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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當上世子妃 第三章

作者︰淺草茉莉

夜涼如水。

清寒的目光審視的盯著榻上睡得七橫八豎的人兒。

是她嗎?

太上皇安排的就是她?

冷寂的面龐難得露出復雜的表情。

瞧她在不算寬敞的長榻上翻了個身,發出了可愛的鼾聲,櫻紅的小嘴還蠕動了兩下,似在說著什麼夢話……

懊個奇怪又沒規矩的丫頭!

可自己冷淡慣了的心居然有些發熱,這怎麼回事?

清澄的眼眸顏色轉深。

他不能心軟!

她必死無疑……

這哪是伺候人,根本是在監視她!自從隨「相公」由宮里回來後,就隨時有人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側,名義上是她需要丫鬟隨侍,其實根本是把她當成囚犯嘛,敵情他們是有先見之明,怕她溜了?

瞧,這會密不透風的盯緊她的正是凶巴巴的小春以及約莫與她同年的小梅。「我說小春,你這樣寸步不離的跟著我,難道不累嗎?」毛威龍忍不住問。這樣她毫無空隙開溜,可怎麼辦才好?

「奴才是奉命辦事,沒有累的資格。」小春的臉比她還要臭。

「你!懊,那告訴我,你是奉了誰的令要像牛皮糖一般跟著我?」她氣呼呼的問。

「能命令我的自然是主子。」

「是那家伙?」

「世子妃,你太放肆了,怎能這麼稱呼世子爺?」小春一听,立即斥責。

「我又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不叫他那家伙,要叫什麼?」

「你不知道世子的名諱?」小春一臉驚訝。

「廢話,我剛嫁過來,跟他又不熟,當然不知道他的名諱!」她只知道「相公」是位尊貴的王爺世子,還領她見了跟他一般年輕的皇上,嚇得她差點屁滾尿流……

她擰著眉,想起在這之前,自己滿腦子只想著拿了府里值錢的東西後閃人,哪里管嫁的人是阿貓還是阿狗?不過,這會被盯得死緊,而且連皇上也見過了,逃走的話擺明了就是欺君,一時半刻似乎走不了了。

可是其實仔細想想,既然這世子府這般舒適,「相公」又是這般冷感……冷淡,主觀、客觀因素都顯示這里是一個「安身立命」的好地方,既然如此,她打算就以女主人的身份先在這里作威作福一陣子,直到想到開溜方法再說。

「世子妃,世子爺姓裘名償謙,是皇上的堂兄。」另一名唯唯諾諾的丫鬟小梅小聲的告訴她,還惹了小春一陣惡瞪。

「原來如此,難怪昨兒個進宮,他與皇上稱兄道弟,見了皇上也沒有大禮跪拜,點了個頭哈拉兩句就算是了事。」

「這是自然,滿朝皆知世子爺與皇上一同長大,交情匪淺。」小春得意的說。

「這樣啊!」毛威龍眼兒往下垂,滴溜溜轉個不停。瞧她為自己撿了個什麼好貨色?這下爹可要贊她好樣的了,居然逮到一只大肥羊,嘻嘻,這下就看她怎麼宰羊嘍!

不過,宰羊前,眼下這頭礙眼的黑烏鴉可得先處理一下,總要知道這只黑烏鴉在她頭上嘎吱亂叫的原因吧。「小春,那家……世子爺,親自下令要你盯著我不放?」她瞄向小春。老虎不發威可別把她當成病貓了!

「這個……是總管李文吩咐我不得讓你離開我的視線。」小春心虛的說,事實上,總管只叫她隨侍左右,是她故意盯緊世子妃,要讓世子妃難受的。只是現在這世子妃神色有些不一樣,不僅一臉挑釁,態度有恃無恐,還相當囂張。

「大膽!」毛威龍突然狐假虎威的大喝一聲,登時嚇了小春一大跳。

「世子妃……」

「好個奴才,居然敢只听從一個總管的命令就來監視我,難道你忘了我才是主子?!」

「你也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主子!」鎮定後,小春如此回道。

毛威龍眼楮眨了眨,「所以你看不起我?」

「哼!」小春嗤之以鼻的撇過臉。

可惡!「小梅,你也瞧不起我?」她轉向低著頭不敢抬起的人。

「我……」

「說!」若想要在世子府有好日子過,非要搞清楚狀況不可。

「是……」小梅嚇得立即點頭。「……世子爺身份如此尊貴,听說世子妃的娘家不過是小小七品的寒酸人家,配上世子爺簡直是高攀,而且……」

七品官算是寒酸人家?那她爹的威龍寨什麼官階也沒有,頂多稱得上是個三流流氓,豈不更上不了台面?她心虛的干笑,又听到小春由鼻子里發出的一聲冷笑。

「哼!」瞧不起人,這可惡的丫頭!「小梅,而且什麼?你給我說完。」

「而且……听說世子妃品行不端,曾與男人……私通。」小梅越說越小聲。

「私通?!」這可讓她眼楮睜大了,一個官家女兒與人私通,這可是件大事,大丑事啊!

「沒錯!」小春鄙視的接口。「世子妃不會不承認吧?」

「她……我是如何與人私通的?」她忍不住問。

「如何與人私通?」小春皺眉。「你是當事人,如何與人私通的你自己最清楚,怎麼反而來問我?」怪人!

「我、我只是想知道,外頭是怎麼……誤傳我的。」她勉強說。

「誤傳?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小春一副她休要辯解的模樣。

「你!小梅,你來說!」她轉而問向老實的小梅。

「這個……我也是听說的……世子妃,您別生氣。」小梅不想惹禍上身,就算世子妃再不堪,畢竟還是主子。

「少唆,快說!」

「你別逼她了,我來說。」小春冷聲接口,「你身份低下,不配晉升皇族就算了,竟還傳出在出嫁前就與家里長工多次暗通款曲,甚至私奔!」

「嗄?」難怪下人們對她如此不齒,她還真倒楣,誰不好頂替,竟然冒充一個失貞的女人,這就怪不得人家瞧不起她了!

