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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之谕 第七章

作者:绿痕

石中玉口中所说的四不管地带,还真有点出乎她想象的大,据石中玉说,若帝国是处在中土正中心,那么三道则紧临着中土东、北、西三处,其余所有的地方,皆属于四不管地带,而这四不管地带,其实有个正式的名称,它叫“迷陀域”。

散落在三道与中土外的迷陀域,除拥有四域的景色外,也广纳四方人种,居住在迷陀域的人们,并非像是中土皆纯粹是人子,而三道则皆是神子,在这儿,人子与神子共处一如百年前,聚集在这的大都是往返四域的商人,或是人子与神子混血者、中土或三道的逃犯,龙蛇混杂的迷陀域里,每个人似乎都忘了百年前的往事,没有谁尊谁卑,也没有人子与神子间的是与非,它不过是个收容无归者的地域。

邻近鬼伯国的迷陀域里有不少规模颇大的城镇,这里只是其中一座,听说在其他三域外的迷陀域里,也有许多类似这儿的城镇。走在人挤人的大街上,爱染分心地看着此地融合了各方各域的特异建筑,不时不适地扯扯身上被石中玉强迫换过的男装,她两眼往身旁一看,在脸上黏了个大胡子的石中玉,看上去……更像头熊了。

应该不会有人会认出,这头熊就是帝国的南域将军吧?

为此爱染更是安心地浏览街景,就在走至街口时,她停下脚步,看着两批皆穿著丧服的人马自左右街道出现,无言地在街错而过。

从他们身上分别认出天苑城与九原国的标记后,她大抵明白,或许是居住在他域里的神子们,都收到天苑城与九原国的消息了,因此正赶回故乡准备奔赴国殇。看着他们,她不知道该有什么感觉,帝国与三道间的爱恨情仇,她从来都不想介入其中,即使她身旁的石中玉也是帝国的一员。

想着想着,爱染才想拉石中玉离开这些奔丧的人群,免得他有可能会被认出来,但她的手往旁一伸,却没拉着石中玉的衣袖。

她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半晌,而后有些不安地四下探看了一会。

“走……散了?”她掩着唇,没想到在这挤着挤着,身旁的那头熊就挤不见了。

急着找回石中玉的她,转身想挤出人群时,不意撞着了一名正朝她而来的男子,在男子好心地扶她站稳时,她不免与他正正地打了个照面。

“-是冥土的巫女……”端视着她的男子,在见着她那难得一见的肤色后,当下诧愕地月兑口而出。

霎时沸腾的街道变得很安静,人人都回首看向她,其中神子们的眼神随即变得不一样,居住在街上的人子们则是赶紧关门闭户不闻不问,所有居住在这的人皆知,神子们都在找冥土巫女,也都知道,帝国的南域将军为了她而来到迷陀域。

呃,不妙了……

遭众人团团围住的爱染,动弹不得地站在原处,心急地希望石中玉能快些出现替她解围,但她尚未在人群中找到石中玉的身影,一名身着九原国服装的男子已走向她,并朝她伸出一手。

两只脚丫子忽然从逃邙降,爱染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穿著一身黑服,不知打哪跳出来的男子,就这么踩在那个想碰她的男人身上。

“哎呀。”他像后知后觉般,不好意思地对脚下的同胞致歉,“抱歉,踩到你了。”

爱染指着他的脸,“你是……”为什么这张脸她觉得很眼熟?

惫踩在人家身上的年轻男子,就这么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处,摆出一张笑脸向爱染搭起讪来。

“咱们见过面的,-忘了?”

爱染想不出来地向他摇摇头。

“阿尔泰。”他大方地向她介绍,“我是九原国国王的义子。”在她被掳,而牧瑞迟亲见她第一回时,他也在场。

她随即垮下脸,“你该不会也是来找我或石中玉报仇的吧?”她想起来了,他就是那日独站在角落里闷不吭声,不像枚瑞迟他们一样东问西问的人。

“错错错……”阿尔泰啧啧有声地摇着食指,“我是专程来救-的。”

“救我?”

阿尔泰频眨着眼向她送秋波,“谁教-是个美女呢?我向来对美女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真话呢?”不吃这套的爱染,两手环着胸问。

“因为牧瑞迟手底下的人始终不肯死心。”他提示地往自己身后一指,“石中玉能够平安找到-,还得多谢我这一路都跟在-的后头保护。”她还真以为她那用雷劈人的招数很管用啊?没有他,她怎可能好端端的活至被石中玉找着?

