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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海 第六章

作者︰宋語桐

"早安。"麻里恭子一大早在營地內見到宋婕,柔順有禮的打了聲招呼。

‥早。"宋婕牽強的微笑點頭,越過她往外走去。

"武藏已經在外頭等你。"

她回眸不解的望著麻里恭子,"武藏?"

"呃……我是說熙。"麻里恭子表情不太自然的補充了一句。

‥謝謝,我知道了。"她輕扯了一下嘴角,走出營地,一眼便見到高挑優雅、半交叉著腿倚在小雪山上的郭熙。

"睡晚了?"郭熙朝她走來,伸手親密的在她眼袋上按了一下,"沒睡好嗎?眼袋腫腫的。"

"嗯。"輕應了聲,宋婕避開了他的踫觸,率先往山上走。

今天,她首允石原拓二在旁輔助郭熙的拍攝工作,不再堅持全部的身軀只讓他一個人看。

拍攝的工作還算順利,宋婕微微的閉上眸子,在心中將郭熙之前撫模她的感覺全部表現出來,除了眼神,她怕一睜開眼就泄露了自己的脆弱,然而半遮半掩的瞳眸卻顯現出一抹特別的韻味,令掌鏡的郭熙與在旁的石原拓二都為之心旌一蕩。

必到營地內,麻里恭子熱心的端來親自為他們煮的熱茶,端給宋婕的時候,宋婕的手卻一滑沒接住杯子,滾燙的茶水就這樣灑落在麻里恭子的身上,也同時潑灑上她的手背。

"啊!"麻里恭子驚呼得叫出聲。

"對不起。"宋婕抱歉的找紙巾替她擦拭,壓根兒不管自己手背上隱隱傳來的刺痛感。

"你今天怎麼老是心不在焉的?"郭熙也放下杯子走近,卻抓起麻里恭子的手,關心的問道:"沒燙著吧?"

"沒有,只是弄濕了衣服而已,不要緊的。"麻里恭子柔柔地看著郭熙,任他握著自己的手。

"你呢?沒事吧?"郭熙轉而望向宋婕。

"沒有。"她的眼眶一紅,看也不看他一眼地起身走出營帳,"我出去走走,要開工時再叫我一聲。"

"宋小姐沒事吧?"麻里恭子不安的望著郭熙,"是不是因為我造成你們的不便?如果是,你可以告訴我的…

"沒的事,別亂想,腳好一些了嗎?"

"不要緊了。"麻里恭子甜甜一笑,"本來就沒大礙,是你堅持要帶我去找醫生的。"

"你難得出門就受傷,要是伯父知道了可不會饒我。"郭熙淡然一笑,才要轉身,手臂卻讓一只小手怯生生的拉住。

"武藏……"

"嗯?"郭熙回眸,還是一臉的溫柔,"有事嗎?"

"你…我……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可以要一個禮物嗎?"麻里恭子怯怯地仰起一張小臉問道。

"當然可以,不過,禮物可能得等些時候才能補給你,因為在高山上買不到什麼好的禮物。"郭熙的一雙眸子友善的瞅著她,"現在說說看你想要什麼禮物?如果我可以馬上交給你的活,我一定做到。"

"可以的……只要你願意。"

他微一挑眉,"喔?"

"我……想請你給我一個吻,好嗎?"她像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氣才把話說出口,一張臉早已漲得紅通通地。

冰熙一笑,什麼也沒說的俯吻她,本來只是想晴蜓點水似的一吻,麻里恭子在此時卻主動的將雙手勾上他的頸項,加深了彼此的吻。

他沒有推開她,直到她感應到他那似乎毫無溫度的唇瓣才自已退了開,怔怔的瞅著他,說不出活來,

"婕兒,你怎麼還不叫郭熙出來?"石原拓二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驚醒了營內的兩個人,也驚醒了兀自怔楞在門邊的宋婕。

冰熙一回頭便見著了宋婕,她卻頭也不回的轉身沖了出去,

"婕兒!"石原拓二見她往山下沖,忙不迭追上前,"你要去哪里?婕兒!你別一直跑,很危險的,快停下來!"

宋婕停下腳步了,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一臉,沒回頭,但她知道石原拓二已經站在身後。

"我要回法國."

‥現在?"

"是的,現在,你如果不帶我回去,我就自己走下山."

石原拓二嘆口氣,"好,我去開車,你在這里等我。"

‥好。"宋婕乖乖的應聲,在原地蹲了下來。

她听到石原拓二的腳步聲往回走,看著自己的淚一滴滴的落下,成了細細小小的冰柱布滿在她身上和雪地上。

不久,沒有听到汽車的引擎聲,反而听到腳步聲,宋婕沒有抬起頭來,下意識地想起身往前走。

冰熙手一伸便拉住了她的手臂,"你究竟想做什麼?"