「你這女人未出嫁就已經讓世子爺蒙羞,所以世子爺連與你同床都不願意,咱們都在猜你什麼時候會成為下堂婦。」小春惡毒的繼續打擊著主子,主僕分際蕩然無存。

「欸?」原來裘償謙不是不能人道,而是對她不屑,所以從洞房花燭夜起就擺明不願意踫她,甚至厭惡到成婚前連她的名字都不願打听?她搖著頭,不甚明白的問︰「既然一開始就打算休了她……我,當初又何必娶我?」這點她更奇怪了,若不滿意新娘,以他的身份退婚就是了,干麼硬是娶進門來受辱?

「咱們就是不知道,這才為主子抱不平!說不定是你使了什麼卑鄙的詭計,逼得世子爺非娶你不可,這會又何必在這裝模作樣?!」

「你!」毛威龍氣得咬牙,將悶氣往肚里吞。說穿了,一切過錯都是這個真的世子妃惹出來的禍,卻又要她這冒牌貨啞巴吃黃連的替她承受,真冤枉!

咦?她表情驀地起了變化,「好了,這會我知道你們瞧不起我的原因,那家伙……世子爺在哪里?我要見他。」她迅速收拾起怒容,心頭有了新的盤算。

嘻嘻!她轉頭暗喜。一開始怎麼沒想到?既然名聲已經這麼臭了,索性玩個痛快,相信這個世子爺也懶得管她,就算他要管,更好,說不定在她胡搞瞎搞一通後,他一怒之下會休了她,那她不就解套,可以從容離開此地了嗎?

運氣好點的話,成了下堂婦後還有一筆休妻費可領,最重要的是,她是被趕出王府,可不是自己落跑的,事後不會有人來追捕她,更不會被冠上欺君之罪,招來殺身之禍,一舉數得,好計、妙計啊!

「你說這眼楮是怎麼回事?」裘償謙原本已經夠冷酷的表情,在瞧見妻子雙手捂著腫成核桃大小的眼楮後,更是罩上了一層霜。

「我、這個、是個意外──」毛威龍可憐兮兮的垂下頭。

「意外?在廟里燒香祈福能有這等意外?」瞧著她雙眼紅腫的狼狽模樣,他沒來由的竄升起一股怒火。

「這個嘛……因為這廟里上香的人多,所以推擠間難免……」

「你是在告訴我,這眼傷是教人推擠得來的?我還是第一次听說推擠可以將眼楮擠成熊貓眼。」

「呵呵……當然不是,我是說推擠間我撞到了屋梁……」

「你這身高能撞上屋梁?」

「不是,我說錯了,是撞上了柱子!」她拚命干笑,腫脹的眼兒看起來擠成一條肥線,更丑!

一雙漂亮的黑眸瞬間眯了起來,直勾勾地盯著她,卻向一旁的丫鬟問話,「小梅,是你跟著世子妃去的,你說,怎麼回事?」語氣多了幾分嚴厲。

「是……」小梅小心的瞧了幾眼正朝她一臉傻笑的女主子,考慮著該怎麼說,但在瞧見男主人沉下的臉色後,還是決定據實以告。「世子妃她是上了寺廟沒錯,不過她沒上香,繞了一圈後就到寺外的香腸攤與人賭香腸……」

「賭香腸?」堂堂一個世子妃跟一般市井走卒賭香?

他臉色更沉了。

「是的,世子妃賭運不錯,連贏了三根香腸,接著轉戰隔壁街的賭……場。」小梅越說越小聲。

「賭場?」

「是的。」真要命,世子妃要出門,偏偏指名讓她跟,這才讓她跟著扯入這事,瞧主子似乎發怒了,若是遷怒于她,可怎麼辦?

「接著說!」

以為主子會發怒,不料他卻繼續追問下文,這才讓小梅松了一口氣。「世子妃進入賭場綁,與人賭了好幾把,將帶去的銀子全輸光,還把身上的針織短襖典當了換現再廝殺,結果還是輸,接著就听到隔壁桌有人大喝這家賭場玩假、作弊,世子妃當場惱火了,立即與賭場掌事理論,沒想到一言不和與人打了起來,接著就成了這模樣,被踢出賭場了。」報告完畢,小梅戰戰兢兢趕緊退至一旁,等著主子發落。

幾個人大氣也不敢喘一聲,互相傳遞眼神,誰也不敢再開口,好半晌,主子終于說話了,「小龍。」

這叫聲听得毛威龍涼鼴颼卻也喜孜孜,來了,他就要怒火攻心的休妻了!

「你下去休息吧。」俊顏只是略顯厭煩,接著又恢復冷漠。

她一愣,這樣丟臉他也不在乎?沒有要休了她的意思?更沒有一絲責備?那她這痛不就白受的了?搞什麼,這家伙到底是真不在乎,還是性子就是這般冷冷冷?

看來要月兌身,藥還得再下得猛一點!

