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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卿 第九章

作者︰沈韋

漆黑的夜,風吹颯颯,似水突然醒來,直覺的望向身畔。不知何時,朔風已離開,約莫是去處理一些事務。她依戀地撫著猶帶他體溫的床榻,雙眸蘊含無限柔情。

沉思了好一會兒工夫,這才憶起李文祥人仍深陷大牢,既然朔風沒有放出李文祥的意願,那便由她去放人吧。

虛軟地下了床榻,她的精神仍未全然恢復,還是有些不濟。慵懶地披上外衣,以縴縴素指順了順柔細的發絲,蓮步輕移往外行去。

輕推門扉,並未如預期的瞧見守在房門外的守衛與婢女,她愣了愣,打從李文祥闖人後,朔風就加強風堡警備,沒道理會見不著守衛與婢女,是全都累得去休息了?她懷疑那種可能性。但這個問題並未困擾她太久,她信步往地牢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愈走愈覺不對勁,房門外沒守衛與婢女就算了,為何一路走來,卻連來回巡邏的護院也不見人影?

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微風迎面吹拂而來,隱約聞到一絲血腥味,有人受傷了!

是誰?是誰?

平靜的臉龐出現慌亂,她改變方向,不去地牢,轉往書房——一定是出事了!朔風呢?他人目前可安好?

憂心他的安危,使得她不住的加快腳步往前沖。

「這里還有個人!」暗處發出一道粗魯的男性嗓音,嚇得似水臉色更加慘白。拼命的往前跑。「殺了她!」于桃樹後跳出兩個大男人擋住她的去路。

似水驚得倒抽口氣,兩個男人前後包抄,令她動彈不得。

「是丫環?」

「不!瞧她這模樣不似丫環。」大刀俐落地架在似水的脖子上,男人細細研究她的容貌。

似水靜靜地盯著他們看,不吭半聲。

「她是殷朔風的女人!」這等容貌、這等姿態,除了傳說中那個女人,全風堡上下找不出第二個。

「什麼?!她就是殷朔風的女人?!看我劈了她。」大刀高揚,當場要她魂飛魄散。

似水合上眼,不閃躲亦不求饒。「等等,先別殺了她,她還有用處。」另一個男人及時攔阻下來。他們上百人潛入風堡,兵分多路,這女人出現得正好,可以讓他們輕而易舉地使殷朔風乖乖束手就擒。

「她?」扛著大刀的男人懷疑地揚揚眉。

「是的,她可以讓殷朔風乖乖听從我們的吩咐。」男人邪惡地笑了。

他們的對話與臉上的表情,在在告知似水他們不會放過朔風!不行,她不能害了朔風,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成為朔風的負擔。

永別了,朔風,今生無緣與你結為夫妻,唯有來生再續。她在心底默默地向朔風告別,心一橫,右手抓過男人手中的大刀,便用力往脖子抹去。男人沒料到她會有此舉動,他嚇壞了,急急拉回大刀,在她的頸子上與小手上皆留下一道血痕,沒讓她來得及自刎。

「小心點!」另一個男人也嚇壞了,急急低嚷。

「我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招。」扛刀的男人好不無辜,這女人外表看起來文文弱弱,哪想的到她的個性會如此剛烈。

舊傷未愈新傷又起,刺痛的頸子很提醒著她.她並沒有死成,她會帶給朔風麻煩的。

一顆清淚無聲滾落,我見猶憐。

比較斯文的男人看了,心,悸動了,莫怪殷朔風會將她藏得這麼隱密,換作是他,恐怕也舍不得讓她拋頭露面,教旁人見識到她的美。「雲姑娘,請你乖乖跟我們合作,我們不會傷到你的。」斯文男子柔聲勸著她。

粗魯男子訝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會對殷朔風的女人如此和善,是瘋了不成?

