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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的眼淚 第6章 意外重逢

作者︰惜之

漫長十年過去。關幀學成歸國,接下父親的公司,異母異父的哥哥白雒意爬上醫院院長位置,兩個兄弟都很行,但關幀從不承認他們是兄弟。白雒意一通電話,關幀丟下公事,沖進醫院,找那位不討喜的「大哥」。

「你怎麼找到的?」關幀推門進入,拉扯喉嚨亂叫。

「病歷表,封這個姓氏不多見。」他指指桌上的病歷。

「上次我們查過所有病歷。」

「對,我們查的是病奔,我突然想起,也許是她的親人生病……」

「胡扯,封鈴老早就沒親人!」關幀是她唯一的親人,而她,舍棄了。

「錯。」他指指病歷表。「封以謙,封鈴的女兒。」

「她結婚了?」晴天霹靂,他被打得頭昏腦脹。

難怪她假裝不認識他……是誰?哪個該死的男人敢踫他的封鈴。她是他的,幾百年前就決定了。

「你是胡涂還是智障?如果她嫁人,小阿子怎會姓封?」白雒意無奈。這家伙踫上封鈴,智商指數自動降低。

「封……」

「封以謙今年九歲。我推算過,封鈴應該是在美國念書時懷孕的。」

美國?

不可能!她被他管得死死,一下課就回家的乖女生沒道理……等等!天……他想起來了,平安夜、聖誕節,喝醉酒的晚上……

震驚!水落石出,孩子是他的,所以她不得不逃,因為他當時正狂戀黛安娜。懸看胸口多年的疑問霍地解開,他無法說話。想起來了,他緊迫盯人的日子里,她問過︰「你愛黛安娜嗎?」

他毫不猶豫回答︰「愛。」

然後,她再沒說話,苦苦的笑蕩在唇邊,眉頭上的無奈帶著淒涼,她低著頭,手指在裙襬處畫勾勾叉叉。

那時候,她就決定一個人養小阿,決定撒出他的世界?

「孩子是關家骨肉?」白雒意嘆氣。

他早料到,封鈴跟著這個家伙不會有好結局。

「要不要我幫你們做DNA比對?」

「不必。」「好吧,失散多年的父親,準備接手第二顆震撼彈吧!」白雒意嘆氣。「什麼震撼彈?」隱約,他心慌。

「你以為封鈴為什麼在醫院出現?來買麥當勞炸雞?」他丟給他不以為然的眼神。

「你女兒病了,很嚴重、麻煩的疾病。急性淋巴白血病,這種病歷佔了小兒血癌的百分之七十三點六……」

四人病房里,傳來陣陣嘔吐聲,封鈴輕拍女兒背脊,讓她把胃里的東西吐干淨。是化療的副作用,封以謙已經吐了整個早上。嘔吐後,以謙躺回床上,封鈴拿起嘔吐物到廁所清洗,順帶洗掉臉上淚痕。

她以為自己夠堅強,沒想過遇到狀況,那一點點堅強派不上用場。

吐氣,她不哭,女兒還在外面,等待媽媽的支持。

封鈴擦干臉,擠出微笑,走出病房。

「媽,妳又哭了。」以謙很懂事,擠一個安慰式笑臉送給母親。「我沒哭。」她坐到病床邊,抱起女兒。「說謊,妳的眼淚滴到我的衣領里。」「對不起……」她親親女兒的額頭。

「妳放心,我會好起來,音樂班的入學考試快到了。」

「對。」封鈴認真點頭。她當然要好起來。

「媽,不要怕,好不好?」她敏感而乖巧,早熟得不像個孩子。

「我不害怕呀。」她說謊。不怕下拔舌地獄,只怕實話讓女兒心慌。

「騙人!妳怕我死掉。妳常把手指放在我鼻子前面,看我有沒有呼吸。」

「被妳發現了?媽媽真的很笨。」「幸好我的頭腦遺傳爸爸,沒有遺傳到妳。」

「是啊,幸好……」鼻子酸了,她忙用手指拭去,不讓淚水又滴入女兒衣領。「我不會死,我要變成音樂家,帶妳到各個國家玩。」

封鈴苦笑。讓重病的女兒來安慰自己……她是失敗母親。

「我想去維也納、匈牙利、奧地利。」封鈴說。

「我想去法國、西班牙。」以謙接著說。

「荷蘭、瑞士也不錯。」

「我有那麼多事沒做,天公爺爺不會帶走我。」以謙有把握。

「是。」她點頭,一個過度用力,她的淚水又滑入女兒後領。真糟!

