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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鴆止渴 第五章

作者︰千風

摩納哥公國蒙特卡羅

「袖珍王國」摩納哥位于法國東南方,是一個建在地中海邊峭壁上的國家,地形狹長。

雖然它的國土面積僅僅有一點九五平方公里,資源有限,但卻是富豪商賈和旅游者公認的天堂,這里可以欣賞著名的蔚藍海岸和世界上最著名的賭場。

從山頂向下俯瞰,湛藍的晦灣里停滿白色的私人游艇。海鷗在遼闊的地中海上空翩翩起舞,岸邊長滿只有地中海型氣候才能生存的植物、花卉,宛如世外桃源。

法拉利跑車在狹窄且蜿蜒的山道上行駛,兩旁的大樹枝椏搖曳,交錯糾纏,形成穹窿般的濃蔭。綠葉交織成一片,濃密異常,即使正午的太陽也無法透過,只能在道路上投下一些時隱時現的溫暖金光。四周非常安靜,鴉雀無聲。

夏喧妍好奇地觀看這一切,直到今天她才知道,法蘭克從台灣把她擄掠的最終目的地並非巴黎,而是蒙特卡羅。

她對這個地方並沒有什麼印象,今日一看,才發現這個海岸城市有著比巴黎更加清新的空氣,滴翠的綠蔭、湛藍的海岸,都讓她萬分著迷。

夏喧妍因為昨夜被法蘭克再三索求,她一直睡到早上十點才醒來,憐惜她體力不支的法蘭克自行去時裝大街為她選焙了大批衣物;等她醒來,他便直接帶她乘上私人飛機飛到蒙特卡羅。

漸漸的,車道由窄變寬,向一片開闊地伸去。

在兩邊樹林的簇擁之下,他們拐了最後一個彎,終于到達法蘭克所說的「海之夢」城堡。

梅之夢城堡與天然景觀合而為一,在蒼林綠野間,靜靜鋪展著兩座湖泊,如絲絨般平滑的沉沉湖水圍繞在城堡四周,而城堡就像是大自然中美麗山間的一座巨石。

設計這座城堡的人,一定是位天生的藝術家。

城堡看起來完美無瑕,主體建築物被絨毯似的草坪環繞,庭院的平台傾斜著伸向花園,而花園又通往大誨。

車子向寬大的石階駛去,最後在敞開的正門前停車。

「我們走進去吧。」法蘭克溫柔地牽著夏喧妍下車。

走在石板路上,夏喧妍懷疑自己是不是正在步人童話故事中所形容的宮殿。在械堡各處都可以見到雕塑的美人魚,她們神態各異,表情與頭發的長短都不一樣,但她們都是美麗的,溫柔且多情地注視著城堡。

夏喧妍的目光一再地在那些美人魚身上停留。

法蘭克輕聲地問︰「喜歡嗎?」

夏喧妍點點頭。「因為這是美人魚居住的城堡,所以起名為‘海之夢’嗎?」

法蘭克笑著點點頭。

夏喧妍嘆了口氣。「我懷疑自己進入了童話王國。」

法蘭克微笑道︰「不用懷疑,這一切都是真的。因為你的到來,海之夢才真的變成了現實,不再是一個虛幻的夢境。」

夏喧妍不知怎麼回應,只好默默地任由法蘭克牽著她的手向前走。

大廳內有更多的僕人在恭候,夏喧妍有些緊張,她還是無法適應這種大排場,不禁緊抓著法蘭克的大掌。

「別擔心,他們都是恭順的好僕役。」法蘭克溫柔地對她說。

從他掌心傳來的溫度,稍微緩和了她怯場的情緒。

摩納哥以法語當作官方語言,所以那些僕役的問候她依然听不懂,這反而多少讓她感到有些釋然;因為听懂之後,她害怕自己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像這種貴族社會的禮儀,她是不太懂的。

夏喧妍一踏入這里時既興奮又緊張,她渾身顫抖得像只受驚的小貓咪,又有些像初次來到人間的小美人魚,一切都覺得既新鮮又好奇。

法蘭克對她說︰「從今天起,你就是這里的女主人了。」

夏喧妍才想反駁,卻被法蘭克用修長的手指掩住櫻唇,然後示意她朝里面看。

「媽咪!」

兩個孩子從樓梯上跑下來,他們美麗得就像洋女圭女圭。

那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兩個小人兒長得一模一樣,有著美麗絕倫的臉蛋、白皙柔女敕的肌膚、琥珀色的大眼楮和栗色的卷曲頭發。