「我不會跟你們合作,你們殺了我吧!」似水拒絕合作,在這世間她最不可能傷害的人就是朔風,她怎可能與這些人合作。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粗魯的男人見她如此不識相,火大地高揚起手就要一揮。

斯文的男人連忙擋下,舍不得美人受到半點傷害,好言相勸。「雲姑娘,識實務者為俊杰,你就別固執了。」

「你們究竟是誰?為何闖入風堡?」這些人,沒有一個她認識的,可能是朔風在無意間結下的仇家。「我們來到風堡,是因為殷朔風私底下犯下許多見不得光之事,我們來,是為了替那些無辜死去的人們討回公邀。」這話說得十分漂亮又面子十足。

「沒錯!憊有,我們要救出遭到殷朔風囚禁的李文祥。「粗魯男人大喝一聲,贊許地看著斯文的男人。這李文祥他們雖只是點頭之交,可得知李文祥落入殷朔風之手,說什麼他們都要把人給救出,才不枉江湖道義。

「雲姑娘,相信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個道理你是懂的。」斯文男子自懷中掏出一條帕子,示意她為頸子的傷痕止血。可似水並不接過手,僅是冷冷地看著他們兩人。

「徐少俠,你跟她說這麼多又有何用,她是殷朔風的女人,她不會贊同的。」粗魯男人皺眉看著他多情的舉動,這女人可是殷朔風的女人,不是尋常的姑娘家呀。

「不,我相信雲姑娘是明理之人,她會了解的。」他對她有信心,手中的帕子仍固執地要她收下。

「不必了,你們的來意我已很清楚。」她看也不看帕子一眼。

「雲姑娘,我看你是個聰明人,沒必要做笨事吧?」這樣美麗的女子,他想據為己有,非常想。

「徐少俠,你何必跟她扯這麼多。」一旁的粗魯大漢已經等得不耐煩,他等不及要手刃殷朔風,好在江湖上大大露臉。「江大俠,話不能這麼說,如果雲姑娘有心悔改,咱們該給她這個機會的。」這話說得漂亮,無疑是盼美人能回頭望一望他。

「好、好、好!全都听你的。」粗魯大漢最受不了人家同他說話婆婆媽媽,光是听這一長串的文字他就投降了。

「無論話說得多麼冠冕堂皇,你們的目的不就是屠殺。」她冷冷譏諷,那斯文男人熾熱的目光對她而言並不陌生,她了解其中涵義。

一番尖銳的話語刺得兩個大男人無言以對。想反駁她也不是,因為他們的刀劍上猶沾有鮮血;要認同她更不是,他們可是打著正義之師的旗幟潛人風堡,怎能認同自己和卑鄙小人沒兩樣。唉!難啊!

「雲姑娘,話不能這麼說,我們會出此下策,全是為殷朔風所逼迫。」姓徐的愣了好半晌,這才想到可以將罪過推到殷朔風身上,他們全是出于無奈,並非生性嗜血。

「沒錯、沒錯!總之殷朔風那卑鄙小人就是留不得!」粗魯大漢揮舞著手中的大刀,想像殺死殷朔風時的快感。

「說穿了,你們和朔風亦是無所差別。」野心足以腐敗一個人的內心,這麼多人,全都看不透名利、權勢。

「夠了,既然你不肯跟我們合作,那麼就休怪我們無情。」姓徐的狼狽地不想再听她贅言,干脆拉著她直接找殷朔風去。有她在手,就不信殷朔風膽敢輕舉妄動。「徐少俠,你早該這麼做了,何必同她說那樣多的廢話。」粗魯大漢贊同地不住喃喃自語。

兩人以刀劍架著她,直接去尋殷朔風晦氣,其間他們得不時留意,免得雲似水又趁他們不備自刎。

「放開她!」暗處忽撲出一人大叫,是風堡的護衛,他滿身是血,顯然是受了重傷。

姓徐的和粗魯大漢被嚇了一跳,不過馬上反應過來,不與來人糾纏,刀劍飛揚,負傷的護衛毫無招架余地,立即倒地氣竭身亡。

「呼!突然跑出個該死的小子,還好老子手腳俐落,馬上將他給解決掉。」粗魯大漢對自己的反應能力很是滿意。「听,有打斗聲,其他人約莫是被發現了。」姓徐的也不覺殺害一條人命何罪之有,語態輕松。

淚水凝結在似水眼中,來不及看清要救她的人是誰,也來不及叫他快逃,心空懸著,為那人的死。

今夜,恐會像多年前那一日一般,將再歷經生離死別。當年,他們得以逃過一劫,今日能否像當年一樣幸運?