站在阿尔泰所指之处的一群人,排开人群列站在一块,发现他们正在找的巫女已被自己人给找着。

“阿尔泰……”众人的眼中染上了一抹欣喜。

九原国的牧王有二子,一是身为王子的牧瑞迟,另一则是在七岁时,遭牧王收养的义子阿尔泰。

牧瑞迟虽是牧王唯一的独子,但备受牧王器重的,却是阿尔泰,因无论在治国、政事、武功上,睿智果断的阿尔泰,皆是牧瑞迟远远及不上的,在任何方面皆出类拔萃的他,为人开朗随和,丝毫无王室架子,九原国上下无人不喜爱他,他浑身散放出炫眼的光芒,令牧王甚至想破例让阿尔泰这个义子,取代牧瑞迟接下王上的棒子成为下一任的牧王。

可在九原国遭灭后,阿尔泰一反先前的活跃,对灭国一事不闻不问,与积极为报灭国之仇的牧瑞迟不同,他非但在众人急于仰赖他的指引之际不表示任何意见,甚至在牧瑞迟表示要带着残余的国人来到黄泉国投靠马秋堂时,也不随之前往。

无人知道阿尔泰在想些什么。

唯一可确定的是,倘若阿尔泰愿意取代牧瑞迟,那么九原国要复国,绝不会是件难事。

爱染愣愣地看着把大脚从人家身上移下的阿尔泰,在众人对他投以希望的目光时,他却泼人冷水地朝他们挥挥手。

“啊,你们可别误会。”

“误会什么?”众人不解地看着他。

他将两肩一耸,“我不想抓她,也不想替九原国报仇。”

“什么?”不只是那些素来信任他的人为此大感意外,就连爱染也急急抬首瞧着他那张看似轻佻的脸庞。

“以卵击石,依附他人生存……”他侧过首,斜睨他们一眼,“你们不觉得,这都是很无聊的事吗?”想找帝国的孔雀报仇,且栖身在黄泉国的屋檐下,他那个义兄牧瑞迟,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

“无聊?”

“是啊,无聊。”他微微勾起唇角,“你们这些报仇的举动,很无聊。”

此话宛如青天霹雳,残忍地打在多年来早在暗地里视他为下一任明主的众人身上,难以接受这种打击的众人,不敢置信地瞧着他,不知他为何会彻头彻尾变了一个人。

柄仇家恨,私人恩怨,这些人间日日都在上演的痛楚,或许经过时间就可冲淡,虽仍会有伤口,可终会渐渐地不再疼,但遭最了解自己的自己人背叛,却是一个永不会愈合的伤口。

他简直就是挂着笑脸在鞭笞他们的心。

“你这九原国的叛徒……”曾与阿尔泰最是亲近的九原国遗臣,浑身颤抖不止的自嘴中迸出这话。

“叛徒?”阿尔泰好笑地挑着眉,“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真理,一个不容许他人动摇的事实。你们有,我亦有,只是咱们所相信的并不相同,所在乎的也不同,因此有必要强迫谁必须和谁一样吗?”

如遭剜心的他震声怒斥,“别忘了是谁一手扶养你长大,若无先王,你能有今日?饮水尚得思源,你对得起先王吗?若先王在九泉下有知九原国有你这叛徒,先王定不会瞑目!”

“是吗?”他不以为然,“不如你们有空去问问先王,九原国在灭国前能衣食不缺生活富足,靠的是谁?”

“什么……”

前一刻还停留在他脸上的嘲讽笑意,下一刻即隐遁无踪,他那双总被他人认为温和无害的眼眸,在此刻,竟像是凌厉得宛如鬼魅的利爪,仿佛要看穿他人的灵魂,并将它抓扯撕裂。

他刻意地问:“你们知道的事实是什么?而你们愿意承认的事实又是什么?”

“一派胡言!”遭他突如其来的话语愣住,沉默了一会的众人,在下一刻纷纷朝他曝嚷。

“是吗?那就当是好了。”阿尔泰又恢复了那副漫不轻心的笑脸,“不过我建议你们,最好是早点想通一点。”

“想通什么?”

他摊摊两掌,“这本就是个人吃人的世界,谁强,谁就可吃人,谁弱,就得被人吃。九原国会被灭,就是因为它太弱了。”

四下顿时安静了一会,半晌,排山倒海而来的怒吼,霎时充斥了整条街道,结实惹毛自家同胞的阿尔泰,还有心情回过头问向已经讶异到说不出话来的爱染。

他执起她的手轻吻,“哪,-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我……”眼前这张太过灿烂的笑脸,任她怎么看,也无法跟牧瑞迟或是九原国联想在一块。

一记重拳代替说不出话的爱染回答了他,无声无息出现的石中玉,面无表情地盯审着敢碰他女人的来者。

“这就是你表达谢意的方式?”阿尔泰慢条斯理地抹去嘴角的血丝,再以手扳扳颈项。

石中玉甩甩两手蓄势待发地问:“还需要更大的谢礼吗?”

“甭客气了。”他笑笑地摇首,而后将笑意一敛,动作快速地翻起衣袖,一拳准确地探向石中玉的心口。

石中玉以宛如鹰爪般的三指牢牢扣住他的腕间,使劲往旁一扯,另一手随即化为手刀砍向他的颈间,丝毫无逊于他的阿尔泰,也以手刀砍向他的腕问,并翻手将它擒握住,一把将石中玉拉来面前。

他紧盯着石中玉的眼,“告诉我,帝国里,可有比你更强的强者?”