「唉,妳真愛哭,傷腦筋。」以謙撫著母親手背。她們要相依為命,誰都不能離開。

封鈴坐到以謙面前,輕問︰「我那麼傷腦筋,怎麼辦?」

「是啊,要是我死掉,不能照顧妳,妳一定很慘,怎麼辦呢?」

「不是普通慘是非常驚人宇宙無敵慘。」以謙是她活下來最重要的力量。

那年,她差點死在產台上,是女兒宏亮的哭聲逼著她醒來;山窮水盡了的女兒催著她努力前進。這十年,她只為女兒活、為女兒工作,女兒已經成了她的生命中樞,一根斷睫……

「媽。」

「怎樣?」

「我很想抱怨。」

「好啊,偶爾抱怨,沒關系。」封鈴把女兒攬進懷里。

「好倒霉哦,為什麼讓我踫到這種病?」

「對啊,好倒霉,十萬分之一耶!柄率和中樂透一樣小。」

「為什麼是現在?為什麼不等到我一百歲的時候再生病?」她嘟起蒼白的嘴唇,看得封鈴好心酸。「好倒霉,為什麼是妳生病,不是我生病?我很能吃苦的。」要是能轉換就好了,女兒是天才呢,天才應該留下來造福世界。

「妳生病的話,沒有人能賺錢付醫藥費。」

「我有存款啊,不然把房子賣掉。」只要女兒不病不痛,她願意傾盡所有做交換。

「妳沒教我煮菜,我會餓死。」說太多話,以謙輕喘。

「我教過妳買便當。」讓她病、讓她死,她不介意,只要女兒健康快樂,走完她精彩絕倫的一輩子。

「媽,我們已經踫過最倒霉的事,不會再更倒霉了,對不對?」

以謙聲音轉小,封鈴知道,女兒累了。

「對。」

「妳多翻譯一些稿子,多賺錢,讓醫生用最貴的藥來幫我治病,好不好?」

「沒問題。」

「約好了,打勾勾。」

「嗯,打勾勾。」忍住淚,她伸出小指勾起女兒的小指。輕輕拉攏棉被,把她的小小女兒包起來。她的女兒啊……倒霉,她真好倒霉哦……為什麼不少倒霉一點呢?眼眶熱了,她不在女兒面前哭。別開臉,封鈴迅速拿起熱水瓶出病房裝水。

沒料到,跨出病房,她撞上一堵牆。

牆在那里很久了,他听見她們的抱怨、她們的夢想與她們的無能為力,他的心被壓榨抬眼,封鈴的心髒暫停。退兩步,她直覺跑開。她夠倒霉了,不想再面對更壞的狀況。

可他的聲音比她的動作更快。「妳可以跑,我也可以把女兒帶走。」她緊急煞車。什麼女兒啊?誰說他可以……以謙是她的,一轉身,她臉色凝肅。這個男人,沒有權利!

「你說什麼?」她咬緊牙關。

「封以謙。」

「她不是你的女兒。」她否認。

「驗DNA,用科學證明她和我的血緣關系。」

「你……」

他居然敢說這種話!?她難產的時候,他不在,女兒發燒跑急診室的時候,他不在;他們貧病交迫的時候,他一樣不在。然後,他出現,就要搬出DNA證明以謙是他的私人財產?

她發狂了!一直以來都是她一個人的,他憑什麼!

醫院樓梯間,他們面對面,她對他無言,他卻有無數話想對她說。「我把妳的話听進去了。」關幀沒頭緒的話打亂她。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皺眉……她猛然想起,這是他最喜歡的表情。

「妳是對的,我在每個女人身上尋找我母親的影子。」他加入注解。

說這個啊……無所謂了,不關她的事。她很忙,有太多事等著應付,她沒力氣風花雪月,或者回首過去十年。

「妳皺眉的樣子像我母親,而黛安娜從頭到腳、五官面貌,連說話表情都和我母親有七分神似。」他說得真切。

太滑稽了!她居然輸在「不夠像」?

愛上一個長不大的男人,是不是報應?

「妳失蹤,我瘋狂找妳,我翻遍所有妳能去的地方。我恨自己不夠霸道,我應該沒收妳的護照,寧可妳恨我,也不要妳走開。我不斷自問,哪里出錯?我想到妳的暴瘦、妳的郁郁寡歡,模糊間……我抓到端倪。妳愛我的,對不對?」

多遲鈍的男人,受他百般寵愛,哪個女人不會愛上他?