她恍惚了。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是否他們得不斷重復經歷這些?

「咱們快點趕過去,和他們拼了,看風堡的人還敢怎樣囂張。」粗魯大漢恨不得馬上生出一雙翅膀飛去。「他們都是無辜的……」似水低喃。

「什麼?」姓徐的皺著眉,未將她的話听清楚。

「今日你們動刀殺人,他日,旁人動刀殺你們,恩恩怨怨,輪回不已,這就是你們所追求的?」她不懂,真的不懂。

姓徐的和粗魯大漢早就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他們一心一意只想趕緊追到起沖突的地方,那里,應是殷朔風所在之處,他們實在是等不及要取得殷朔風的項上人頭。

揚名千里,就等這一刻!

異樣的氣氛讓朔風有了警戒,他方起身,便有數十道人影持劍朝他沖過來,亮晃晃的劍身帶著濃厚的殺氣,招招皆欲置他于死地。朔風冷冷一笑,並未將此次的攻擊放在眼底。對方的招式雖然狠辣,但尚未能傷得了他。

他從容閃身回擊,並未將拿手的毒術使出。

「殺了他!快!」眾人怕會錯失今日的好時機,大喊。

一群人將他圍困住,刀光劍影,非要見血封喉不可。

「別讓他逃了!」有人緊張大喊,就怕他會突破重圍。

他們那緊張的神色,讓朔風及時意識到似水沒人保護,恐怕今日闖入風堡的不僅止這些人,不知堡內其他護院有沒有善盡到保護似水的責任。

心思一轉到似水身上,他就有些慌了,飛揚起落的身手益發俐落。

「圍住他!圍住他!」所有人驚叫,地牢里可還有人等待救援,加上去抓雲似水的人尚未將她給帶來,他們沒太多的勝算控制住殷朔風。

被這麼多人圍困住,朔風又想到似水如今不知是否安全,便再也顧不得其他,直接施毒傷人。

一陣異香飄散而出,圍困住他的人先是愣了一下,只覺那味道很好聞,似花香,轉而躍進腦際的念頭是——殷朔風下毒了!

丙真!事實證明了殷朔風善于使毒,江湖上多起懸案全都是殷朔風所為,但證實了又如何?

他們全都中毒了!所有人臉色開始發青,痛苦地看著殷朔風,完全無法呼吸。

「他……下毒……」會不會死?他們會不會死?眾人開始感到懼怕,亦是無力阻擋殷朔風的離去。早知殷朔風的毒會這樣厲害,他們就不搶先了,瞧,就要白白送了一條命,值得嗎?值得嗎?

他們再也無法想得更多,全都口吐白沫倒地身亡,後悔已是太遲。

朔風一個翻身躍離這群人,急忙想趕到似水的院落去。他人方出書房,外頭便朝他射來上百枝飛箭,他一個起落,長腿橫掃千軍,將所有的飛箭一逕掃落。

「該死!」發放飛箭的人們低咒著,本以為可以讓殷朔風死于萬箭穿心,萬萬沒想到會拿對方沒轍。

這可如何是好?今天這一役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若是失敗了,恐怕日後會遭到殷朔風更強烈的報復,是以每個人都卯上了。「射!」再次百箭齊發,就要殷朔風死無葬身之地。

朔風並不和他們硬踫硬,他衣袖瀟灑一甩,袖里已自動飄撒出致命的毒物。

「小心!有毒!」警覺性較強的人大喊,隨即有人掩面停止呼吸,來不及反應的紛紛倒地氣絕。

「赫!懊陰毒的手段。」眼看著身邊的人一一倒下,有人驚得倒抽口氣。

「殺了他!絕不能再讓他活著危害武林同道!殺!」這樣厲害的人物,真讓他當上武林盟主還了得,殷朔風向來我行我素,可不會買別人的帳,想和他來個利益掛鉤約莫會被反嘲回去,說不準還會被公布在天下人面前,這樣不懂得與人分享之人,留著無用,唯有除去,方能解決心中大患。「殺!」