石中玉一顿,对着那双充满野心的眸子承认。

“有。”

阿尔泰当下放开了手,拍拍衣袖往后退了一步。

“给你一句忠告。”就当是以一个情报换一个情报给他好了。

“洗耳恭听。”

“尽快回中土去,天宫的人快找上你们了。”他潇洒地转身挥挥手,“后会有期。”

“阿尔泰!”还没听他把话交代完的众人,在他举步欲离时纷纷上前。

朝身后探出一掌,只以掌风就喝止住众人的阿尔泰,懒懒回首,打算一次把话说清楚,好彻底与这些人分道扬镳。

“你要上哪去?”他不留下来帮助牧瑞迟?难道他真的要弃九原国不顾吗?

“中土。”

众人眼中又燃起希望,“去为九原国报仇?”

“我说过我不做无聊事,我只是想去找某人聊聊。”他得去找某个人,让他无聊透顶的生活变得不无聊,或是变得更加无聊些。

“你是神子,别以为你能踏上中土……”希望再次被浇熄,遭他伤得最深的遗臣恨恨地说着。

阿尔泰莞尔地反问:“谁说我是神子?”

“什么?”

不留下一个答案,也丝毫不惦念旧情不顾义理,阿尔泰头也不回地转身踏上他即将前往的旅程,任一地的心碎与憾恨遭风儿卷起,在他身后远处不断回旋。

“石头?”爱染拉拉看着阿尔泰背影发呆的他,“你怎了?”

他拢紧眉心,“那个人……我看不出来。”

“看不出什么?”

他说不出口,只是方才在近距离下,看清了阿尔泰的那双眼眸时,他心底泛过了一阵冷颤,只因他没看过那种太过自信外,还炯亮得让人无法直视的眸光,在那其中,他看不出善与恶,又或者该说,善与恶并存,却也皆不存在。

“没什么。”他甩甩头,趁着那些九原国的遗民还在为阿尔泰的离去而气愤时,拉着爱染快步走进一旁的小巷里,省得待会还得再揽上一次麻烦。

扑面而来的细网,在他带着爱染转身绕过巷角时,紧紧罩住了他俩,他尚来不及挣月兑,即遭人从脑后重击了一记。

在他陷入昏迷前,他依稀,听见了爱染惊惶失措的叫声。

那只臭鸟和紫荆王,他要是能活着回去,他岂只想砍他们几刀?他要将他们剁碎了去喂狗!

碑破空气的甩鞭声再一次地响起。

两手被人高高绑吊起,被月兑去上衣站在树下的石中玉,满脸火气地任站在他身后的人一下又一下地鞭打着他,就在这棵树旁,双手被紧绑在身后的爱染,则是坐在地上,心疼地看着背伤未愈又遭逢新伤的他。

“别打了……”她又急又气地对甩鞭的人喊,“不要再打了!”

奉命执行鞭刑的男子,虽是听见她的话,但不敢违背旨意的他,仍是继续挥甩着长鞭,在石中玉背后制造出更多的鞭痕,冷不防的,一股冷意自握鞭的掌心处泛起,他停鞭一看,一只长满利牙,用一双炯青色眼眸盯紧他的魉,正蹲踞在他的手臂上,张大了嘴准备一口咬下。

一条金鞭,在遭人唤出的魉咬下执鞭者前,准确地将它打飞,在它落地前,来者又再加了一鞭,在空中将它撕裂成两半。

爱染冷眼凝视着眼前这个将她召唤出的鬼魅,两鞭就轻松解决的女人。

“很有意思的玩意。”出鞭救出手下的霓裳,看了看地面上那一摊形毁后即剩绿汁的鬼魅,愉快地扬起菱形的唇。

“小姐……”围守在树旁的众人,一见她亲到,纷纷弯身向她示意,她摆摆手,不理会他们地走至石中玉的面前。

“啧,长得也不怎么样。”打量了好一番后,她颇失望地晾着白眼,“我就说中土的血统不好。”

“-是谁?”自尊心受伤的石中玉尚未开口,怒气冲冲的爱染已向她兴师。

“我来自天宫雁荡山。”一见问她话的是个美人,她当下面色一换,变得亲切又和蔼。“我乃天垒城城主的表妹,霓裳。”

“-想做什么?”不知接下来她会对石中玉做出什么事,爱染心神紧绷地问。

霓裳举高手中的金鞭,“我只是要抽他两鞭而已。”

“啊?”爱染呆了呆。

“-特意把我们捉来……”石中玉也转过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心情好象很好的女人,“就只是想打我两下?”不杀他几刀替天苑城报仇,也不砍下他的头送回帝国示威,而是……打一打而已?

“是啊。”她应得理所当然。

爱染呆滞地眨眨眼,眼下的情况令她脑中再次泛过一阵迷雾。她突然觉得,在这片迷陀域里,她已经遇过太多令她难以理解的人与事,或许下回有头上长角、身后长翅的怪人出现,她也不会再感到讶异。

“为什么要打我?”石中玉甩甩头,决定先问清楚他被绑来打的原因再说。

“因为……”霓裳抚着金色的长鞭,还是不隐瞒地对他们实话实说,“一来我可以交差,二来,我会很愉快。”

败愉快?

石中玉浑身发毛地瞪着她,“-的性格有缺陷……”

一旁的爱染马上不客气地扯他后腿。

“你绝对没有资格这么说。”他们是半斤对八两好吗?