嘴角上揚。他猜對了。她的表情告知他,他沒猜錯方向。

「我從不分析,為什麼妳要對我好,我認為妳的好是天經地義,就像我母親理所當然要把我擺第一。直到妳不在了,我開始恐慌、憂懼,我手足無措,又想回去飄車,把積壓在胸口的寂寞吹散……」

他不是有個七分像的黛安娜?熱戀情人,何來寂寞?

「想起妳說要回台灣,我買了機票,跟著飛回來,我聘征信社、登報,用所有辦法找妳,可是妳蒸發了,我找不到。我開始頹廢墮落,回到我們初識時……」

傻!欺負自己,能改變現實?隱隱地,她心痛。

「我喝得酩酊大醉,醉得不想清醒,夢里,我看見妳皺眉,我對妳大吼,憤怒妳對其他男人太親切;夢里,我的妒忌讓自己好痛心。我恍然大悟,我喜歡妳,不單單因為妳愛皺眉頭。」可惜,他的恍然大悟來得太遲。但……不重要了,十年光陰,很多事都可以雲淡風輕,包括愛情。

「我從酒精中清醒,發現陪在我身邊的,是我母親。她像小時候一樣摟著我,她心疼嘆氣,她對我說︰「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為你找到封鈴。」我才知道,在夢中,我比平時更坦白。

我听妳的建議,和母親深談。我們談過去、談未來、談誤解、談疼愛……那之後,我再不從別的女人身上,尋找對母親的熟悉與安心。」

抱喜!封鈴在心底輕語。

「我回美國把書念完,我和黛安娜分手,我再不需要另一個母親,但找妳的行動從未停止。畢業後回台灣,我接下父親的事業,是空降部隊,很多人對我不滿,但我都擺平了,因為我身上流有父親的遺傳基因,對工作有強盛的主導欲」。

我過得緊張忙碌,因為我必須讓自己很忙,才不會想起妳。然而,夜深人靜,我還是沒辦法控制自己……我想妳,封鈴。」

他不是多話男人,更不習慣對人解釋,今天他破紀錄了,可她面無表情,沒有絲毫動容。

必幀嘆氣,「這是我的十年。妳的十年呢?」

她的十年?

堡作、養小阿,生活是一場場磨難……她再沒有心力愛人,眼前,困難橫溢,等著她過關斬將。

她的沉默讓他心慌,他知道她可以很乖、很合作,但執拗起來,往往是他妥協。

他扳過她的肩膀,問道︰「為什麼不說話?我猜不出妳在想什麼。」

猜不出來嗎?沒錯。他從來不懂她,他只用自認為對她好的方式待她。

推開他,封鈴冷淡說︰「關先生,我很感激你曾為我做過的一切,但事過境遷,我們已是不相關的兩個人。」她冷漠,清冷眸光里沒有他期待的感動。「什麼意思?」

「就此打住吧!必到你的生活圈,不要記起我們。我不知道你對以謙的病知道多少,但我真的沒有精神和你討論過去。」

拔況,他的愛情早就不在,他只是自欺欺人得太過分。

他訂婚了不是?他將和蔣家千金結婚,蔣妮棻佔去雜志大版面,里面的內容全是他們的愛情見證。

他做錯了。他不該騙她,不該以為她能像從前,笑著看他和黛安娜的幸福。

她量小氣窄,傻事再也做不出來,在愛情國度中等待,是最愚昧的行為。離開美國那天,她已想得透徹明白。低頭,繞過他的身邊,她要去照顧女兒。她不要他了,她不給他彌補機會。

下意識地,他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回胸前,鎖住。

不行,他花那麼大工夫,才明白自己愛她。他追追尋尋,終于再度相逢,怎肯放開手?

她是他的!這句話,他已經講過十個年頭。

「不要走……」他低聲懇求。

封鈴嘆息。他們之間不是要不要走的問題,而是根本走不到一起,他們各自有命,怨不了天地。

「我不會走,以謙要在這里接受治療,除非你逼人太甚,否則我不會帶以謙離開。」她實事求是。

「踫到問題躲避,是妳的處世態度?」他怕她又逃,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不要講大道理,我的態度幫我走過十年單親生活。」她認真道︰「不要出現在以謙面前、不要逼我帶女兒轉院,你很清楚,對于逃走,我很有經驗。」

語畢,她毅然決然離開。

必幀凝望她的背影,清楚,她,不一樣了。

封鈴趁以謙熟睡,回家把行李和工作帶到醫院。她不能停止工作,以謙的病需要大筆花費。

她拖著行李箱回到病房時,竟發現以謙的位置空了。是病情惡化嗎?