不同的是,女孩留著長長的頭發,頭發上還扎著蝴蝶結,她穿著粉紅色的公主裙,紅色的小皮鞋和潔白色的絲襪。男孩則穿著天藍色的海軍服,打扮得像個小上校,黑色的小皮鞋與同樣是潔白色的絲襪。

兩個小家伙熱情地撲到夏喧妍身邊,一人抱著她的一條腿,神情充滿渴望的仰望著她。

夏喧妍震驚地看著他們,再無助地看向法蘭克。

法蘭克說︰「這是我們的孩子啊,雙胞胎兄妹,卡爾和蘇菲,他們三歲了。」

夏喧妍好笑又無奈地望著他。「我的孩子?天哪!」

「媽咪?」

卡爾和蘇菲依然緊緊依偎著她。

夏喧妍無奈地蹲下來,在這兩個小家伙的臉頰上各親了一下。

「我叫夏喧妍,不是你們的媽咪,但是阿姨很喜歡你們呢。」

「媽咪?」蘇菲瞪大眼楮,「你還是不願意和我們在一起嗎?」

卡爾憤怒地拉著妹妹退後幾步。「我們也不要她!她是邪惡的女巫,不要我們!」

「卡爾!」法蘭克喝斥道︰「不許胡說,媽媽喪失了記憶,你們要溫柔地愛她,知不知道?」

「媽咪不記得我們了嗎?」蘇菲的眼楮淚汪汪的。

夏喧妍感到心力交瘁,如果她是貝兒該有多好,英俊深情的丈夫、可愛天真的兒女,唉……可是她只能作為一位旁觀者,無奈地看著這一切。

***

目睹海之夢城堡完美的一切之後,更加堅定了夏喧妍盡早離開的決心。

這個地方不屬于她,她待得越久,對自己和其他人的傷害就會越大。

可是,在法蘭克的強勢下,她無法做出任何反抗。她只能進行消極的反抗,于是她開始絕食。

一開始,法蘭克還保持觀望的態度,後來沒有辦法,他只好強行喂她,可是吃進去的東西又全部被她吐出來,眼看她迅速地憔悴下去,法蘭克只好讓她吊點滴。

到了絕食的第七天,夏喧妍已經虛弱得無法下床。

法蘭克一早就離開了,好像是因為公事。

她靜靜地躺在床上,絕望地看著天花板上的美人魚繪畫。

這種折磨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啊?

叩叩、叩叩!

「請進。」她示意侍女去開門。

身著黑色西裝的路易走進來,他走封她的床前深深地彎腰一鞠躬,輕聲問道︰「夫人,可以打擾您幾分鐘嗎?」

「沒關系。」她淡淡地說。

待侍女出去之後,路易反鎖了房門,接著才靜悄悄地坐到床邊的椅子上,他看著臉色蒼白的夏喧妍說︰「本來我不想多嘴的,可是看到夫人這種情況,我只好將實情全部告訴您了。」

夏喧妍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連忙問道︰「你是指關于貝兒的事情嗎?」

路易點點頭,他站了起來,面色嚴肅。「其實我也不怕告訴您,真正的夫人已經去世了。」

「啊?」夏喧妍震驚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貝兒夫人已經去世了,是在法國,她喜歡在深夜到大街上兜風,結果在一個下著大雨的夜晚出了車禍,車毀人亡。」

夏喧妍掙扎著坐起來。「怎麼會這樣?人都已經走了,難道法蘭克會不清楚嗎?」

「他不相信。」路易嘆了口氣,「夫人出事的時候,先生正在這里工作,而老夫人因為害怕他難過,在他回去之前,已經將貝兒夫人火化了,他只看到骨灰;先生不相信那是真的,後來他大病了一場,每逃詡念著夫人的名字,眼看他就要這麼頹喪下去,我們才想起貝兒夫人曾說過,她還有個遺失在外的雙胞胎妹妹,于是便開始了尋找替身的工作,最後尋找到您。」

夏喧妍不可置信地搖著頭。「不可能、不可能?這一切都太離譜了,我怎麼會有個雙胞胎姐姐呢?而法蘭克又怎麼會不相信貝兒已經死了呢?天啊,這太胡鬧了!」

「這一切都只有一個答案。」

「什麼?」

「痴情。」

夏喧妍震驚地看著他。「你說法蘭克?」

「或許您不相信,但先生確實就是這種人,就像英國那位寧願選擇愛人而放棄王位的溫莎公爵,先生從小就立志要尋求到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愛情。雖然出身貴族,又生活在一個花花世界里,先生卻一直沽身自愛,直到遇到貝兒,他對她一見鐘情,並決意要愛她一生一世。」

夏喧妍訝異地听著,她簡直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世上還有這樣的男人嗎?既然有了摯愛,為什麼上天又要捉弄他?那麼快就將他的幸福給收回?