「世子爺,奴才有要事稟告!」李文匆匆來報。

「什麼事?」裘償謙端坐議事堂主位,皺著眉頭,堂內左右分別坐滿兩排一品大臣,共十人,正在議事。

「這個……奴才可否私下稟明?」在眾目睽睽下,李文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裘償謙玉面不悅。「知道了,眾位先──」

才要開口讓眾大臣先行退去,小梅就已經神情慌張的沖進來大嚷,「不好了,世子妃出事了!」

這一嚷可讓眾人豎起了耳朵。先前總管來報時,他們已好奇不已,但誰敢探問這位握有實權的當紅世子爺家中私事?還好這會可明明白白知道出事的是誰,也更加激起了他們的樂趣。

自從裘償謙突然娶妻後,各方傳言就不斷,對這位神秘的世子妃更是各種傳聞都有,有的說她婚前就偷過人,也有說她能得幸嫁進世子府跟太上皇有關,但眾人都想不透,一個背景普通的小小闢宦人家,能跟已經退位雲游四海的太上皇扯上什麼關系?又有人說連她娘家那七品官也是買來的,目的就是要掩飾她更難以啟齒的真正身世……

總之眾說紛紜,道听涂說的事一堆,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新婦明顯不安于室。前幾日她還上賭場與人賭博打架,堂堂世子妃居然干出這等難看之事,自然立即傳得全京城皆知,茶余飯後討論不休,可見眾多傳言中,起碼這件不假。

因此背地里大家都拿這段姻緣當笑話看,甚至有些幸災樂禍,誰教世子爺出身尊貴、文武雙全,擁有著一帆風順到完美不已的人生,這樣的人難免目中無人,如今娶了個有污點的妻子,正好削削他的氣焰,也讓大家心里得到一絲平衡。

「世子妃她又怎麼了?」他忍不住拉下臉。

「世子妃快要教刑部的人給押走了!」顧不得眾目睽睽,小梅十萬火急的說。

「什麼?!」裘償謙倏地變了臉。

「這怎麼回事?」坐定大廳後,裘償謙問,臉上波瀾不興。

刑部侍郎趕緊上前躬身道︰「回世子爺,這事下官們也還在查──」

「查什麼?說重點!」他不耐煩的打斷,瞧著一旁被人押著還能打盹的人兒,他蹙了蹙劍眉。

「是。」侍郎一驚,連忙解釋說,「事情是這樣的,世子妃今晨被人告發昨夜她痛毆劉親王的僕役,強佔親王私家良田,劉親王得知惡徒竟然是世子妃後,一怒之下決定向刑部提告,下官這才不得已奉命拘提。」他硬著頭皮說完,事實上,兩邊都是皇親國戚,都得罪不得,他夾在中間也十足為難。

「有這樣的事?」裘償謙目光冰涼如水的投向那早該醒來的丫頭。

主子問話她還在打盹,一旁的小梅趕緊將很沒神經的女主人搖醒。「世子妃,世子爺正在問你話呢,你快醒醒啊!」怎麼大禍臨頭了她還睡得著?

「別吵,昨晚打人打得太累,天塌下來的事也得先讓我睡飽再說!」她大姑娘眼也沒睜,呼嚕一陣的說。

眾人一听皆是一呆,這不是已經承認行凶打人了嗎?這下可逃不了了,不過打了幾個奴才罪不大,有世子爺護著應該沒事才對,可這強佔土地之事……

「小梅啊……你說這地……如此肥沃,咱們再種些什麼好?」大伙才想著,那不斷夢囈的大姑娘又吐出一段不該扯的話,這回說完還不耐煩地干脆垂下頭來,倒在押著她的刑部小吏肩上打起呼。

「世子妃!」小梅又急又無奈的低叫,她怎麼可以說出這些話呢?

「夠了,讓她睡,不過……」裘償謙目光掃向那刑部小吏肩頭,俊眸微眯。「總管,去!」他低喝一聲。

李文馬上以眼神支使了兩名丫鬟,迅速將睡死的女主人搶了回來,又立即取來軟褥讓她先依著,倒睡在主子的大腿上。

「世子爺,您這是要為難小的了?」侍郎見狀苦著臉說。世子妃都明著承認事情是她干的了,世子爺還這麼做,擺明就是要護短嘛,眼下誰敢在他跟前將人帶走?

「我不會護短,只是要知道事情的原由始末,若世子妃真有過失,我會當面向劉親王賠罪。」他冷淡的說,並動作輕柔的將睡歪的人兒重新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

「可是──」

「小梅,你代世子妃說說,這怎麼回事?」不待侍郎多言,裘償謙直接要小梅解釋。

「是。」小梅皺著臉欠身。也許因為她老實,不會像小春一樣不把世子妃當一回事,所以世子妃才老愛帶她出門惹……辦事,唉,這回又得為她收拾爛攤子了。

「事情不全然照劉親王所告發的那樣,當時世子妃四處想找人打架鬧事……呃、想找人打招呼熱鬧,正好撞見農婦在農地里哭號,原來是劉親王府的僕役目中無人,欺負農家婦,把人家辛苦播種一天的農地搞得一塌糊涂,世子妃逮到機會……呃、路見不平,自願上前幫忙理論,對方听聞她是世子府的人先是一愣,接著便譏笑世子妃的出身八成是農婦,所以才會幫著同行出頭,世子妃一時氣不過,這才發火將他們揍了一頓。」

她頓了頓,又說︰「幸虧這幾個僕役不敢與世子妃動手,忍著挨揍,不過回去後懷恨在心,竟然向他們的主子誣告世子妃為了強佔土地而揍人,我想劉親王是听了奴才的胡謅,這才會發怒告人。」

小梅說完後,發現原本該睡得打呼的女主子竟張眼瞪著她,似乎在怪她多子つ事,可是她是據實以告啊,而且也幫她解危了不是嗎?難道世子妃不要她救?

「原來如此。」裘償謙俊顏半垂,讓人看不見他的情緒。

刑部侍郎心一驚。先前他只听劉親王府僕役的一面之詞就來押人,這會……「世子爺,這事下官一來就說了會查清楚,若真不是世子妃的錯,定會辦他們個誣告之罪的。」他汗涔涔的趕緊說。說實在的,兩邊雖都是皇親,但任誰都知道如今得勢的是哪一位,若真與世子爺作對,無疑是自找麻煩。

裘償謙一陣冷笑。「不必麻煩,這事我想私了,你只要回去對劉親王說,這事不用他來找我,我會去找他。」

侍郎聞言先是吁了氣,可下一秒臉色驀地微變。私了?任朝中都知,這位王爺世子平時冷口寒心,待人冷漠,毫無感情,喜怒也自然不會輕易讓人瞧出端倪,但通常越是如此,就越教人害怕,現在他這話一出,表示他想親自處理這事……更表示他「毛了」!