朔風並未將他們的威脅放在眼底,他一心一意只考慮到似水的安危,時間拖得愈長,愈對似水的處境不利,怕是早有人找上她了。

思及她可能遭受到的責難,他的心神便恍惚,這一恍惚,使得他護身的動作沒先前周密,右臂結結中了一箭。

「射中了!」有人歡喜大呼。

朔風沒有將小傷放在眼里,僅僅是挑了挑眉,便眉頭也不皺一下,直接用力將插在手臂上的箭矢拔出。

「攔住他!千萬別讓他給跑了!」見殷朔風要往外躍去,一伙人怕錯失良機不禁大喊。一時間,所有人混亂地包圍住他,就怕他會突破重圍。他們不住掙扎著靠近與否——不靠近怕殷朔風會逃了,可一靠近又怕殷朔風會再次下毒,實為兩難。

進進退退,退退進進,好不狼狽。

朔風冷笑看著他們滑稽的動作,雙臂作勢一揚,所有人立刻嚇得抱頭鼠竄,哪還敢攔他。

「殷朔風,我看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不等他去救人,兩名男子已押著似水出現。

朔風半眯著眼,危險地看著似水頸上明顯的血痕,該死!他們傷了似水!

全都該死!今日闖入風堡之人,他一個都不放過。「哈!殷朔風,你不會希望你的未婚妻,因你頑強的抵抗而命喪黃泉吧?」護身符出現,所有人松了口氣,輕松地看著殷朔風打算怎麼做。

倘若殷朔風有如他們所想的那般在意雲似水,那麼他們即可輕而易舉地除去殷朔風;若是沒有,那他們也可大大嘲諷殷朔風,笑他孬種的縮在女人背後,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麼當武林盟主。

「朔風,別管我!你快走。」似水不願成為他的負擔,不願他因她而賠上性命。如果真有人得付出生命,那麼她願意為他而死,無怨無悔。

「在這世間,我可以拋下任何人,唯獨拋不下你。」他可以對世人無情、無義,但唯獨她例外,這是他冷血無情的性子里最大的敗筆,也是他心田最後一處的溫柔。「好,大爺我們就大發慈悲,成全你們!殷朔風,你說,她死,還是你?」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可仍非要听殷朔風親口說,好讓自己安心不可。

「朔風,不要……」似水滿懷絕望地看著他。她無法親眼見他死在她面前,太多次了,她沒有辦法幫他就算,難道還得成為害他的幫手?

假如他為她而死,她該怎麼辦?

鱉不下去,失去了他,她的生命也就失去了意義,依附他太久、太久了,久到她不知沒有他的日子該如何度過。既然都是要死,何不讓她一個人死就好。沒有了她,她相信他雖會痛苦,但終究是會活下去,能留下來的人最是重要,不是嗎?

「似水,很抱歉,臨到終了,我卻無法給你一場盛大的婚禮,我想在此問你,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嗎?」這是他最大的遺憾,在可以娶她時,有太多計劃阻攔在前,令他無法挪出時間選蚌黃道吉日,派八人大轎迎娶她過門,今日才這樣倉卒詢問。

「我願意,在我心底,我早就是你的妻子了。」他是她的天、她的地,她含笑答應了他的求親。

兩人一番情意綿綿,看得其他人不知是出聲喝止好,還是佯裝未曾听聞。都什麼時候了,他們兩人已是命在旦夕,還有閑工夫要結為夫妻,真是!「常言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為了我,你要好好活下去。」怕她會因他的死而尋短,他特意提醒她。

似水含淚靜靜望著他,不答話。

「我若死了,相信你們不會為難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是不?」他嘲諷地揚揚眉,這話特意說得又大又響,要他們記住欺負弱女子非真英雄所為。