一想到法蘭克失去貝兒時的痛苦,夏喧妍的心開始悸動起來,難過得幾乎無法呼吸。

「先生差點瘋了,其實直到現在,他也依然處于半痴半醒的狀態。他在處理工作時,都是理智而果斷的,可是一看到您,他就會陷入自己的夢境中。夫人,所以基本上,他是位病人,如果您也為他的這份痴情憐惜的話,就請您對他溫柔一些吧。」

「既然你知道真相,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痛苦?」夏喧妍直盯著路易。

路易痛苦地低下頭。「我原本以為您會很快愛上他,因為愛他,就會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那樣一切問題就解決了,這個秘密只有我知道就夠了。」

「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知不知道這樣欺瞞下去,只會給法蘭克造成更深的傷害?假的終究是假的,我終究是我,不是貝兒,我所有的一切都與貝兒不同;而法蘭克的幻夢也終究有一天會醒來,如果當他發現自己的一往情深,竟全部奉獻在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身上,在不自覺中背叛了他深愛的貝兒,那他情何以堪?」夏喧妍咄咄逼人地追問。

路易無奈地搖頭。「那是您沒有見到先生失去貝兒時的痛苦,失去了貝兒,他就失去生存下去的勇氣,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絕望的?我們寧願讓他在假設的幸福中生活下去。」

「好吧,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法蘭克好.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有我的世界、我的生活,我也有我想去愛的人,恣意踐踏我的幸福來換取法蘭克的快樂,你難道不覺得殘忍嗎?」

「夫人,您真的對先生沒有一點感覺嗎?」

夏喧妍沉默了片刻。「我只知道這一切都太荒謬了,而我也不是個演戲的天才,我不想做別人的替身。」

咚的一聲,路易跪在她的床前。「夫人,就算我求您,可憐可憐他。」

「我可憐他,誰來可憐我?誰來可憐我的父母和愛人?」夏喧妍別開頭,「你還是起來吧,我不喜歡你這種做事的方式,一切都太不自然、太扭曲了。」

路易絕望地看著她。「他已經瀕臨瘋狂了,您居然可以毫不動情?果然是最毒女人心,為什麼天底下的女子皆是如此?我還以為你會不一樣,可是我還是看走眼了,我根本就不該對任何女人抱有幻想,真正愛先生的人只有我!」

夏喧妍吃驚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路易淡淡一笑。「算了,你不會明白的,你是一個無情的女人。」

夏喧妍無奈地移開目光。

路易冷漠地說︰「既然如此,你還是離開吧,我會告訴先生一切的真相,我也會安慰他,你走吧。」

「你肯放我離開?放我回台灣?」夏喧妍既驚又喜地看著他。

「是的,你走吧。」

路易從口袋里取出一張支票。「這是可在任何大銀行兌現的支票,一千萬美金,你拿了錢從城堡走出去,就完全自由了。」

「我不要錢,只希望你能夠把我送回台灣。」

「你既然不想做夫人,我們就毫無瓜葛了,這件事我也不會管,你自己想辦法吧,只要有錢,哪里會去不了?」路易冷笑著轉身離去。

夏喧妍看著那張支票。

走不走?不走的話,或許就永遠走不了了……

***

一股逃生的驚人毅力,支撐著夏喧妍在漫長的山路上踉蹌地走著。

路易果然說到做到,她從城堡里出來,再沒有任何人阻攔她,也沒有任何人跟蹤她。

可是長路漫漫,哪里才是盡頭?僅憑著虛弱的軀體,她要如何找到銀行、如何買到機票、如何回到台灣啊?

不知不覺天已昏暗,她又累又餓,渾身軟綿綿的,腳底也磨出了水泡,每向前走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起舞。可是,山路好像永無盡頭,遠處的燈火就像幽明的鬼火,眼看著就快走到了,可走近了之後才發現它依然在自己觸不到的地方。

終于,她支撐不住地昏倒在地,也許,她就會這樣曝尸荒野了吧……

**8

當夏喧妍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在一間小木屋里,四處散發著嗆鼻的腐臭氣味,讓她幾欲嘔吐。