本来将全副注意力都摆在石中玉身上的霓裳,突然侧过脸看向爱染,而后两眼焕然一亮。

“-是巫女?”

“对。”

对爱染白皙肤色相当好奇的她,瞬也不瞬地瞧了爱染一阵后,伸出手模模她的脸,想知道冥士的人是否真如传说中般的天生血冷。

“喂,别人的女人别乱碰行不行?”一肚子不痛快的石中玉,火气当下很旺地烧了起来。

霓裳一愕,“她是你的女人?”冥土的人不是很不受欢迎吗?怎么他的眼光这么独到?

“知道就快把-的手给我拿开!”他直瞪着她还搁在爱染脸上的那双手。

她想了想,在石中玉的火龙眼下,刻意弯子搂着爱染,埋首在爱染的颈间磨磨蹭蹭,蹭完了后,还故意抱紧了爱染。

“这样呢?”

“我非宰了-不可……”他咬牙切齿地想挣月兑上头绑着他的绳子,在挣月兑不开时,抬起脚想踹向她。

备受骚扰的爱染,铁青着一张脸,“-好?”

她很无辜地吐吐舌,“不。我只是想气气那头熊。”谁教他要凶她?就回敬一下好了。

“-是来替天苑城报仇的?”完全模不清这女人的作风,也不知她的来意,有点受不了的爱染干脆直接替石中玉问。

她头摇得飞快,“不是。”

错愕的表情分别出现在爱染与石中玉的脸上,他俩互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同时出声。

“-不是来报仇的?”怎么又一个不想报仇的?

“我说了,不是。”奇怪了,找上他们就一定要报仇?不报仇不行吗?

石中玉愈听愈是不平,“那-绑着我打是什么意思?”

“我是来感谢你的。”她偏首想了想,决定对他们托出实情。

“感谢?”他俩再次坠入十里迷雾中。

她诚心诚意地双手合十,“感谢你们灭了天苑城杀了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被杀了……她还这么高兴的感谢他们?

再次被她怔住的一男一女,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她。

“请问,你家小姐一向都是这么恐怖吗?”在气氛诡异到一个顶点时,爱染忍不住转头问向一旁霓裳所带来的家卫。

不敢顶撞霓裳,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丑外扬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撇过脸,都不想在外人面前承认这个事实。

听完了主因,觉得自己冤到足以下六月雪的石中玉,回神后忿忿不平地朝她大吼。

“喂,灭了天苑城的是紫荆王不是我,-谢错人了!”这些神子是统统不长眼的啊?牧瑞迟这样,她也是这样,他究竟是倒了啥子楣得遇上这些鸟人和鸟事?

“谢你也是一样的,谁教你没事离开中土?”霓裳笑挥着小手要他别那么计较。“虽然我并不想为我的糟老头未婚夫报仇,不过于情于理,我还是得替天苑城出口气才行,既然那个紫荆王不在这,那你就将就一下,让我打你打个意思意思,就当是做做样子。”

“只两鞭?”那先前的怎么算?

“就两鞭。”她边说边付诸行动,还真的就给他两鞭。

打在背上的这两鞭,力道比方才那些家伙的强多了,但,可以看出她还是相当手下留情了,石中玉动了动肩头,对再挨的这两鞭并不是很在意。

“接下来轮到-了。”一打完他,霓裳即漾着笑看向爱染。

“我?”爱染眨眨眼,没想到连她也有份。

“可以问个问题吗?”她非但没有也给她来个两鞭,相反的,她收起了金鞭,正经八百地蹲在爱染的面前请教。

爱染横她一眼,“-觉得我有别的选择吗?”

“是没有。”她同意地颔首,接着迫不及待地问:“-知道第三神谕是不?”

“就知道除了这外-不会问别的……”好吧,她承认,自从那只多事的谕鸟告诉她第三道神谕后,她是变得很受三道欢迎。

霓裳朝她眨眨眼,“-会告诉我吗?”

“不会。”

“好,我已经问过了,我可以交差了。”丝毫不感到失望,得了她的回答后,霓裳即站起身对那些等在她身后的人宣布。

“小姐!”一堆男人气岔地对她大吼。

她很不耐烦,“这样还不行?”

“不行!”人家不说她就真的不再问?当然不行!

“好吧,我再威胁他们一下总可以了吧?”她很为难地再退一步,讨价还价地问。

怒火稍熄的众人,勉强地对她点点头。

清了清嗓子后,她站在石中玉与爱染的面前朝他们伸出一指。

“听说地藏的冥王出发去找封印中的神器了,相信再过不久,地藏就会起兵。地藏此举,主要是在报复你们灭了九原国,同时也是在向帝国示威。”

这……这算威胁吗?这其实是变相的通风报信,故意在告诉他们情报吧?

石中玉呆然地看着行事作风完全令人模不出个准头的女人,早知道先前跟在他们后头穷追不舍的是这个女人,他才不会赌命地抱着爱染去跳那啥子瀑布!