這不也表示自己也在他「私了」的名單里了?!

侍郎頓時眼楮冒出金星,雙頰顫抖,暗叫糟了!

至于躺在人家大腿上「睡死」的某人,氣惱的心跳則泄露著此刻的情緒,貼著人家的大腿狂跳著……

惹上皇親國戚也沒事?他還是不慍不惱?可惡!她知道了,這棋千算萬算就敗在小梅身上,早知道就不該帶她出門!

對了,下回帶小春辦事去,她不僅不會壞事,應該還會推波助瀾一陣吧,早該這麼做了!

這日已是毛威龍成親後的第十天,今天她暫時沒有像往常一樣出門「找事做」,而是趴在桌案上,用著清靈無比的澄眸對忙碌批事的裘償謙瞧個不停。

「喂,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冷漠的表情下,到底有沒有真的情緒?」

說真格的,這家伙長得還真是俊俏,是她所見過的人當中最好看的一個,可惜氣質冷寒了點,讓人難以親近。

不過,她也發現自己除了前兩日被他的「寒氣」凍得有些受驚之外,接著就逐漸能夠適應了,甚至覺得在天寒地凍、寒風刺骨、風號雪舞之中,他似乎有意讓她不要感到「太過冰涼」……

他放下手中紫毫,氣質矜重淡漠,唯一有變化的就是他的嘴角,不明顯的帶著淡淡微勾。「是人都有情緒。」他簡單的說。

「那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是人嘍?」她照理推算。

他瞪著她,「你說什麼?」

她咧著嘴笑,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受驚,「我說你從來不笑,遇事也不見得真惱,從沒見你抓狂過,想知道怎麼樣才能叫你抓狂,然後……」把她轟出去。這句她可不敢真明著講。

事實上,她今天是來了解敵情的,這樣再出手才能一舉中的。

「然後怎樣?」他等著她接下去。

「咳咳……然後才能真了解你是怎樣的人。」她傻笑,隨口帶過。

他斜睨她。「為什麼想了解我?」多少人想了解他,以便投其所好,但是一遇到他的冷面,便紛紛打了退堂鼓,那麼這丫頭想了解他是為了……「你後悔了?」他臉色一沉。

「咦?」又問?新婚之夜時他問這句她已經覺得莫名其妙,這會又冒出這話,她不禁想要問個明白。「後悔什麼?」

只見他瞅住她,直接的眼神讓她心猛地一跳。半晌,他才道︰「你在跟我裝蒜嗎?」漆黑的眼對上她一副六畜無害的嬌憨容貌,心頭一陣惱怒的躁動。

在他的盯視下,她莫名的也慌了。「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裘償謙先是一愣,接著再犀利的看向她,像獵犬在盤算著怎麼將不老實的獵物吞下肚一樣。

她心髒驀地怦跳了一下,來回飛蕩著,感覺氣氛不大對勁。

就在她毫無防備與預想的情況下,一只干淨修長的手指也越來越靠近她小臉上的櫻紅,以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唇瓣,漆黑的目光直直凝視著那小巧誘人的唇珠……

她被蠱惑了,盡避神智力勸著該逃離,不過身體卻像先前一般不由自主地定在當場,動彈不得。

冰冷的薄唇不知在何時已然吻上看起來紅濫濫的粉色,火熱的舌尖誘惑纏綿地交纏上她的……

直到他感到滿足,才戀戀不舍的離開,順道舌忝了舌忝自己還留著她味道的唇,清冷的眼眸閃著鬼魅般的光彩。

接觸到他的目光,毛威龍倏地一窒,張大眼,捂著被吻得腫脹的唇,簡直不敢相信他對她做了什麼,接著,「啊──」一路尖叫的沖了出去。

他劍眉擰了擰,盯著她鬼叫離去的背影半晌,低喃一句。

「想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第三章

他吻了她?

他垂首沉思,輕撫還殘留著她柔順觸感的唇,閉上眼楮,細細回想……

為什麼要吻她?

驚覺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樣從容冷漠,他忽地拉下臉,俊美無儔的面容立時變得比鬼還陰沉。

寧靜的書院學堂外,傳來小梅驚嚇的叫聲。

「世子妃,你真想這麼做?」

「沒錯,所以你給我機伶點,別壞了我的好事!」毛威龍咬牙警告。今天出門時原想帶的是小春,誰知小春竟以府里有事忙碌為由,囂張的拒絕與她出府,她想這樣更好,干脆自己出來「辦事」更方便些,哪知人才跨出世子府一步,小梅就眼著沖了出來,說是總管囑咐,世子妃身份嬌貴,出門身邊不能無丫鬟隨侍,否則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可惡,她就是要出事,不出事她怎麼走人呀?

「可是,您這麼做絕對會惹得世子爺勃然大怒。」小梅知道她的意圖後極力勸阻。

「哦,是嗎?他一定會勃然大怒嗎?」她眼楮一亮。

「應該會吧……這種事,是男人都會生氣的。」其實小梅有點不確定,因為世子爺的性子沒人模得準,就說娶世子妃的事好了,也是青天霹靂之事,沒人想到他會娶這樣一個「品行怪異」的女人為妃,而且,世子妃進門後還惹了不少事,可世子爺都是淡漠以對,該發火時也沒發火。

她听說前天廚子在府里與人賭了幾手骰子,讓主子得知,說是他聚賭滋事,竟命總管將廚子吊起來狠打了一頓趕出府邸,可那廚子不過是好玩,也沒妨礙了工作,世子爺就已經不留情面了,真想不通世子妃在賭場闖出這麼難看的事,為何會沒事?