心陡然提到半空中,護士帶她去做檢查……醫生決定化療無效要開刀……亂七八糟的猜測壓迫胸口,她眩暈……不,沒時間眩暈,她要找到女兒,要趕快弄清楚發生什麼事。

踩著紊亂腳步,她沖到護理站,逢人就問︰「603的封以謙到哪里去了?」一位熟識的護士看見她,快步走來,輕拍她說︰「以謙媽媽別擔心,以謙搬到九樓的單人病房,她的情況很穩定。」

只是轉病房啊……她吐氣,松弛緊繃神經。但轉單人病房?她繳不起費用啊!

「我們沒打算轉病房。」封鈴不解。

「是以謙爸爸決定的,妳要不要自己去跟以謙爸爸討論?」

以謙爸爸?

必幀!

這個人……怎麼就變成以謙爸爸了?誰同意他可以這樣做?他憑什麼霸道?

憑什麼鳩佔鵲巢?

他不知道缺席十年的人,沒資格當爸爸?他听不出她的話不是單純恐嚇,而是絕對會做到?他怎能這樣?他怎能一再替她下決定?

帶著滿肚子憤慨,她拖起行李,搭電梯上九樓。

「很痛嗎?慢慢來,千萬不要太勉強。」白姨拿著牛肉粥喂以謙。化療破壞了以謙的口腔黏膜,她嘗不出食物味道,食物踫到傷口更是痛得不得了,吃東西對她而言,是痛苦差事。「不會痛。」以謙勇敢說。她喜歡女乃女乃。

「不痛的話,多吃幾口好嗎?吃多一點,身體才會快快康復。」紫祺說。

必幀母親用調理機,把牛肉粥打成泥水,她和白姨一人一邊,耐心哄以謙。

「好。」她忍住痛,把食物塞進嘴巴里面。

必幀舍不得,她的模樣跟封鈴一個樣,明明不喜歡,還是勉強。「可以了,那麼痛,不要再吃,我去給妳買冰淇淋、買慕思蛋糕……」

這種痛不該讓九歲女生承擔,理應由他這個當爸的來負責。「沒關系,我好很多了。」說著,她又吞下一口牛肉粥。

「以謙真乖。」白姨忍不住落淚。那麼可愛的小阿,為什麼要受盡苦難?以謙環視周圍。她從沒有被這麼多人哄過,她對他們不熟,但她可以感受到他們對她極好。

大爺爺、小爺爺、大女乃女乃、小女乃女乃、伯伯、爸……爸……她一面在心底復習他們的稱謂,一面笑開。

爸爸她好想、好想喊出口的兩個字。

她時常幻想,哪天爸爸出現,他會像超人從窗外飄進來,擺一個帥帥的姿勢,還是雷霆萬鈞,以綠巨人的登場方式出現?

她很想要一個爸爸,從她知道同學們都有爸爸那天開始。但她敏感而早慧,她察覺每回提起這個話題,媽媽的眼底總是勾起淡淡憂郁,她不想媽媽難過,只好絕口不提父親。

而今天清晨,奇跡出現,媽媽前腳離開病房,自稱「爸爸」的男人出現了。

她傻傻望著他的臉,有被悶棍打到的感覺,明明陌生,她偏偏覺得,沒錯,爸爸就是這個人。

他的眼楮是爸爸、他的鼻子是爸爸、他看人的樣子是爸爸、他對自己發呆的樣子也是爸爸,

她的爸爸就該長成這樣

傲無道理地,她全然接受,他是爸爸。

為了證明他是爸爸,他說了許多老故事給她听,也給她看了媽媽的舊照片。其實,他真的不需要什麼證明,她就是相信啊!