“那又如何?”搞不懂这女人究竟想做什么,满心充满诡异感的石中玉,看她似乎还没把情报说完,于是配合她地顺势再问。

“你们不了解三道是吧?”她果然继续对他们讲解,“地藏的神子可是三道中最好战的,而我们天宫,也不遑多让。”

石中玉翻了个白眼,“无所谓,反正地藏在中土来说是属西域,天宫则属北域,我是管南域的,到时候地藏和天宫要怎么有仇报仇也不关我的事。”反正南域里没有三道,日后三道若要兴兵的话,他这个现下被同僚害惨的人,到时统统都没他的事,相反的,那时就得换他的那些同僚来搅和揽和了。

霓裳先是满意地朝他颔首,接着转问向那票气急败坏的众人。

“诸位,我可以交差了吗?”

惫能不让她交差吗?再让这个不知道到底是帮哪一边的小姐开口说下去,三道所有的情报都要被她报光光了!被她气到五脏六腑都走了位的众人,闷到极点地对她点头。

“既然已经问完了公事,那就轮到我问私事了……”她又绕回他们的跟前,朝石中玉频搓着两掌。

“-还有私事?”不会又要先来个两鞭吧?

她兴致勃勃地问:“告诉我,你们的北域将军夜色,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无敌?”她今日会找上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才不是为了第三道神谕,她是为了那个叫夜色的女人。

“她可是四域将军的头子,-说呢?”看在她方才那么大方的报讯份上,有来有往的石中玉也没隐瞒。

“普天之下,可有人能败她?”为了她家表哥与另一人着想,她还是先把话问清楚点妥当,免得真动起兵来,那两个男人会因看不起女人而败在夜色手上。

石中玉挑眉反问:“有这种人存在吗?”若真有这种人,八成也是妖怪了。

败好,那两个男人将来可有得头疼了,不过……那也不关她的事。

已把话问完的霓裳朝身后弹弹指,“他俩就交给你们了,看牢他们。”

“喂,话都问完了,-还不放我们走?”石中玉瞪着她大摇大摆离去的身影。

“心情好再说。”她边走边朝身后挥挥手。

霓裳一走,那些男人便将石中玉自树上解下,改跟爱染一样将双手绑在后头,再将他推至爱染的身旁坐着以便一块看守。

爱染急着问:“痛不痛?”

他凑至她的面前,把嘴嘟向她。

“这是什么意思?”她看着送上前的唇。

“-亲一下就不痛了。”

本想赏他一巴掌的爱染,在想起他那充满伤痕的背部后,心疼即开始作祟,她瞧了四下一眼,发觉看守他们的那些人都没在看他们,于是她就照他的意思将唇往前一印。

“还是好痛。”总觉得她在敷衍了事,不满足的石中玉,继续挤眉皱脸地对她哀哀叫。

她如他所愿地再亲一下。

“-一定是诚意不够。”他撇撇嘴,装疼装得还满像一回事。

一双冷目立即瞪向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他。

他赶紧扮乖,“够了够了……”小气。

爱染侧首看向他再次流血的背部,查看完伤况后,难忍地蹙起了眉心。

“有机会我再替你报仇。”管他是男是女,那个霓裳就别再让她碰到,不然她一定要替石中玉讨回公道。

“报仇?”石中玉将两眼转了转,笑笑地回拒她的好意,“不必啦。”

“你不找那个女人算帐?”被打成这样还那么大方?

“反正该痛的也痛过了,而她不过是想表达一下她的谢意,既然如此,那她打得高兴就好。”他本来就不怎么在乎。

“这么不计较?”爱染平定下气息,不解地看着他宽容的模样。

“跟个女人有啥好计较的?”他耸耸肩,还是一派乐天开朗,“让她让她。”

虽然,她的这头熊是粗人一个,脾气又跟颗臭石头差不多,可是一如他的名般,在这颗石头里,却蕴藏着一块质地淳朴的美玉,没有太多沉重的心事,也没深刻到不能放开的仇恨,他知道何时该装傻、何时该适时地用上他那套简单哲学,这块藏在石头中的玉石,是她见过最是美好的一块。

“怎么了?”

她瞄瞄他,“我有点感动。”

“-这才知道我是个好男人?赶快再好好感动一下。”他可得意了,扬高下颔一脸-样。

爱染忍不住露出微笑,挺直了身子,在他的颊上印下一记响吻。

“小姐,他们跑了!”

就在次日,那名曾甩鞭抽过石中玉的男子,在清晨醒来,却发现树下已无那对男女的踪影后,慌张地冲去他们扎营的地方向霓裳报告。

“跑了就跑了。”霓裳似也不意外,径自伸了个懒腰,“反正我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身为天垒城城主爱将,却被派来看着她的童飞,一脸茫然地问。

“知道些什么?”昨日他们不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吗?

她爽快地拍拍衣袖起身,“你们收兵回家,这事到此为止。”

“啊?”众人拉长了下巴。

“单枪匹马的石中玉,咱们现下或许还可以这么逗着玩玩,但倘若就这样杀了他,这事传了出去,不但有损咱们天宫天威,我表哥的面子也会很难看。”霓裳有条有理地向他们分析她这么做的原因,“还有,要是石中玉下回带着兵来,或是咱们因此而惹恼了那个北域将军,到时我表哥的麻烦就大了。”

听她说得好象还满有道理的……

不过一会,猛然想起城主曾严厉向他交代过的童飞,连忙摇着头,一骨碌上前拦住说完话就要走的她。

“那咱们该怎么向城主交代?城主吩咐过咱们得带那名巫女回雁荡山呀!”该办的事他们完全都没办到呀,这样她是要怎么交差?