憊有,馬夫老李與一個五品官家的小廝在街上起了爭執,主子不由分說,先罰了那老李一頓打,打得他在床上哀號了一個月才停止,可世子妃在外頭打人也沒事,她實在不知道,何事會惹世子爺生氣,何事不會?

憊是,只要是世子妃闖出的事都不會?

「那就太好了,這回要是再不生氣,他就不是男人!」毛威龍握緊粉拳,信心滿滿的大叫。

「您是為了要讓世子爺生氣才故意這麼做的?」小梅總算驚覺。

「沒錯,所以你這次不要再多事幫我解圍。」她索性挑明了跟小梅說。

「為什麼?」小丫鬟不解。

「這是因為……哎呀,這事說來復雜,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她打哈哈。總不能告訴小梅世子府這地方不能再待了,因為她發現原來每天跟她分床而眠的男人是頭吧?她再不趕緊想辦法被休掉,可就真的要羊入虎口、名節不保了!

「可是──」

「別可是了,瞧,獵物來了,咱們上!」她遠遠看見幾名書生由前方走來,立即撇下小梅走了上去。

「世子妃,您等等我!」小梅心急的跟著跑了上去,滿腦子想著該怎麼阻止她做出會讓主子蒙羞的丑事。

望著世子妃向男人們走去的背影,眼見自己無能為力,小梅霍地一個跺腳轉身,決定趕緊回府找總管求救去。

毛威龍回頭瞄了一眼。「傻丫頭,就是要你回去吆喝求救!」嘻嘻,這次一定可以成功,她離自由不遠了!

書生們,奴家來了!

「幾位書生大哥要往哪兒去啊?」毛威龍惺惺作態,一臉嬌媚的堵上前頭三個白面斯文的書生。

幾個書生一見到眼前居然有個秀麗丫頭主動前來搭訕,個個眉開眼笑。「姑娘,迷路了嗎?要咱們為你指路嗎?」站在中間的白袍書生先開口道,眼中調情的成分很高,但那是因為面前的姑娘赤果果的勾引目光比他更熾。

「這位哥哥,你眼真尖,一看就知道我迷路了,奴家想請問春香樓怎麼去?」

「春香樓?姑娘要去春香樓?」右邊穿藍衫的書生訝異的挑眉。

「是啊,奴家今兒個第一天上工。」她斂裙,彎腰福身,垂下眼眸,表情十足挑逗含媚,這招可是跟爹逛窯子時向那些窯姊們學來的,她頗有天份,學了個十成十。

「你是春香樓的窯姊?」左邊的灰衫書生也忍不住驚異,眼中多了一抹色念,不,應該說三人一听說她是輕浮的窯姊,眼中立時全是色欲一片。

「還不算,今夜上了工才算。」她嬌滴滴的說,媚眼一一朝他們拋了一圈,這才再次做作的低下頭。

這可把幾個男人逗得春心蕩漾,既然半路飛來艷福,他們可得好好把握!

「既然如此,咱們可以領你去上工。」白袍書生馬上自告奮勇。

「這就有勞了。」她盈盈彎身福了福,起身時卻「不小心」倒進了白袍書生懷里。

書生抱個滿懷,登時心花怒放,喜上眉梢,這麼輕易就將美人摟進懷里,簡直樂不可支。「姑娘,你還好吧?」他立即假意憂心的問。

「我……好像扭傷了腳呢。」她佯裝出一臉的痛苦。

「哎呀,扭傷了腳?這怎麼得了,我讀過些醫書,讓我瞧瞧。」藍衫書生馬上上前一步。

「還是你們這些讀書人有用,那就有勞小兄弟了。」她媚笑的伸出小腳,任他月兌下她的繡鞋,露出一只白皙剔透的玉足。

幾個大男人瞧得眼都直了,口水差點沒有涎滿地,只是藍衫書生正要伸手「診治」,突然一聲哀號,接著人已飛出丈外。

另外兩人大驚失色。「誰?是誰這麼大膽敢在這里行暴?」白袍書生回魂後抬頭怒問。

「大膽的人是你。」一位中年斯文漢子出聲,身後站了至少六個鐵騎。

「你們是誰?」白袍書生有些心驚,是哪家的大戶,如此陣仗?

「不用管我是誰,我家主子來接人了。」

「接人?接誰?」白袍書生一臉的錯愕。

來人目光謹慎的投向他懷里,他這才低下頭,瞧著自藍衫書生被打飛後就改貼在他身上,還果著白足、一臉無辜的女人。「你們來接她?」他呆呆的問。

「沒錯,女主子,請隨咱們回去吧!」來人道。

毛威龍撇撇嘴,有些不甘願。總管來得還真快,她都還沒開始真正色誘書生,怎麼這麼快就玩完了?那這計畫算完成了嗎?

「再等等,讓我好好跟這些小兄弟道完別再回去。」總得再燒些火,回去後總管才有事情報告。

于是她貼在書生身上的身子更軟了,幾乎要趴在人家身上,呵著媚氣,吐氣如蘭地道︰「小兄弟,今兒個已有人來帶我上工了,改天再有勞你們。」

書生听了茫酥酥。「姑娘,你……」話到嘴邊就被一只細指給豎阻在中間,嬌生生擋了他到嘴邊的話,媚眼橫生,又朝另一旁的灰衣書生伸出白皙果足,朝他的灰衫風情萬種的挑弄著,惹得灰衫書生也是一臉的沉醉。

「姑娘,若是不想隨這群人去,咱……咱們可以幫你的。」灰衫書生瞧著遠處依然倒地不起的同窗,一咬牙,鼓起勇氣說。

雖然對方人數眾多,而他們只是一介書生,但是美人當前怎能示弱?再說他們也不是沒有背景的,爹親不是文官就是武官,身家也是挺傲人,就不信壓不住這群人。

「沒錯,咱們雖不知你惹了什麼麻煩,但是有需要相助,咱們不會放任不管的。」白袍書生也說得正義凜然。

「喔,你們願意幫奴家?」她撩起一彎笑。瞧來她還是挺有魅力的,小人得志,暗喜不已,所以她決定加碼演出,就不信這回的娼婦演出不讓那家伙七竅生煙、青筋暴怒!