「這是當然。」此時,誰有臉說不放過雲似水,為難一名弱女子,委實太過難看。

听著他像在交代遺言一般,猶不放心她的安危,使她不由得潸然淚下,得夫如是,夫復何求。她這一生,擁有這般深愛她的男子,已是足夠,她真的已心滿意足。

「風,我愛你,真的愛你。」不因父母之命,她就是深愛著他。

「我知道,似水,我也愛你。」朔風瀟灑一笑,回應愛語。

「哼!殷朔風,你就乖乖受死吧,省得多些苦痛。」只要有雲似水在手,就不怕殷朔風對他們下毒,除非殷朔風不想要雲似水活命。

他們的有恃無恐是顯而易見的,只要一察覺異樣,雲似水會立即成為劍下亡魂,殷朔風不敢跟他們賭上這一把。

「救出來了!李文祥讓咱們給救出來了。」人群中突然有人興奮大喊,能自魔頭眼皮子底下救出人,要他們如何不開心。李文祥孱弱地讓兩個大男人攙扶住,身體雖然虛軟無力,但還不至于沒精神去敵視他的仇人。

「殷朔風,你沒殺死我,合該是天意如此要你命喪在我手中。」李文祥字字句句聲嘶力竭,充滿仇恨。

「李公子,您放心,您的深仇大恨,大伙兒絕對會替您報。」一名大漢拍拍胸膛保證。

似水見李文祥被救出,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喜的是李文祥看起來平安無事;憂的是李文祥絕對不會放過朔風,又多了一個要傷害朔風的人,教她怎能不擔憂?

她憂心忡忡地望著朔風,便見他淡然一笑,似不在意有多少人要他的命。「沒錯!今日,咱們就教這魔頭死無葬身之處。」這話說得豪邁,他可沒臉說在大伙兒向前沖去時,他刻意動作放得比旁人慢。

就在大伙兒磨刀霍霍準備沖向朔風取他性命時,有人大呼。

「等等,李公子中了這魔頭的毒,得先讓他交出解藥來。」否則人不是白救了。

「對、對,殷朔風,你還不交出解藥來!」

「如果你不交出解藥,我們就讓你的女人受到和李公子相等的折磨。」有人準備拿雲似水開刀。

「不錯!」

一連串威脅的話語不住由一群人口中溢出,朔風僅是聳肩,便將解藥交出。

旁人拿到解藥馬上交給李文祥服下。「等等,他給的會不會是假的!」呃……藥都服下了,假如有問題,似乎也來不及了。

「不怕,諒他不敢亂來。」再怎麼看都是他們佔絕大優勢,殷朔風豈敢隨意耍花招。

「也是、也是。」眾人瞧了瞧猶被他們挾持住的雲似水,便放心不少。

服下解藥後,李文祥頓覺身心輕松不已,不再似先前那般難受,他的精神氣力也恢復不少。

「我一定要親手為我爹報仇。」唯有手刃仇人,方能消去心頭之恨。

「李公子,這把劍讓你使用。」很快的,便有人從旁遞出一柄精亮的長劍。

「多謝。」李文祥接過長劍,俐落地刺向殷朔風的胸口。朔風他不閃不避,遵照承諾將性命交出,吭都不吭一聲,以血肉之軀接下這一劍。

「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她輕輕吟吟似歌似調,看著他為她受傷流血,她整個心都糾擰在一塊兒。

此刻,同旁人說的再多已是毫無意義,這些人早已殺紅了眼。

微風吹來,送來濃濃的血腥味,風堡,是下一個殷府、下一個雲府,這一生,她所經歷的生離死別已是太多、太多,該是讓這一切痛苦劃下句點的時候。

「似水?」痛楚佔去朔風大部分的心思,令他一時間無法為她所說的話反應過來。

「納命來!」李文祥仰天長嘯,高揚長劍,一劍狠狠朝殷朔風劈下。朔風眼睜睜看著銳利的長劍朝他劈來,眉頭也不皺一下,仿佛要受到致命傷害的人不是他。

在眾人誤以為他就要死在李文祥的長劍之下時,一道雪白身影,突然出現撲到他身上,為他擋去所有災難劫數。

血花翻飛,柔軟美麗的嬌軀似折翼的鳥兒,翩翩翻身旋然倒地。

溫熱的血驚動了朔風,他瞠目看著似水不顧一切為他擋劍,身受重傷倒地不起,他無法動作,他的雙腿僵硬得宛如千年化石,移動不了半分。

他的心……說不出有什麼滋味,只覺這一切好像是在夢中,夢是如此的真,真實到他無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一股濃濃的酸溜陣陣涌上喉頭,他的身軀竟開始發冷顫抖,有道無名的力量在他體內嘶吼,他為心愛的人所建築出的美好世界已然宣告崩解。