霓裳挑高黛眉,“他回家了?”

“尚未。”

她笑笑地以指戳着他的鼻尖,“那好,你转告我表哥,我不喜欢拆散别人的姻缘,所以别老是叫我跟着他一样做坏人。”

童飞一脸的惊恐,“由我去告诉他?”她是想教他去当替死鬼吗?明明这事就是城主指名交给她办的!

“就是你。”她才不要被轰得死无全尸,当然要找替死鬼代为上场。

惫捧着头,满脑子想着到时该怎么办的童飞,不意往旁一瞥,就见这个不负责任的表小姐,已将事先准备好的行李甩上肩头。

“小姐,-要上哪?”想弃他不顾?她不会这么狠心吧?

她早打定主意了,“逃家,免得表哥嫌我办事不力,又想把我嫁给另一个糟老头。”好不容易才甩掉了一个老头子后,她绝不要又再因什么联姻而给人四处推着嫁。

“小姐!”童飞气得跳脚。

“是表小姐。”她边更正边走出营地,朝天吹了声口哨,一只栖宿在林梢的月翅飞鸟,在听到她的哨声后,立即振翅飞向天际为她带路,她提气一跃,跳上了树梢后,以飞快的速度在林间跳跃以追上月翅飞鸟的速度。

从头至尾,始终都没有离开过这地方的石中玉,趴在树干上看完下头的那些后,侧首对趴在身旁的爱染一笑。

“瞧,我就说她人不坏。”顶多是顽皮了点。

“是不坏。”爱染不情愿地承认,“但也没多好心。”那女人的鞭子可不是抽假的。

“走吧。”石中玉扶她在树上站稳后,一手环着她的腰,往另一棵树一跃,与下方那些急着去追霓裳的人方向相反。

远离了天宫那些人后,下了树与爱染走在林间小道上,当穿过林间的日光照耀在爱染的脸庞上,映出她过白的肤色时,石中玉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她莫名其妙地跟着停下来。

他慎重地问:“既然都来到这了,咱们不妨拐个弯,顺道到某个地方去吧?”

“去哪?”看他难得一脸严肃,她也跟着屏住了气息。

石中玉刻意看她一眼,“-家。”

“我家?”爱染被吓得不轻,“去那做什么?”

“我要去提亲。”他给了她一个似真似假的借口。

她原本就白皙的小脸当下变得更苍白。

“不行!”她情愿回中土,也不要回去她的故乡。

“当然可以。”他笑咪咪地一把将她搂过来,在她颊上亲了又亲。

爱染用力推开他,“我说不行!”

他敛去了笑,只手抬起她的下颔,认真地问。

“-真不想回家?”还记得她刚来中土时,思乡的她常躲在柜里不肯见人,离家这么多年了,她这个游子,怎可能不想回家?

她垂下眼睫,不自在地想回避这对她来说太过尖锐的问话。

“其实这些年来,-很想家吧?”他叹了口气,替她说出心底的老实话。

“不是你想的那样。”爱染避重就轻地一语带过,不想让他明白那些她不想让他知道的事。

“那是怎样?”他两眼炯炯,紧盯着她复杂的神色。

她烦躁地转过身,干脆抬出帝国的规矩来压他,“别多问了,我说过我不能回去,身为巫女,我也不能返国。”

“可陛下没说过我不能带-回去啊。”他勾住她的纤臂,说得很理直气壮。

“什么?”她愣愣地回首。

石中玉笑摇着食指,“陛下是不准-私逃回国,可陛下又没说我不能带着-回家省亲。”漏洞就是这样钻的。

爱染沉默了一会,仍旧是挂下了脸继续坚持。

“我不回去。”

“走啦。”他半哄半劝地拉着她往冥土的方向走。

“不去……”她就是不肯妥协,使劲迈出两脚往另一个方向走。

“走啦走啦!”石中玉不气馁地弯两手拖着她的腰。

“我说不去就不去……”她直拍打着他的手,接着忽地一阵天旋地转,待她恢复视觉时,赫然发现说不通的他竟直接将她扛上肩。

“石头!”