玉足向後一蹺,雙手改環上灰衫書生的頸項,打算下猛藥,直接倒進他懷里,人已做好陶醉樣,身子一軟眼看就要送上玉體,不料下一秒她卻「咻」的一聲,人已然平空消失。

「想不到你也趕去書院了?」毛威龍扁著嘴,可憐兮兮地說著,長睫下的黑瞳卻狡獪地閃動。他還是挺在意她的嘛,不然怎麼會出現在書院,還「吃醋」的把她當眾擄回來?

她有些得意。這回鐵定要奏效了,因為面前已經半炷香時間未曾吭聲的「相公」,自從在書院將她擄回後,他就將她如困獸般的圍在床角,只是冷眸發光,不發一語。

這模樣算是生氣嗎?還是氣到腦溢血,說不出話兒了?

從他瞅著她的模樣,實在瞧不出他情緒的端倪。

憊是,她當街挑逗男人也無所謂?他壓根不在乎她?思及此,心里頭突地有些悶。這人當真無情……再怎麼說,她也是他名義上的妻子啊,難道他真的不在意?

「你這麼想男人?」他如劍的眉緊蹙著。

「哼嗯。」她眼珠子一轉,發出了聲音,那一聲輕哼低回銷魂,存心勾他……發火。

他雙眸倏地一眯。「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她目光挑釁,又帶著不解。

「你的需要。」

「咦?」

「對男人的需要!」他氣定神閑。

他一說完,她立即火紅了臉龐。「你……你說什麼?」

「是你說想男人的,我是你丈夫,你可以告訴我。」他說得風輕雲淡,不像在談床笫間風花雪月,倒像在說明兒個會下雨,記得帶傘!

「嗄?」告訴他的話,他想干麼?瞥見他與上回閃著同樣獵犬般盤算的眼神,立即咽了口唾沫。「別開玩笑了,你對我沒興趣的,你忘了,我品行不端……曾經與人苟且過……」

「所以你打算再背著我偷人?」

「對。」她似乎……好像……隱約看見他眼里有一簇火光。「你生氣了?」她喜問。

他反射性的皺眉,沒有多余的表情。「沒有。」

「沒有?!」輪到她皺眉,接著惱怒的吼道︰「你不是男人!」

「你說什麼?」他總算沉下臉來。

「我說你不是男人,小梅說過,發生這種事是男人都會生氣,為什麼你沒有?你不是男人!」她氣憤的朝他吼得更大聲。

他瞪著她。「你想我生氣?為什麼?」

「我要你休……」她突然囁嚅起來,「休妻」的字眼趕緊咽回肚子。「……休要忘了我,畢竟我是你的妻子。」她笑得難看至極。開玩笑,說了不就破梗,屆時他惱羞成怒,不就更走不了?

「你用勾引男人來吸引我的注意?」

她眨了眨眼,笑得更難看。「可不是嗎?我這麼不安于室,不如你休了我吧?」她索性一臉期待的講出。答應吧,答應吧,然後給她一筆錢叫她滾吧!

裘償謙黑墨般的眸含著深思與凌厲的凝視,就在那一瞬間,他莫名其妙勾勒出一抹不冷不熱、詭異的笑來。

也不知為什麼,她竟毛骨悚然,全身涼颼颼。

「你在做什麼?嗯……」話音未落,熱唇已經貼近她唇瓣,熱氣呵得她心慌,她趕緊往床內挪了挪,要避開他的親匿舉動。

他順勢往床內傾,不過一個動作,已經將她圍得密不透風。「休妻不可能,唯一可能的就是,馴妻!」

她嚇得縮至床角,緊閉雙眼,完全沒有瞧見他的眼神變得異常艷魅,不一會就有一股壓迫感逐漸靠近她,他的氣息也越來越濃重。他不會又要吻她了吧?

男人的體溫竄高,傾身注視著她的耳垂,鷹眸夾著復雜難解的情緒,終于啃咬上她的耳朵,她身體一僵,極力抑忍著睜開眼的沖動,可當一道淺淺淡淡的呼息拂過她唇瓣時,她再也控制不住地驀然睜眼,轉眼間,小嘴已遭攻城掠地……

裘償謙原本沒打算踫她的,但是計畫得因「需求」而更改了,至于是誰的需求?這個嘛──

總之,從今以後,牆角那床榻,得撤了。

毛威龍跺著腳,帶著小梅在街上閑晃。

哎呀,真是一失足成千苦恨吶,守了十七年的貞操就毀在一個「貪」字上,當初若不貪圖人家新娘的寶物,她也不會教人拆骨剝皮給吃干抹淨,這會人都已經是人家的了,說什麼懊悔的話都已太遲,再說……

想起昨夜,她不禁臉紅心跳起來,她驚異的發現,原來某人也有失控不再冷漠的模樣,那家伙在床上可熱情得很,她雖然沒有經驗,但也知道這家伙手法老練得很,一挑一逗整得她死去活來,直至天明告饒他才罷手,但仍一臉意猶未盡,嚇得她一早便帶著小梅落荒而逃。

可現在想想,這家伙分明有挾怨報復的意味,可要報復什麼?該不會是吃那幾個書生的醋?會嗎?他不是不惱嗎?一般來說,男人一听聞老婆當街勾引漢子,第一件事應該是先將漢子痛打一頓,然後就是休妻,但是他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昨天他將她帶回之後,既不慍也不惱的問上幾句就將她給吞了,模樣不像生氣,倒像在施恩幫她解決「需求」,對那幾個書生之事問也不問,這算是哪門子的吃醋?

