。

她也不管大黃狗听不听得懂她的話,逕自開口輕聲道︰「我等等請個厲害的大夫來幫你瞧瞧,他的醫術很高明,一定可以救你的。不過你可千萬別咬他,萬一將他給惹惱了,說不定他就不願意救你了。」

她的話才剛說完,荊御風就冷冷地開口道︰「就算它沒咬我,我又為什麼非要救它不可?」

大黃狗像是感受到他不友善的態度,再度齜牙咧嘴地發出低鳴。

李若兒急忙安撫道︰「別怕、別怕,請你相信我好嗎?他絕對不會傷害你和你的寶寶。」

大黃狗仍警戒地盯著荊御風,但或許是真的感受到了李若兒亟欲安撫的心意,看起來敵意降低不少。

李若兒回過頭,央求道︰「求你救救它吧!」

望著她臉上的斑斑淚痕,荊御風的胸口一緊,腦中驀地浮現一個八歲大的男孩抱著一只小擺狗,哭喊著「求你救救它」的情景……

懊死!

荊御風的俊顏緊繃,躁怒地咬了咬牙,揮開記憶中惱人的畫面,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李若兒。

這女人還真是奇怪,自己染了古怪的病癥,性命堪憂,不曾開口求他救治,這會兒卻為了一只狗而求他。

李若兒擔心他不肯答應,趕緊替大黃狗說情。

「它被落石給砸傷了,要是一直這樣流血下去,怕會撐不住,但它還要照顧它的寶寶,不能死啊!」

見他沉默不語,猜不透他的心思,李若兒不由得更心急了。

「求你!我保證絕對不會再逃了,好嗎?」

听著她懇切的央求,荊御風的目光終于移向大黃狗。

「讓開。」他淡淡地開口。

李若兒一愣,美眸隨即閃動著欣喜的光芒,知道他是答應出手相救了!

她趕緊退到一旁,但卻不敢走開,在另一側輕聲細語地安撫大黃狗,就怕自己剛才的話會一語成讖。

倘若狗兒真的咬了荊御風一口,那可不妙!

「別怕,他是要救你,等你的傷好了,就可以好好照顧你的寶寶了。」她用相當溫柔的語氣說道。

也不知道大黃狗是不是真的听懂了,竟當真安靜下來,沒有再試著對荊御風齜牙咧嘴地發出低鳴。

荊御風迅速審視了下它的傷勢,它看起來的確是被落石砸中,傷得不輕,能夠撐到現在,是因為母性的緣故嗎?

一抹復雜的光芒掠過眼底,讓他的俊顏顯得有些緊繃。

他取出了隨身的傷藥,這是他親自調制的,對于各種外傷都極具療效,只要敷上之後,很快便能止血,幾天後就會結痂。

李若兒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發現他在救治大黃狗時,神情相當專注,俊顏不似平常那般冰冷淡漠,眸光甚至帶著一些溫熱。

那專注而溫和的神情,讓他俊美無儔的臉孔更加迷人,也讓她不由得芳心怦動,看得失神,直到大黃狗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她才猛地拉回心思,趕緊將目光從他的俊顏移開。

眼看大黃狗的傷已被處理妥當,李若兒松了一口氣,心里高興極了。

「好了,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真勇敢,肯定會是個好媽媽。」她輕聲贊美,同時忍不住湊上前去親吻了下大黃狗,毫不在意它的一身血污。

大黃狗感激似地舌忝了下她的俏頰,接著又回頭溫柔地舌忝舐懷中那一只只小家伙,最後它望著荊御風,輕輕嗚叫了一聲,像是在表達它的感謝。

「好了,我們得走了,你自己要多保重,別再受傷了。」

向狗兒道別之後,李若兒跟在荊御風後頭,走向一旁的馬兒。

就在她剛停下腳步時,荊御風忽然轉身,在她還沒意識到他想做什麼之前,他就驀地出手撕裂了她左邊的衣袖。

李若兒驚呼一聲,慌張地試圖遮掩暴露出來的雪白手臂,荊御風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身子拉近。

「你要做什麼?」她羞嚷著。

荊御風沒有回答,他拉住她的手臂,低頭審視。

丙然不出他所料,在她那白女敕的肌膚上,烙著一圈清晰的齒印,甚至還滲出了殷紅的鮮血。

「不疼嗎?」他忍不住瞥了李若兒一眼。

要是換成了尋常女子,被咬成這樣,早就哭得唏哩嘩啦了,但她卻連吭也不吭一聲。

李若兒一怔,原來他發現她被大黃狗咬了一口。

「疼啊,但是剛才先救那只大黃狗比較重要呀!」她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荊御風蹙起眉頭,又瞥了她一眼,卻沒再多說什麼。

他取出剛才的傷藥,仔細地幫她敷上,再將剛扯下的衣袖撕成了適當的布條,包扎她的傷口。

李若兒看著他俐落的動作,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修長好看的手指上,看著看著,她的心跳不知怎地怦然加快,甚至還驀地想到就是這大掌,曾放肆地隔著兜兒撫上了她的胸……

一股躁熱爬上了雙頰,讓她白皙的臉蛋霎時布滿紅暈。

當荊御風處理好她的傷,一抬眼,就看見她雙頰酡紅的模樣。

餅去他從不曾將心思放在任何女人的身上,然而這一刻,他卻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一察覺自己的失常,荊御風的眉頭一蹙,心底升起一股抗拒的情緒。他硬生生地甩開莫名的心思,抱著她上馬。

李若兒知道他們就要離開了,但心里卻有些惦掛著剛才那只大黃狗和它那一窩可愛的狗寶寶。

彷佛感覺到她的心思,荊御風輕輕扯動韁繩,馬兒立刻半轉過身,讓她能夠再多看它們幾眼。

「謝謝你。」李若兒輕聲說道,心里升起了一絲暖暖的感動。

他其實沒那麼壞嘛,至少他在幫大黃狗處理傷勢時,那專注溫和的神情彷佛烙在她的腦海似的,令她印象深刻。

听著她的道謝,荊御風的俊顏沒有什麼表情,更沒有開口說些什麼。

但是事實上,他今日的「體貼」完全異于他平日的作風,倘若讓谷中那些跟了他多年的僕人們知道,肯定要驚訝得掉了下巴。

「回去了。」

他淡淡地扔下這句話之後,叱喝了聲,馬兒便立刻載著他們一路往「絕命谷」的方向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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