"回法國,"

"你就這樣回去?"他微微的挑起眉。

宋婕驀地回過頭瞪視著他,早已哭腫的一雙眼此刻正燃燒著濃濃的憤怒,"不然你想我怎麼樣?留在這里看你跟你的未婚妻卿卿我我?你該死的欺騙了我,還要我裝作若無其事?"

冰熙松了手,兩手插進褲袋里目光迷離地瞅著她,"誰告訴你麻里恭子是我的末婚妻?"

"難道不是?"她的心里陡地興起一絲絲渺小的希望。

"還不是。"郭熙實話實說,

"那麼是即將是嘍?"宋婕苦笑出聲,身子戰栗得更厲害,"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要給我希望?為什麼要抱我?我從來不知道你也是跟其他男人一樣

哭泣讓她的話語碎不成句,他站在她面前連一句解釋、一句抗辯也沒有,倒是她,在他面前像個潑婦蠻子,讓她突然覺得益發的羞愧難堪,她不顧一切地一轉頭便往山下奔去。

她一直跑一直跑,好幾次差一點滑倒,可是她還是不回頭的繼續往前跑著。

不想回頭了,再也不想…

天空飄起了雪,愈下愈大,她卻一點也不在乎。

心己碎,哪還有什麼可以在乎的呢?更何況。她一點都不覺得冷。

"夠了!婕兒!"郭熙抱住了她,將她的身子納入懷里,低下頭吻她。

"唔……"她的唇被一抹溫熱覆住再也逃月兌不了,早已虛月兌無力的身子也掙扎不開,只好讓他抱著、吻著,淚還是不曾停止過.

他伸手為她拭淚,冰涼的手一踫觸到宋婕,才發現她的額頭異常的滾燙火熱,他倏地皺起了兩道濃眉。

她竟然在發高燒!而他還讓她在雪地里跟他拉扯了一個多小時……

真是他媽的該死!郭熙忍不住在心里罵起髒話。

"走,跟我回去,我開車載你下山。"他拉起她的手往山上走。

"不必,你放開我!"宋婕想掙月兌他卻掙月兌不了,只好讓他拖著走。

"別鬧意氣,你在發燒,需要看醫生。"郭熙沉著臉,繼續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有力的手緊緊的握住她的。

"我累了,走不動了,我不要上山,你放開我!"她是真的累了。身子熱得難受,頭也暈沉得厲害,一雙腿更是再也沒有氣力,他再不放開她,她可能真的會倒在地上。

聞言,郭熙二話不說的轉身抱起她,一口氣地沖回營地,打開車門將她放在車子後座,並替她覆蓋了兩件厚厚的毛毯。

"怎麼了?熙?"石原拓二冒著風雪從營內奔了出來。

"婕兒發高燒,我要先送她下山看醫生,也許會耽擱上一兩天,你先替我照顧一下麻里恭子,我再打手機給你。"

石原拓二笑咪咪的看著他,"沒問題,只要你好好對我的婕兒就好,在山下鎮上多待幾天沒關系。"

冰熙沒好氣的瞅了他一眼,"如果麻理想回東京,你替我送她一程,可別出什麼差錯。"

"知道了,一路順風啊。"石原拓二朝郭熙揮揮手,目送他的車子往山下開去才轉回營地里。

帶宋婕到山下的鎮上看過醫生也吃過退燒藥後,郭熙訂了一間小木屋當做暫時的休憩之所,房間不算大,有獨立的客餐廳,卻只有一張大大的雙人床。

吃了退燒藥的宋婕昏睡了一天一夜才稍稍清醒,眼晴一睜開就對上郭熙那雙帶著些著急又疲憊的眼。

敗少看到他那種眼神,真的。她一直以為他對什麼都無動于衷,尤其對她。

"醒了?喝些雞湯吧,剛請人煮好的。"郭熙見她醒轉,忙不迭轉身將保溫鍋里的雞湯端出來,拿起湯匙親自喂她喝。

"我可以自己來。"

"不要跟我爭。"郭熙細心的將熱湯吹得涼些才將湯匙遞到宋婕的唇邊,

"來,嘴巴張開喝下去。"

她沒堅持。一口接一口的讓他喂著,眼眶卻直兜轉著淚,害她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把眼淚給眨出來。

"好喝嗎?"