她搖著頭,實在想不透,尤其她每出一趟門就闖一次禍,他還是不曾責備她一句,所有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像是沒發生過,她簡直是自個兒鬧笑話演獨腳戲嘛!這樣教她怎麼順利被休掉?她真想敲開那家伙的腦袋,研究研究他到底在想些什麼?難道真的一絲絲也不在意她闖的禍嗎?

她曾听過一句話,「愛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冷漠」,當沒有愛恨,自然沒有熱情,對一切就是冷眼旁觀、漠不關心,而他對所有事好像都是這麼回事,對她亦然……

既然不在乎,又何必娶妻?

心頭突然沉甸甸的,一雙小腳踢來踢去,懊惱的很。

就算是他的妻子,在他心里也特別不起來……「既然不喜歡人家,干麼吃了人家!」她不住低聲噥咕,想起昨兒個的熱夜,臉又紅通通了。

「世子妃,您怎麼了?怎麼一會惱,一會笑,一會疑惑,這會又滿臉的紅?」小梅奇怪的一路瞧著她變化多端的表情。這個世子妃的表情多到她都來不及應變,瞧,這會她眉一皺,擺擺手,突然眼楮又是一亮。

「沒什麼……咦?這不是那日將咱們打了一頓、趕了出來的賭場嗎?怎麼關門了?」她詫異的發覺原本門庭若市的賭場竟然空空蕩蕩,掛在門梁上的招財區額也狼狽的倒掛月兌落了一半,象征致富的朱漆大門更是貼上了一張又一張大大的宮家封條,這……是遭官府抄了還是怎地?

「您不知道嗎?這兒的主事敢對您不敬,早教世子爺一聲令下,給封場了。」小梅道。

「有這回事?我怎麼不知道?」那家伙干的?她睜著杏眼,更吃驚了。

「原來您不知道啊,這事大家……不,全京城都知道呢。」

「全京城都知道!怎麼會?」

「因為是世子爺親自挑了這家賭場的,還將場子的主事打個半死,順道治他個詐賭行騙的罪名,給關進苦窯里頭去了。」提起這事兒,小梅可津津樂道哩,因為太好笑了。「嘻嘻,听說那主事的被主子打得鼻青臉腫,尤其那雙牛眼幾乎被打得要凸了出來,淒慘得差點沒瞎了!」

「他是為了我這麼做的?」她張大了嘴,不敢相信。還以為他對她挨揍不甚在意,原來他還是挺不爽的嘛……

「這是當然,您再不濟也是堂堂的世子妃,遭人當街凌辱,這可是形同侮辱了世子爺。」小梅說得理所當然。

原來如此,毛威龍倏地背脊僵硬。原來他是不爽「世子妃」被人當眾打成熊貓眼,覺得丟臉,而不是因為她被扁受傷而不悅……

「世子妃,您怎麼臉色怪怪的?」小梅瞧著不對勁的問。

一股說不出的失望居然盤上心頭。「沒什麼,咱們走吧。」算了,自己又不是真的世子妃,遲早得在被揭穿前走人,又何必失望?

只是才打算換個地方逛逛,一轉身就撞上了人。「對不起,對不起!」知道撞了人,她頭也沒抬的直說。

「對不起就成了啊,誰?哪個不長眼的?瞎了,沒看見大爺我受傷嗎?敢撞我,找死──是你!」原本抱著斷腿窮嚷嚷的人,在見到那「不長眼」的人後,像喉頭卡到石頭,差點沒斷氣,「我的姑女乃女乃,是奴才不好,奴才該死,奴才不長眼,您大人大量可別發火啊!」這人像見鬼似的,忙趴猛叩頭求饒。

瞧清楚這雞貓子鬼叫的人是誰後,毛威龍一臉的莫名其妙。這人不是那日欺侮農婦,讓她給揍了一頓的人之一嗎?

憊記得他是劉親王府的僕役嘛,這家伙腦袋壞了嗎?這回撞人,不對的是她,他緊張個什麼勁?目光又瞄向他的斷腿,奇怪,她記得上回沒打斷人家的腿啊……

察覺她的目光,他立即嚇白了臉,哭說︰「姑女乃女乃,咱們知道錯了,這腿也教您弄斷了,您就別再尋我晦氣了。」他哀求道。

「你說這斷腿是我弄的?你胡說個什麼東西?」她心驚。

「我沒有胡說,奴才這一只腿是教世子爺給打斷的,不只奴才的腿,那日對您不敬、出言不遜的幾個奴才的腿全斷了。」他抱著斷腿,想起世子爺似笑非笑、陰冷的表情,整個人就抖個不停。

「他干的?」她大為訝異。「他為什麼這麼做?」

「您別逗了,世子爺為什麼這麼做,您怎會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一臉愕然。

「不只如此,世子爺對我家主子也惱火了,皇上得知您受委屈後,說是我家主子管教奴才不當,放任我們欺侮良民,硬是將主子今年的年俸給削了個涓滴不剩,連那刑部侍郎也一同遭殃,丟官回鄉了。」連自家主子都自身難保,他們這幫斷腿的奴才能保下命就算不錯了,還敢說什麼?怪只能怪自己瞎了眼,惹上了裘償謙這千年寒冰,寒冰不裂則矣,一迸則是天崩地裂,生人勿近!

「哦,我知道了,所以你才會一撞見我們家世子妃,就活像見鬼似的嚇破膽?」小梅捂著嘴直笑。

「我……」他丟臉得說不出話來,但有些不服,任誰只要見了世子爺那冷魅的笑臉,誰都會驚得夜里作惡夢的。

「真沒用!」小梅不住譏笑。

「夠了,小梅,咱們回去吧。」毛威龍滿腦子疑惑。那家伙哪根筋不對了?連著兩件事,他都默不吭聲的幫她出了氣,盡避這多少是她刻意自找而來的麻煩,也不全錯在人家,可她實在瞧不出他是那種會為她報私仇的家伙啊?