接著,熱熱鬧鬧跑出一大堆親人,帥帥大伯,爺爺女乃女乃,他們輪流抱她、親她,他們有一大堆話想對她說,他們帶來很多禮物。

突然間,她變成童話故事里眾星拱月的小鮑主。

「以謙好棒,都吃光了。」女乃女乃驕傲的口氣好像說天,以謙當上美國總統了。「現在,妳可以許一個願望。」大伯靠近,和以謙額對額貼近。

「什麼願望都可以嗎?」她喜歡大伯,他很帥、很親切溫柔,她喜歡他圓圓的眼楮,笑起來時,變成瞇瞇眼。「只有一個不可以。」白雒意捏捏她的臉。「哪一個?」

「不可以希望大伯變成禿頭大肚男。」

白雒意一說,以謙笑開。

「我不會許害人的願望。」

「那……OK,妳說吧,我化身成願望達人,達成所有妳想要的希望。」

「我希望,以後能常常見到你們。」

多卑微的願望。她勾動大家的心酸。

「為這種小事浪費一個願望,妳實在不懂得精打細算。」關幀抱起女兒坐在自己膝上。「乖女兒,以後我們會天天來,讓妳看我們看到煩……」

怒氣沖沖的封鈴在病房入口處停駐,她的憤慨被女兒臉上的滿足澆熄。因為,發病之後……第一次,她在女兒臉上找到笑容,這個笑容不是苦中作樂、沒有半分勉強。滿屋子的歡樂讓她一裊足。她不願承認,但他的確在最短的時間內籠絡了女兒。他總是這樣予取予求,絲毫不考慮她的感受。封鈴板著臉孔,忿忿不平。

為什麼不灌溉的人,有權利享受收割?為什麼缺席男人,一出席便贏得愛戴?

她應該闖進去、應該給他們擺臉色,應該二話不說帶女兒離開,讓他清楚明白,她不是說說就算了。

然而,以謙的快樂阻止她的沖動。她怎舍得剝奪她少之又少的愉悅?

以謙想要一個父親;想要像所有女生一樣,被父親摟在懷里,撒嬌、嬌欲;她想要很多親人圍在身邊;想要聖誕節時,禮物拆不完。

她給不了女兒很多家人,而他,給得起。現實、殘酷,但她無法否認。「媽,妳來了。」以謙發現她,忙對她招手。

「嗯。」她走到女兒身邊,抱起她。「有沒有舒服一點?」「有,我吃很多飯。」

女兒得意的表情讓她很失意。以前不論她多費心哄騙,以謙都吃不了三口,他卻辦到了。這是不是代表,照顧以謙,他比她更適合?心抽痛。

「以謙越來越棒了!妳要不要睡一下?」

自始至終,她不看關幀彬其它人,她刻意用忽略來抗議他們串聯,以一敵十,她的勝算微乎其微。

「我睡不著,我想和爸爸玩一下。」

爸爸,叫得那麼親熱……真快,她不過一轉頭,他就侵入她的領地?怒氣張揚,她慘白的臉色透出青綠,緊握的拳頭隱藏怒火。

多年前,他要了她當聖誕禮物。現在,他又想要走以謙當禮物?

憑什麼啊!憑什麼封鈴就該隨他撥動?

怒氣累積到胸口,她再也無法保持緘默。

「以謙,妳忘記了,妳只有媽媽,沒有爸爸?我們是很特殊、與眾不同的家庭。」

「可是爸爸…」以謙猶豫。

「不要再說了!」封鈴臉色鐵青,緊皺的眉頭埋進抑郁。喉頭哽入石塊,吞不下,吐不出來,糖醋醬油統統和在一塊,她難看的表情嚇壞女兒。

「媽,妳生氣了嗎?」以謙也跟著皺眉,甜蜜笑臉瞬間不見。

是,她生氣了,氣女兒現實,幾個禮物就收買她;氣關幀不把她的話听進去,硬生生破壞她們的平靜。

知不知,以謙的病已讓她焦頭爛額,她每天、每分鐘都要鼓吹自己勇敢堅定,他怎能在這當口,跳出來替她制造問題?他憑什麼認定,她不會崩潰、不會發狂?

「我們談談。」關幀強勢地拉起她的手臂。她瞪他,他們之間沒有話可談。

「是啊,跟關幀懊好談談,以謙有我們照顧,妳不必擔心。」白姨打圓場。「走,不要在以謙面前失控。」關幀說。

說得好,他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會讓人失控。

他大手一攬,半強迫地將封鈴帶出病房。

白雒意看著封鈴,淺淺笑著。他有預感,這回,關幀不會輕易過關。

接手,他把佷女抱在懷中。呵呵……小美女終于輪到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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