「嘿嘿嘿,小美人,你終于醒啦?」一個有著酒槽鼻子、滿臉粉刺的大胖子用手抓著她的下巴,色眯眯地說。

夏喧妍大吃一驚,迅速清醒過來,雖然她听不懂男人說什麼,可是直覺讓她意識到自己已落人了壞人手中。

「你是誰?放開我!」

「呵呵,小甜心、寶貝兒,你真是太迷人了。」大胖子用他黏膩的大舌頭舌忝著她的臉,他的舌頭就像惡心的蟲子在蠕動一般。

夏喧妍尖叫起來,可是發現自己四肢都被繩子綁住了,她用英語哀求著;「你是誰?你是不是要錢?我口袋里有支票,可以在任何大銀行兌現的,你要就拿去,只要放了我!」

大胖于早已翻遍她的全身,他不懷好意地說︰「寶貝,錢我要,人我也要,我從來沒玩過東方女人呢,你是日本人、韓國人,還是中國人?」

夏喧妍害怕地哭喊著︰「救命啊、救命啊!嗚嗚……」

大胖子婬笑幾聲,開始用他肥胖的手撕扯她的衣裳。

「這十里之內投有第二戶人家,半夜三更更不會有任何人經過,你即使喊破了嗓于也沒用,只會令我更興奮罷了。」

「不……不要!」夏喧妍哭了起來。天哪,她真是倒霉透了,與其被這個肥豬蹂躪,她寧願回到法蘭克身邊。

法蘭克……

「法蘭克、法蘭克……」夏喧妍淒厲地哭喊著。

當胖子欲撕裂她身上的底褲時,木門突然被擅開,已經急紅了眼的法蘭克像野獸一樣沖進來。

他沖上前一腳踢開胖子,抱住夏喧妍,他月兌下自己的外套將她包裹起來。「妍妍,你沒事吧?」

夏喧妍抬起頭,忽然瞥見大胖子手上拿著獵槍,她大叫一聲︰「躲開!」

她不假思索地推開法蘭克,可自己卻來不及躲開,槍聲連響了兩下,她悶哼一聲倒進法蘭克的懷里,鮮血迅速自胸前淌出來,染濕了法蘭克的衣服。

大胖子也栽倒在地上,子彈射進他的後腦勺,他立刻倒在地上,像只肥豬一樣抽搐了幾下,死了。

原來第二槍是趕到門口的路易開的,他走到夏喧妍面前,想查看一下她的傷勢,卻被法蘭克一手撥開。

「滾!」

路易難過地低下頭。「先生……」

法蘭克抱起昏迷的夏喧妍朝外走。「馬上打電話通知家庭醫生準備好手術室,要立刻將她的子彈取出來。」

「是!」

**8

一小時後,夏喧妍在她的臥室醒過來,從惡夢中醒來。

她大聲地哭叫、奮力地揮舞雙手,她看到那個大胖子又壓到她身上……

「妍妍、妍妍?」她的小手被法蘭克堅定地握住,「不要怕,你安全了。」

她慢慢地睜開眼楮,看到滿臉胡渣的法蘭克,他看起來憔悴極了,仿佛那旺盛的生命力巳被抽離了大半。

夏喧妍全身顫抖,小心翼翼地問︰「法蘭克?真的是你嗎?」

法蘭克使勁點頭,把她顫抖的小手包進自己的大掌中,然後放到嘴邊親吻。

「是我、是我!你安全了,再也不會有人敢傷害你。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疏忽才會釀成這樣的錯。妍妍,我怕極了,子彈擦著你的心髒而過,只差一點點,你就……天哪!我要把那個混蛋碎尸萬段,我要懲罰路易,他竟然把你看丟了!」

夏喧妍忽然臉色蒼白,她哭泣著抽回自己的手,拼命搖頭。「不、不要踫我!我好髒、好髒……那個男人……他好髒,鳴鳴……不要踫我……」

法蘭克再次抓回她的手,俯緊密地吻住她的唇,不讓她再自我折磨。

「你是我的天使、是我的小美人魚,為了救我不惜犧牲自己,你怎麼會髒?以後再也不許折磨自己了,你已經消瘦得不成人形,我多麼心疼你都不知道。」

夏喧妍深深地凝視他。「真的?」

法蘭克點頭。

「那就抱抱我。」

法蘭克溫柔地抱住她,小心地不踫觸到她的傷口。

夏喧妍突然有種安定感,恨不得把自己融化在這個男人的臂彎里,不過她的心宛如浸泡在鹽水里的傷口,好疼。

天啊,她到底是怎麼了?

「不要再折唐自己,不要再試圖從我身邊逃開,好不好?」法蘭克深藍的眸子溫柔地看著她。「我答應你,再也不做你不喜歡的事;在你不同意的時候;再也不會強行擁抱你,讓我們真正的重新開始,讓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法蘭克……」夏喧妍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

「答應我,別走。」法蘭克俾個大孩子一般,將頭深深地埋入她的懷里,「否則,我會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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