置若罔闻的石中玉,轻松地扛着她朝她最想回去的方向走,朝着那个曾令她落泪的地方走,他一直都很想知道,当年抱着他痛哭的她,那泪是从何而来,他更想在知道她的伤口在哪后,能够亲手替她抚平。

有些事,你不愿再提起。

有些人,你情愿已忘记。

但它们却总在不眠的午夜里,浮印在你心底不让你逃避。

南风中有股特殊的气味,微香,带甜,闻久了,会有种似是微醺的感觉,返回丰邑的路途上话愈说愈少的爱染,在抵达国门前远远就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后,即像封了泥的偶人般不再言语,任石中玉怎么逗也不开口。

她从不曾忘记这香味,木黎散在燃烧后的香味,同时也是她最深恶痛绝的一道记忆。

进城前,石中玉拖着她通过由帝国派重兵驻守的环城要塞,再往里头走,一扇白色玉石雕刻的城门即矗立在眼前,净丽与堂皇的门面上,刻满了异国花鸟,跨进城门后,令人屏息的城景,在日光下显得辉煌刺眼,若说百年前的神子过得是丰饶富裕的生活,那么,这儿便是奢华了,放眼所及,城中无一座矮房或是木屋,它们是石砌的楼房,有的是纯白的硬石,有的则是紫色的坚硬矿石,白与紫,沿着四方城域,交织成让人一眼见过就再难以移开目光的美景。

从没亲自到过此地的石中玉,边走在质地宛如玉石般滑润的石铺城道上,边仰首看着家家户户竞艳的楼饰与花样的窗棂,实在很难想象,处在帝国边陲,一座座尖锐石山间的丰邑小柄,竟宛如一颗恶地里的珍珠,璀璨耀眼的风采,翩翩躲藏在无人愿意前来的这片冥土上。

从前他曾听人说过,丰邑之所以富裕,是因丰邑出产入药用及建筑用的矿石,丰邑的人们也大多是药师与矿师,除此之外,在这完全不事耕种、畜牧的丰邑土地上,它还盛产一种仅有此处才有的植物,木黎。

在中土来说,木黎是种最珍贵的药材,单独使用可治寒伤、暑热,若与他药混合,可广治许多疾病,最出名的是它可治心疾,故木黎在中土有如金子般的高价,又因它只产在丰邑,无论在中土或是三道,人们若想买,就只能向丰邑购进,因此数百年来,丰邑就一直是富甲天下的象征,可这百年来,丰邑却还给了人们另一种印象。

因丰邑人吸食木黎散,人们都称丰邑为“沉沦之国”。

街道上、楼台上,处处可见丰邑人或坐或躺,不是昏昏欲睡,就是两眼无神,不管走至哪一处,都可闻到木黎散在燃烧的香味,人们捧着烟管用力深吸,再陶然若仙地沉醉在木黎散带来的飘然感中,在这座美丽得无与伦比的城市中,石中玉见不着半个可算是清醒的人,早就对木黎散上瘾的百姓,一径沉沦在吸食过后的幻觉里,偌大的城市,安静得令他不禁要为爱染感到心痛。

他沉默地看着神情落寞地走在他身旁的爱染,她从没说过任何关于丰邑的只字词组,但他或多或少从他人口中得知了大概的情况,只是他没想到,情况竟是这么糟。

靶受到石中玉担忧的目光,爱染更是压低了头不肯让他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她必须很努力、很努力的大口呼吸,才能将窒淤在她胸口中的痛楚呼出体外,把那些属于耻辱的影子踩在身后,此时的她,很想闭上眼不再看眼前所熟悉的一切,可无处不在的香气,却像千根细针般,不断扎刺着她的心房。

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外头的世界,丰邑的人将自己关在这座美轮美奂的城市里,无论外界以何种眼光看待他们,一径疯狂地追求着木黎散的瘾劲,若是外人想抢夺木黎散,或是逼迫他们戒瘾,善咒的他们便以诅咒为手段来遏阻那些外人,正因如此,外界无法对丰邑伸予真正的援手,最多只能孤立他们,就像深知木黎散有多害人的帝国皇帝一样,为了不让木黎散被带至中土,因此皇帝情愿养着他们也不允许丰邑的人踏进中土。

离国这些年后,回来一看,这儿还是个一样不长进的国家,还是这些无可救药的人民,为了这些沉溺在瘾海的子民,她不得不由衷地感谢帝国的皇帝,因自丰邑不再开矿贩药后,国中所有的资源就全都来自中土,若不是皇帝知道中土需要丰邑的药矿,若不是皇帝不忍弃他们不顾,只怕丰邑所有人早就因嗜药而亡国了。

多年来,她一直都想治丰邑人们的药瘾,可是追求服药后所带来快乐的同胞们却无人愿治,要不是皇帝派兵在丰邑外建筑了要塞,禁止他们出境之余也藉此保护他们,只怕丰邑早就因外族侵犯而亡国了,可眼下这个情境,跟亡国有什么不同?

“爱染。”石中玉轻推她的肩。

一径沉弱在己伤中的爱染,回神地眨眨眼,发觉她不知不觉中已走过大半座城,在她前方,是道长长的雪白石阶,在石阶的最尽处,是那座她自小生长的宫殿。

看着她眼底的煎熬,石中玉有点后悔带她回来,他挽过她的纤臂,才想告诉她别勉强自己,真下行的话就打道回府吧,可爱染却在深吸了口气后率先踏上石阶。

“走吧。”她不能永远逃避,而那些人,也不能就这么逃避她。

他跟上前,握住她空荡的右手,好让她有个可以倚靠的力量,爱染将他的掌心握得很紧,紧到甚至是有些疼,他不以为意,只是陪着她一同步上这道雪似的长阶。

彪身疲软靠站在宫门旁午睡的宫卫,在被爱染推醒后,揉眼定看了许久,这才认出她是谁。

“公……公主?”