越想越不明白,至于哪里怪,卻又說不上來……

「他們怎麼會在這里?又為什麼把他們打成這模樣?」毛威龍愕然的瞪著世子府里橫躺在地上那三具哀號的軀體,這三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兒個以為平白飛來艷福的書生。

她才剛回府就撞見這景象,更教她驚愕的是,動手的赫然就是高高同在上的世子爺裘償謙?!

他見到她,一臉的漠然,理理自己的衣裳,一副無事的模樣,讓她除了不解之外,又覺得背脊一片涼颼颼的……真奇怪,天氣明明是個大熱天呀!

那麼,這陣涼意是來自他嗎?她瞄向了面無表情的男人。

「你不是說午時才會回來?怎麼才出門就轉回來了?」裘償謙態度四平八穩,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有些意外她的早歸。

他瞧起來分明一臉平靜,但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他比平常多冷上幾分?「我有事問你,不過這會……」她瞪著地上被打得鼻青臉腫、折肋斷骨的人,居然不生氣,還有些說不出的竊喜。

這回錯不了,這家伙吃醋了!

炳!他可不像外表表現的對她那麼滿不在乎,相反的,好像還有那麼一點特別嘛!

隨著她含著奸笑的視線,他冷笑一陣。「既然被你撞見了,那今天就到此為止,明兒個再說。」他淡淡的說。

明兒個再說?「你不是說沒生氣嗎?」昨夜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說不生氣的,那這會……「嗯哼?」她眼楮曖昧的挑了挑。

「我是沒生氣,只不過發怒罷了!」他聳肩。

「發怒?」她一愣。

「沒錯,這幾個該死的小子,惡向膽邊生,竟敢捋我虎須,我不過給些教訓罷了。」這家伙先前說得風輕雲淡,此刻人卻被他打得淒風慘雨的。

「世子爺從昨晚就派人輪流把咱們打到現在,咱們不敢了,況且是她說自己是春香樓的姑娘,咱們才會……」方才听到男人一句明兒個再說,表明他們還有罪受,白袍書生忍不住抱著斷了肋骨的胸膛哀號著,為自己喊冤辯解。

「住口!」裘償謙低喝,目光又轉陰寒。「誰敢說我的女人是春香樓的姑娘?!」

見主子又變臉,一旁的李文除了訝異他反常的行為,一方面也充當主子的打手,作勢對書生們又是一頓伺候,免得又凌亂了主子才整好的衣著。

「對對……對不住,咱……咱們說……說錯話了,別打了!」幾個書生嚇個半死,連舌頭都打結了。

「等等,不要打!」毛威龍趕緊阻止,正要動手的李文瞧向主子,見主子頷首,這才停下手來。

幾個書生虎口余生,不禁松了一口氣。

「這個……喂,他們說的沒錯耶,是我自己說我是春香樓的姑娘,不干他們的事!」她面露同情。

「你這是在替他們說項?」輕淡的笑里,蘊含一絲慣帶的嘲諷。

「我只是據實陳述嘛!」她嘟著小嘴說。

「那就算他們倒楣,被你瞧上了!」她可以勾搭男人,但他們該拒絕,這是他的邏輯。

「嗄?這對他們來說算是無妄之災吧?」

他又聳了聳肩,根本不當一回事。

「喂,這事是我的錯啦,你未免太護短了吧?」她嘴上這麼說,心底對于他的袒護可樂著哩,但瞧幾個書生的淒慘遭遇全是拜她所賜,她就又內疚得笑不出來。

「你要我懲罰你?」莫非她對這些家伙還有意圖?

「……」她趕緊低下頭,這豈不應驗了口賤得人憎?自找麻煩!

「小龍?」他聲音陰陰涼涼,昨晚他盛怒之下已解決了她的「需求」了,難道她還不知足?

「好嘛,你罰我好了,一切都是我的錯。」她咬牙,其實她知道他不會對她有所責備,反而是受她牽連的人一個個倒楣,他的行為實在有點像不分青紅皂白溺愛小阿的爹,可是……她何時成了他的孩子了?

不過,對于他不言明的心意,她還是很感動的。

「你要我怎麼罰?」他問得陰惻惻的。

背脊上的涼意似乎比方才更盛,看樣子這家伙更生氣了!「爹……呃,不,相公……」她可是第一次叫得這麼親熱。

他眯起了雙眼,他喜歡她這麼叫他。

她笑得更甜膩,長睫下的黑瞳瑩瑩地閃動著,主動勾起他的臂膀。「相公,先送這幾個可憐的倒楣鬼回家後,我再告訴你該怎麼罰。」

面對吃醋的男人,照幾個窯姊阿姨們對付她那幼稚爹時的伎倆來個如法炮制,她大概知道該怎麼做。

「喔?」裘償謙露出陰森的白牙,齜牙咧嘴、猙獰地逼向她。

她舌忝舌忝發干的唇,舌頭那樣軟滑輕巧的一抹,抹出無限的想像空間。

唉,哄人真累。

他近似天性般掠奪的眼神,凌厲的一閃而過。「你確定這處罰會叫我滿意?」語氣中有一絲危險的意味。

「嗯哼。」就見她晶亮的瞳眸鬼靈精地一閃一閃。

他目光倏地下沉。「總管,放人!」

「是。」李文應聲。

她眨眨眸子。「相公,走吧!」她垂下眼睫,掩去瞳底閃爍著的垂涎笑容,勾著他往內堂里去。

李文睜大著眼。主子是怎麼了,居然讓一個小丫頭牽著走?雖然她是世子妃,但是世子爺應該沒忘記……

他嗅到不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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