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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知道我是誰 1

作者︰饒雪漫

我叫玫瑰,蘇玫瑰。

世界上再找不到比這更土的名字。

懂事之後,我曾為這名字痛哭過整整三小時,哭得我媽媽終于下決心要帶我去派出所改名字。她拉著我的手眼淚汪汪地說︰「這是爸爸留給你的最好的禮物,可是玫瑰,你看你竟然不喜歡它。」

哦,爸爸。

我問媽媽︰「爸爸為什麼要給我起這樣的名字?」

媽媽指著窗外說︰「你出生的時候,玫瑰開得滿園,爸爸希望他的小女兒一生都像玫瑰一樣美麗。」

也許我真的可以一生像一朵玫瑰一樣的美麗,可惜,爸爸卻永遠也看不到了。在我五歲那年,他就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把眼淚收起來,從那以後,沒有再提改名字的事。就這樣,一直讀到了初中。

上了初中後我有了好朋友,很巧,她的名字叫莫麗。第一次見面,她就笑嘻嘻地對我說︰「你叫玫瑰,我叫茉莉,我們是兩朵花兒啊。」一邊說還一邊捧著兩只手,做出一個花的手勢來,可愛得要了命。

有了莫麗,生活就多出來許多的快樂,我們倆家隔得不遠,她喜歡來找我玩,在我們家門外大喊我的名字︰「玫瑰,玫瑰,玫瑰快出來啊!」

我們住的是平房,我家很窮,可是莫麗一點兒也不嫌棄我。和無數相親相愛的女生一樣,我們一起逛街,翻明星雜志,听歌上網,到學校附近的小鮑園里背貼著背讀英語單詞。日子像水一樣地流過去,一眨眼,就初三了。

再也沒有比初三更糟糕的時光。我們開始沒日沒夜地溫習功課,忙得沒有時間去看天是藍的還是灰的,忙得端起飯盒只知道把飯菜往嘴里塞,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麼味道。就在這忙忙碌碌的日子里,媽媽卻忽然告訴我一個讓我不知所措的消息︰她要結婚了。

那個男人姓葉,媽媽讓我叫他葉伯伯。我看了他一眼,拿著英語書和小板凳一個人坐到了院子里。媽媽在燒菜,菜很香,可我恨不得把鼻子堵起來。沒過一會兒他過來了,沒話找話地說︰「玫瑰,在看書呢。」

我不吱聲。

他又說︰「你媽媽說你總是考第一名,很厲害啊。」

「你這麼大年紀不會沒老婆吧?」我直入話題,「你干嘛要和我媽媽結婚?」

「我離婚了。」他一點也不害臊,又說︰「我喜歡你媽媽,很喜歡很喜歡,所以,我要和她結婚。」

「你真不要臉。」我說。

他卻哈哈大笑︰「你也會喜歡我的,我保證。玫瑰,我會給你們母女倆快樂的生活。」

「我們的生活一直很快樂,在你從逃邙降以前。」我說。

「呵呵。」他一定沒想到我這麼能說,只好干笑了兩聲。媽媽來喊我們吃飯,問我們說︰「在談什麼呢?」

「我不吃了。」我把書一收,出門找莫麗去。媽媽在背後喊我,我看到他一把拖住了媽媽。我轉回頭的一剎那眼淚已經掉了下來。我飛奔到莫麗家,抱住她就開始痛哭。我語無倫次地說我沒有媽媽了,我從今天起再也沒有媽媽了。我沒有媽媽沒有爸爸,我真不如去死了算了。莫麗搞半天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可是她居然高興地一拍手說︰「太好了,玫瑰,真是太好了,你有爸爸了!你干嘛哭呢,有爸爸應該很高興的啊!」

「我只有一個爸爸。」我嗚咽著說。

「一根筋。」莫麗罵我。

那天我一直呆在莫麗家里和她一起听歌,很古怪的周杰倫,不清不楚的歌詞,卻唱得我心里天翻地覆。我在黃昏的時候才回到家里,那個男人已經走了,媽媽坐在飯桌前等我。見我進門,她默默地給我盛飯,再遞到我手里。