“我父王在哪?”懒得一宫一殿慢慢去找的她,直接拉过他的衣领问。

“王上……”他面有难色,尴尬又支吾,“王上他……”

轻哼一声后,爱染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她这才想起,她根本就不必多此一问,自小到大,她比谁都清楚她父王会在哪。

“让开。”她推开因吸食木黎散,力道甚至敌不过她的宫卫,大步踏进殿中。

“公主……”想携住她的宫卫,有心无力地在后头喊着,接着被石中玉给推回宫门处。

层层垂挂在殿中的纱幔在风中飘荡,金盘玉杯闪过他的眼角,眼花撩乱的宫景皆不在石中玉的眼里,他直视着走在前头的爱染,小心地跟着她跨过横躺在地上午睡、或是瘾劲发作的人们。在这仿佛无尽的深宫中,愈往里头走,所见的人愈多,但他始终没瞧见一个能够张开眼看着他们来到的人。

因无人拦阻,爱染遂直闯进后宫,迎面而来的飞纱拂过她的脸庞,她在拂开后止住脚步,定看着眼前与众多妃子一块躺在毯上,正将烟管凑近烛火点燃,好再吸上一管的丰邑王。

愈看眼前景况,愈是火大的爱染,走至一旁,将花瓶里的花朵拿开后,拿着盛满水的花瓶使劲往前一泼,被她淋湿的众人,茫然地-着眼四下看着,在见着她后,有些妃子伸手推了推丰邑王,丰邑王抬首看了她一眼,似乎不认得她般,只是对她呵呵直笑。

比往常小了很多的雷声,下一刻在殿内轰然作响,虽没出人命,但原本还懒瘫成一团泥的众人,在水与雷交会后全遭痛醒,有些还受不住地躺在地上四肢不断抽搐。

“用那玩意打自家老子……”石中玉咋舌地问:“-会不会遭天打雷劈?”

爱染此时连回话的心情也没有,弯身拎起一只酒壶后,默然转身朝着她以往走惯的宫廊走去。

慢吞吞跟在她身后的石中玉,在找到她时,发现她坐在一处圆形的水池旁,顶上是一座四方的天井,灿灿的日光笔直地映在水面上,将玉白中带紫的殿墙映得更加斑斓,足以令人的双目不忍离去,但他的双眼却没停留在那。而是在她那双浸在池子里的雪白小脚上。

不知她是因心事太沉重,还是已忘了在乎,她无意识地在水中摆动着双脚,一口口地喝着酒,石中玉勉力定下气息,试图忽略那双脚所带来的诱惑,他在她的身旁坐下,一同看着眼前自地底不断涌出泉水的水池。池里的水很清澈,里头还养有七彩的石子,在池旁,种了几株他不认得的树,枝桠上开满了白色的小报。

午后的时光,在他俩的沉默间缓缓流逝,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喝酒的模样。

报朵的香气中,丝丝木黎散的香气渗入其中,爱染仰首看向顶上的晴苍。

在这永远也不会消散的香气中,大地醉成一片,她很想问,在这片天空下清醒的人究竟还剩多少个?又或许,她才是最不清醒的那一个,因她始终都愚味地期待着,终有一日,她的国人会从中醒来。

有时,说谎是件好事,每个人的一生里,或多或少都会说谎,当现实的不如意与挫折,大过理想与渴望,以至于难以承受时,那么,说谎骗骗自己也好,那也算是一种疗心的药方,只是照这方子吃久了,除了会上瘾外,日后会变得更加难以面对现实。

她拿过池畔的酒壶,仰首再急饮两大口。

在鼓起勇气,去走过那片执意不让人通过的荆棘前,让她醉一点吧,就先让她醉一会,醉醒后,她就可以忘记无奈的昨日,继续坚持己念地大步向前,现下的她不过是想贪图一会的软弱,让她自己知道,在她努力不服输之余,她还是可以偷偷在暗地里卸下伪装,喘个气,或是蹲坐在地上,再次仰首寻找那道可以让她撑持下去的日光。

她也有累的时候,也有迷失的时候。

可她相信在这之后,她还是可以重新站起的,可以的,因为她向来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她从不是个轻易就服输的人。

“-想哭吗?”石中玉看着她那双愈喝却愈清醒的黑眸。

爱染坚定地摇首,“不想。”

隐隐的笑意,出现在石中玉的唇边,他月兑去鞋袜,也学她把两脚放进池子里,冰凉的泉水浸润着他,一股凉意透至他的心梢时,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她在看遍也看惯丰邑的这些后,还可以在失望之余命自己冷静,并在人前抬起头,继续捍卫她的国家。

水波缓缓荡漾,他的脚趾在水中与她的相逢,他揽住她的肩,与她一同看着眼前光影潋艳的池子。

“告诉我,我能为-做什么?”

爱染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淡淡地对他这么说。

“陪我,只要像这样陪着我就好。”

一朵洁白的花儿亭亭落下,在水面上泛起了一圈涟漪,爱染看着水面上两人相偎的倒影,缓缓遭那朵花儿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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