"嗯。"

"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我叫人幫你準備。"他將她的頭發撥到腦後,溫柔的笑問著。

又像是在寵一個孩子,她想著。

"我想喝熱豆漿。"她找碴的說,說完還偷偷瞄了他一眼。

宋婕那帶著頑皮又帶著淚的好笑模樣剛好讓郭熙給抓個正著,他笑得更得意了。"想難倒我嗎?不太容易喔。"

"那你就快去變出來。"她別開臉去,壓根兒不相信這富士山的山腳下會有賣熱豆漿。

"就這樣而已?還有沒有別的?"郭熙寵溺的笑看她。

‥我還要吃北京烤鴨、山東饅頭、港式燒臘、紅燒獅子頭。"她是故意說出來刁難他的。

"是不是我變得出來你就全吃得下肚?"郭熙將她的臉扳正,讓她對視著自己,順便把她甫落下的一滴淚抹去。

‥等你變出來再說。"她別開眼,竟有點害怕對視他那雙眸子。

那雙眸子像張網,總是能把她的靈魂網住,一對上就再也移不開、逃不了,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一點都不喜歡,尤其在己經知道他有了未婚妻之後,她只有逃得更遠才行。

宋婕的逃避他了然于心,卻沒說什麼,站起身,郭熙打開小木屋的門,"我出去一下,一會就回來。"

在半夢半醒之間,宋婕仿佛听到直升機起降的聲音.

"起來吃飯了,婕兒。"郭熙輕輕地拍醒睡夢中的她。

她睜開眼看見一桌子的食物,舌頭差點沒打結。不到一個鐘頭的時間,她點的東西全都讓人送進了小木屋。

‥老天……我還以為剛剛我是在作夢呢!沒想到是真的……你究竟是怎麼辦到的?這里是富士山下,又不是東京。"就算是東京,也還得找得到中國廚子才行。

"我認識一個中國廚子,她什麼菜都擅長,只要找她準沒錯。"郭熙淡笑的解釋道。

"她住在哪兒?"宋婕古怪的瞅著他。

"東京。"

"喔。"

他微微一笑,擺上碗筷,"快趁熱吃,想吃什麼我夾給你。"

"不用了,我可以下床過去桌子旁吃。"宋婕說著已經起身,肩頭很快地被披上一件厚厚的毛皮大衣,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聲謝,便專注的吃起飯來了。

"還在生氣?"郭熙柔柔地望著她,如果不是她在生病,他真的很想將她抱進懷里,好好愛她。

宋婕微嘟起唇,他說得好像她是一個很愛生氣的小阿,而且還是無理取鬧那一種,她有點生氣的放下碗,氣鼓善臉看向他。"

"你……明明是你的錯,你卻把它說得好像是我的錯,你有本事,你行,你可惡!你混蛋!你……我最討厭你了!"

冰熙笑著搖頭,將她氣得比手畫腳的手握進掌心里,"還說你不是孩子了,現在的你不像孩子像什麼?"

"郭熙!"她氣得一雙眸子閃閃發亮,像夜空中最璀璨的星光,美得令人屏息而心疼。

‥我把我那個還沒定案的未婚妻拋下來陪你,還無法表示我對你的真心?"他深邃的眼眸中帶著半分認真,也帶著半分戲謔。

"誰要你的真心!"宋婕又氣又羞,未施脂粉的臉上卻泛著粉女敕的桃紅,"你要有一千個一萬個未婚妻也不關我的事。"

"是啊,只要你愛我就行了。"他捧起她的臉,深深的吻住她,一吻再吻,像是怎麼吻都不厭倦似的。

"熙……"她被他的舉動嚇壞了,他不曾這麼眷戀她的,從不曾,然而,此刻,他卻像是馬上就要失去她似的吻著她。

可是他有未婚妻了,不是嗎?那又為什麼要這般待她?

他愛她嗎?還是只是暫時的想要她、抱她?又或者,他也只是像其他男人一樣眩惑于她的美麗身體而已?

他說只要她愛他就行了,這又表示什麼呢?

他不會娶她的,是嗎?

一千一萬個疑問在她愈來愈混沌不清的腦海里回蕩著,漸漸地,她只感覺得到他的吻,只感覺得到他的大手撫模上自己的奇妙與美好。

冰熙吻著她的眼翦,看著她為他痴迷的眼神,心念一動,一個探手便將她的身子移到他的大腿上,讓她正對著自己。

"你相信一輩子的愛情嗎?婕兒?"他輕嘆,緊緊的擁住她,

他不相信,真的不相信,然而,他卻知道自己一點都不想放開她,十年前他可以瀟灑的任她離去等待她的成長,但十年後的現在……他做得到嗎?