我把碗「啪」的一聲放到桌上。

聲音很大,我看到媽媽的身子抖了抖。然後她討好地對我說︰「玫瑰,葉伯伯是個好人,你相信媽媽。」

「天下有很多的好人,是不是一定都要做我爸爸?!」

也許是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無理的話,媽媽瞪大了眼楮吃驚地看著我。我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非要結婚,那麼,我就一個人住在這里。」

始作俑者

「不能改變了。」媽媽說,「我們已經領了結婚證,房子也裝修好了。這里馬上就要拆遷,想不搬也不行了。就是怕你不接受,所以今天才告訴你。」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我低聲問。

「我七歲的時候。」媽媽說,「我們兩家是世交。後來,他去了國外,一去很多年,去年才回來。」

「這麼說是青梅竹馬?」

見我的語氣稍有緩和,媽媽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永遠都不會叫他爸爸。」我說。

「那隨你。」媽媽說。

「你是不是不愛爸爸了?」我真替爸爸覺得委屈,一說眼淚又要下來。

媽媽過來摟住我說︰「玫瑰,有一天,你會懂得媽媽的。」

可我還沒懂的時候,媽媽就真的和他結了婚。他們並沒有舉行任何的儀式,我們只是搬去了新房子。告別我住了十幾年的老地方,生活從此有了新的模樣。

而我,也好多天沒有笑容。

他們很遷就我,並不強求我認同什麼。我的房間很漂亮,我一回家就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里不出來,爸爸的照片,放在我書桌最明顯的地方。吃飯的時候,我只吃一點點兒,如果他們不問我話,我就一句話也不說。

有一次我听到他在陽台上跟媽媽說︰「別讓玫瑰為難,過一陣子,她就會好起來的。」

我可不那麼想,讓他去等吧,他所說的「那陣子」,怕是長著呢。

我只有更加拼命地念書,因為我知道,念書是我自立的惟一的途徑。

我在自習課的時候收到了多米的賀卡。是通過郵局寄來的,有人將它輕飄飄地扔到了我的桌上。

我拆開來,那是一張美侖美奐的賀卡,極富質感的凹凸紙張開著細格的小窗,窗後是穿白紗裙的少女和一大片淺藍的天空。天空上有四個大字︰中考順利。最要命的是底下的那幾行小字︰我願是一支長篙,夜夜撐破夢的清輝,來到你的身旁。旁邊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多米龍飛鳳舞的簽名。

哦,我的老天!

而此時,始作俑者我的同桌多米就坐在我的身旁,蹙著眉頭在演算一道數學題。他臉色潮紅,專注的神情仿佛與題目有仇。我把賀卡往他桌上輕輕一甩,盡量語氣平淡地說︰「玩笑開過頭了哦。」

多米連頭都不抬。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手,將賀卡往我桌上輕輕一推說︰「自己的東西自己收好。」

「多米。」我叫他。

他終于看我︰「做什麼?」

我什麼也沒說,當著他的面將賀卡撕得粉碎。

「生氣容易老。」多米模模鼻子說。說完他又繼續做他的題目,好像那張無聊的賀卡真的和他沒有任何關系。多米的若無其事激怒了我,我忍無可忍地站起身來,將他桌上的東西稀里嘩啦地全推到了地上。

沒有人會相信,一向聰明內向的優等生蘇玫瑰會做出這樣的事。

我做出這一切的時候年輕的班主任喬正踏腳進教室,在全班的喧嘩聲中瞪著眼看我。「像什麼?」他說,「你們自己說這像什麼?」

「像潑婦。」有男生在底下飛快地接嘴,全班哈哈大笑。

「臭王一劍,打你不死!」莫麗在身後為我大聲地鳴不平,大家更是笑得東倒西歪。我坐,把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逼了回去,斜眼一看,多米正在把撿起來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往桌肚子里扔。全班真是亂得一塌糊涂,喬走上講台,把講桌拍得震天響,然後他說︰「玫瑰,下課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不關玫瑰的事,」多米突然站起來說,「是我激她,我打賭她不敢動我的東西。」

我驚訝地看著多米。

「莫名其妙!」喬的臉色很難看,「那就下課後一起到我辦公室去。」喬把「一起」兩個字說得很重,甚至有一點調侃的味道。又有人冒著危險開始笑,笑得氣都喘不過來的樣子。這都是怎麼一回事啊,我想也沒想,站起來就沖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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