她再也無法睜開眼對著他笑,再也無法愛嬌地躺在他懷里尋求溫暖,守候了這麼久,他終究還是失去她了。

在天願為此翼鳥,有地願為連理枝……

為何不懂?為何沒能及時看穿她的想法?為何要讓她受到這樣大的痛苦?為何?為何?為何?

心神俱滅,急欲發狂。

水……一滴滴順著臉頰滑落而下,是蒼天也跟著難過哭泣嗎?一滴滴,椎心泣血。所有傷害似水的人,都得付出代價!

他發出一陣陣撕扯人心、痛徹心肺的咆哮,嚇得其他人紛紛問避。

「你們是怎麼看人的?!怎會讓那個女人沖上去?」有人心懼地邊跑邊大聲質問。

「我們也沒料到,她會有掙月兌的膽識。」說實話,是又輕忽了她會有不要命的舉動出現。

「撤!所有人快撤!」眼見殷朔風發狂帶淚廝殺,嚇都嚇死了。

「不行!我不退,我還沒手刃仇人,我非要殷朔風死不可。」李文祥堅持不退,好不容易讓他有了今日的機會,他怎能輕言放棄,錯過了今日,他可能終生都殺不了殷朔風。

「那你留下吧,我可不想留下!」怕死的人此時也顧不得什麼江湖道義,僅知逃命要緊。「一個都別想走!」也不管手中拿的是什麼武器,殷朔風見一個殺一個,就是不讓其他人有逃走的機會。

隨著手中的刀劍飛舞,袖里頭的毒也無形的飄撒而出.微風輕送,將劇毒送到風堡的每個角落。

似水死了,所有人都得跟著陪葬,他一個都不放過!

刀光劍影,哀嚎四起,他不听不聞,手中的血腥殺戮早已多得教他不去在乎了。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是夢邪?是幻邪?

他是惡、他是殘,可終究保護不了最珍視的人兒,如果時間能重來,他將會如何選擇?無怨無悔再走上相同一遭?

不了、不了。

這樣掏心扯肺的痛苦,他不願再承受一遭。

「殷朔風!你納命……」李文祥猛然撲上,話未能竟訴,已頭身分家。

風堡血腥一片,陣陣哀嚎,一個個死去之人,在閉上眼的那一刻,早已後悔,不該來的!不該惹上殷朔風,他們怎麼會以為能輕易制得了殷朔風這魔頭?

「放箭!快放箭!」還有人叫喊、顫抖著手放出箭矢。

長箭射中目標,可殷朔風仍像無事之人,如鬼神般昂然立于其余人面前,刀起刀落,渾身是血。

表,殷朔風是自地府爬出的惡鬼,普通一名凡人在身中數箭,又有刀傷、劍傷在身,早已倒地不起,哪有人像他一樣似擁有不死之身,仍揮舞帶血刀劍。鬼啊!他們惹上不該惹的惡鬼……

血雨腥風,淒淒訴訴,整座風堡成了人間煉獄,鬼哭神號。

辦白蓮花開共塘,兩般顏色一般香。恰如漢殿三千女,半是濃妝、半淡妝。

偌大的府宅里笑語綿綿,一群丫環圍繞著一名絕美少婦,少婦懷中則抱著小娃兒,一伙人快樂地逗著娃兒笑。

「呵,夫人,您瞧,這小少爺長得這般俊,將來長大了一定會迷死許多姑娘家。」這小少爺同老爺一樣俊美,教人見了忍不住傾心,可惜老爺眼底唯有夫人,使得她們只能發發白日夢。「是呵,瞧小少爺這愛笑的模樣。」哎!如果老爺也同小少爺一般笑容滿面。不知該有多好,如此見到老爺就不會覺得老爺總是陰惻惻的,令人不太敢親近。還好夫人人不錯,雖然話不多,但待人和氣,假如夫人也同老爺一般脾性,相信這府邸沒人待得久。