如果她還是不能變成他想要的,那他是不是還是得放她離去?

"我當然相信。"宋婕伸手撫平他眉間輕蹙的皺痕,"你不信,是嗎?"

"兩個人綁上一生一世,總會有厭倦的一天。"郭熙看著她。用的是肯定句,內心卻第一次顯得猶豫。

貶嗎?他終有一天也會厭倦她嗎?

他伸出手撫模她的臉,害怕自己終有一天會辜負了她對他的深情,將世上難得的美好毀于一旦……若真是如此,那他寧可留住最美的永恆。

她微抬後,"你擔心?"

他不只擔心,還害怕,害怕曾發生的一切再重演一次……

然而望著她眸中的詢問,他只是淡然一笑,"我一直認為真正的愛情,就算不說,彼此也絕對可以感覺得到那份深刻與吸引力,就算是會萬劫不復,也寧可深陷其中,這是我當初構思-欲海-的一個意念,但是愛情這種東西就算來得猛烈激狂,也可能會抵擋不住歲月與空間的考驗,成為彼此一種放不下的痛。"

"熙……"宋婕怔怔的望著郭熙,心疼著他的感受,也企盼為他撫去眉間的抑郁,

沒想到他也有脆弱的時候,他竟是如此的不快樂,她卻不知道,以為他高高在上,是天,是上帝,總是冷眼看世情,每個人的喜怒哀樂之于他,就像是四季的替換再平常自然不過。

"就像你一直說自己是愛我的,但卻在一听到我有未婚妻就忙不迭打退堂鼓,連問也不問我一聲我要的是誰,…你知道嗎?一生好長,而人生有太多的問題要面對,彼此都該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也要懂得自己的價值;懂得對方,才能減少猜忌、誤會所帶來的傷害,這樣的愛才能長長久久""

宋婕月兌口道:"可是你不曾說過愛我。"

"愛不是掛在嘴上說的,而是擱在心上,或者用行動來表示。"

她委屈的扁扁嘴,"你也吻了麻里恭子."

"我還吻過很多的女人。"

宋婕黯然的垂首低眉,"你也愛她們嗎?"

"到目前為止,我愛的只有你,我只說這麼一次,唯一的承諾,以後不會再說了,你會記在心上嗎?"

"我不懂…"為什麼他說得如此慎重?

"很多事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為什麼不現在告訴我?"

冰熙與她清澈的雙眸對視,"因為現實太黑暗."

"我已經不是小阿了……"她的眼中有著濃濃的抗議。

他嘆息,俯低臉吻住她的唇。

世上有很多事不是他說了她就能理解的,要面對、經歷了才會刻骨銘心,才能了解世事並非對錯、是非如此容易分辨…

深夜里,小木屋窗前的兩聲輕響讓郭熙迅速的起身下床,他打開門走了出去。

"少爺,"深田家的老管家正俯首站在窗前。

"有事?"郭熙看了他一眼,對他出現在這里並不意外。麻里恭子能找得到自己,那就表示父親對自己的行蹤了若指掌。

"老爺要少爺馬上回東京,有要事商量。"

"什麼事?我說過我工作的時候不喜歡人家打擾,送來一個麻里恭子還不夠,現在他又想玩什麼把戲?"郭熙的神情冷冷地,對自己的父親毫不留情。

"少爺,老爺他…"

"他究竟怎麼了?"見老管家欲言又止的模樣,郭熙這才不得不相信事情的嚴重性。

"他中槍了,現在正躺在醫院里。"

聞言,郭熙的心口一窒,皺起了眉頭,"怎麼回事?"

"小的——不太清楚。"老管家頭低低的不敢多說話。

"傷勢怎麼樣?"

"不嚴重,但是老爺住在醫院里時卻又遭受到好幾次槍擊……"

他的臉色沉了沉,"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回去。"

老管家拉住了欲掉頭回屋內去的郭熙。"少爺,直升機就在不遠處。"

"我還有事要處理。"

‥我已經打電話請石原先生過來照顧宋小姐,他馬上就到了,請少爺不要擔心,馬上跟我回東京。"

聞言,郭熙看了老管家一眼,嘴角噙著一抹冷笑,"看來你都安排好了嘛,將我簽下宋婕的消息發布出去的也是你?"

老管家一楞,表情僵硬得不得了,忙不迭立正站好朝他鞠躬答話,"少爺,小的是听命行事,請少爺不要見怪。"

"不怪你,要怪那個老頭。"郭熙冷哼一聲,率先走向這里唯一可以停放直升機之處,跟著老管家飛回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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