絕美少婦僅是淡淡笑揚唇嘴,听著丫環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稱贊兒子。

「啊,老爺來了。」眼尖的丫環發現老爺走過九曲橋,朝她們而來。

她們識相的不再包圍住夫人,讓老爺得以好好看看夫人與小少爺。

這老爺疼愛夫人,全府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听聞總管說過,夫人與老爺皆出身官家,難怪兩人氣質斯文,飄飄出塵恍若仙人,若非親眼所見,她們還真不敢相信世間有如此神仙眷侶。向老爺請過安後,所有人于是告退,深知老爺和夫人在一起時,最不愛被人打擾。

听說再過幾日,老爺的弟弟要到府里來作客,就不知老爺的弟弟是否如同老爺一般俊美,呵呵,不知對方成家立業了沒,喜歡怎樣的姑娘家,光是想到那未曾見過面的二少,她們的心便飄飄然,一群丫環熱烈地一路討論開來,好不熱鬧。

「雲兒。」男人萬分憐愛地將少婦摟進懷中,其中的珍視顯現在雙瞳間,像是每天巴不得將她捧在手掌心呵護。「私底下,我喜歡听你叫我似水。」她嬌嬌柔柔央求。

「似水,每當我叫你的名字一回就心痛一回。」她那浴血的模樣,把他嚇壞了。

「我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不要自責,好嗎?」她軟軟地倚在他懷中,試圖安撫他。

那一夜,她差點死去,他則發了狂似的殺盡所有人。若非死里逃生的總管抱起她,急吼著說她沒死;若非昊風及時趕了回來,阻止發狂的朔風,救了她也救了朔風,她想,那一夜他會跟著死去。

那晚帶給他莫大的刺激,也令他看透一切。在鬼門關前將她搶救回來後,他已有所改變,體內那只狂猛的凶獸已遭他除去,他願意斂下野心、,只求和她當一對平平凡凡的夫妻,將幸福帶給她,使她不再遭受任何苦難。所以他們來到江南,擇了一山明水秀之處安頓下來,隱藏住餅去,讓旁人以為他不過是名書生,擅于舞文弄墨,什麼江湖事一概與他無關,過著平凡而甜美的生活。

「我無法不去想,都是我害了你。」他仍十分自責,在她身受重傷幾乎無法救治時,他問過自己,難道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難道他為了當上武林盟主就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究竟他要的是什麼?權勢?名利?情愛?

答案很顯然易見的不是嗎?他深愛著她,不能沒有她。失去了她,他就什麼都沒有、什麼也不是,既然如此,他何需再爭爭奪奪,何需不滿?于是他的心恢復平靜,將強大的野心歸于零,不再汲汲營營,徹底大徹大悟。

「咱們是夫妻,本就該禍福與共,沒有誰害了誰,那日,你不也因我受到莫大的委屈與羞辱,也該說全是我害了你。」

「那不同,那對我而言全都不算什麼,你是我的妻子,我理當保護你、照顧你。」只要她能平安無事,要他豁出性命他都不會有意見。

「你是我的丈夫,我也要保護你、照顧你不是嗎?」她笑吟吟望著他道。

「這」

‘除非你心底不認同我這妻子,否則就別再說出那些會令我傷心的話好嗎?咱們說過要拋棄過去,莫非你忘了?」

「我當然沒忘。好,就讓我們拋棄過去,當一對真真實實、平平凡凡的小夫妻。」他俯身輕輕在她的頰上印下一吻。

她懷中的小娃兒早已沉沉睡去,在父母的環繞之下,睡得很安心。

他的話惹來她嬌媚一笑,很是滿足地倚在他懷中,看花、看草、看天、看水,這就是她所想要的,而她也終于得到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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