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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蝶紫虹 第 三 章

作者:忆文

水天相接,海风狂啸。

海浪,像小丘似的击打着东海面上的一座孤岛。

岛上,怪石峥嵘,苍翠蔽天

一个极深的洞府,弯弯曲曲的不知有多长。在洞中每个弯曲的拐角上,都嵌着一颗鹅卵大的宝石,闪闪的发着毫光。

一阵阵刺骨的寒气,由洞内不断的飘出来,愈向前走愈觉寒冷……

洞底有一个极大的方室,四壁嵌满了奇异的碧玉和大小不一的明珠。

方室内显得五光十色,彩霞缤纷,明亮不下于白昼。

廉慕雪,正闭口盘膝坐在中间一张石床上,全身被洞内刺骨的寒气冻得不停的颤抖。

一个红光满面银髯垂胸的老人,微阖着双目盘坐在廉慕雪的对面。口内一股白气,一直射入廉慕雪的嘴内。

片刻,廉慕雪的身体不抖了,相反的,头上冒着蒸蒸的白气。热汗由他的额上,滴滴的滚下来。

他的小脸通红,并不断的搐动着,显得极端的痛苦!

他不敢乱动,也不敢叫苦!因为他知道,熬过了这痛苦的刹那,他的“任”“督”两脉便被打通了,那时他的功力也将因之增进数倍。

他虽然觉得内心如焚,口干如割,但他倔强的天性,支持着他,使他紧咬牙关,忍耐着……

一只巨大的白鹤,身高过人,这时正昂首阔步的由洞外走进来,它侧首注视着石床上,它似乎知道它的主人正在作着极重要的事,它一声不响的,又悄悄的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老人口中的白气倏然停止了!他缓缓的睁开两眼,看了看小脸通红的雪儿,他的老脸上流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这老人,正是被人称为武林怪杰的东鳌岛主“一鹤仙翁”。

一鹤仙翁就石床上坐着的姿势不变,飘身飞了出去,当他再飞回石床坐在廉慕雪对面的时候,他手里已多了一个红玉酒杯,室内也立即充满了异香。

一鹤仙翁慈祥的笑着说:“雪儿,睁开眼来吧!你看看这是什么?”

廉慕雪正感心焦难耐之际,忽然一阵异香直扑鼻孔。听师父一问,立将两眼睁开。

他看到师父手中持着一只红玉酒杯,杯中有半杯色呈碧绿的乳状液体。阵阵异香,即发自杯中。

他不解的望着一鹤仙翁,天真的说:“好香!师父,这是什么?”

一鹤仙翁笑着说:“这是‘灵石玉乳’。你现在是否觉得很口渴?”

“是的,师父。”

“把它喝下去!”

廉慕雪自一鹤仙翁手中接过那半杯碧绿色的液骼,仰首一饮而尽。

啊!好香!好甜!美极了!

廉慕雪将半杯灵石玉乳饮下肚后,小舌头仍不断的舌忝着嘴唇,两眼却贪婪的望着一鹤仙翁,说:“师父,还有吗?”

一鹤仙翁一听,乐了!他笑着问:“雪儿,你可知道这灵石玉乳的可贵处?”

廉慕雪摇摇头说:“不知道!”

一鹤仙翁微敛笑容,严肃的说:“灵石玉乳,乃人间稀世珍品,它的功力之强,远胜千年灵芝与何首乌。垂死之人,饮服数滴,功能起死回生,练武之人饮用一滴,即可抵十年功力。雪儿,你饮了半杯,该有多少滴?”

廉慕雪听了,惊讶的望着一鹤仙翁,半响才说:“真的?师父。”

一鹤仙翁微笑着点点头,又说:“你的任督两脉,被我用先天罡气吹入你的丹田,再由你自己用无极神功引导,现在已打通了,如今又饮了灵石玉乳,你可试行运气,看看有何感觉。”

廉慕雪立即按照心诀闭目调息,稍一运气立觉周身畅通无阻。

瞬息已运行了一个周天,自觉在时间上较往日不知快了多少倍?想到自己的武功也必大有进步。

因此,又惊,又喜!

廉慕雪睁开眼,兴奋的说:“师父,周身真气,畅通无阻,竟能随心意运行了!”

一鹤仙翁见雪儿那种惊喜兴奋的样子,也高兴的笑了!

“雪儿,这个弯弯曲曲的大洞,共有六个长短不一的支洞。你现在还不知它们每个洞的神秘处,将来我会依照你武功增进的程度,而引你进入。现在你是否在奇怪这个洞为何如此寒冷?”

“是的,我正想请问师父。”

“那么你随我来!”

一鹤仙翁说着,飘身下床,向着室外右侧的第一个洞走去。

廉慕雪虽然不解,但也立即下床随着走了进去。

洞内笔直,漆黑,雪儿虽运集神功于双目,但仍不能前视五尺。

一股巨大的寒流,汹涌不断的扑出来!廉慕雪不住的打着寒战,他觉得手足疼-,发卷肤缩。

他立即运功抵抗,由于饮了灵石玉乳,稍一运气,果然不太寒冷了!

一鹤仙翁走的甚慢,他似乎知道雪儿的目力,尚不能适应洞内的黑暗!

他一面前进,一面对廉慕雪说:“你觉得很冷吗?”

“是的,师父。”

“你要知道,如非你饮了灵石玉乳,你现在虽只进洞不足两丈,只怕你这时也早已冻僵了!”

“师父,这洞……”

“不要问,就要到了。”

雪儿不问了,只是无言的随着一鹤仙翁前进。

愈向前走,愈黑暗,愈觉寒气刺骨。

前面渐渐现出了微弱的光亮,并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这个洞深约三十余丈,片刻已达洞底,洞底有个尺许大的泉口,泉水正汨汨的流出来,发出了潺潺之声。

泉口边缘嵌着一颗大明珠,正闪烁着亳光。

廉慕雪在想,奇怪,这洞内如此寒冷,为何这泉水的周围竟没有结冰?

廉慕雪又想发问了。但一鹤仙翁一招手,已将泉口旁的一只石碗招手吸在手中,顺势递给廉慕雪,道:“用这双碗取些泉水喝。”

廉慕雪伸手接过石碗,立即蹲身下去在泉口内取了一碗泉水。

一鹤仙翁和声道:“喝下去。”

廉慕雪没犹豫,咚的一声喝了一大口“唷……”

一鹤仙翁笑了,他问:“冷吗?”

雪儿瞪着两颗大眼,只是不住的点头,他已不能说话了,因为他整个的嘴,已被冻的麻木了!

他端着石碗的右手不停的抖,两片嘴唇不住的颤,而一鹤仙翁看着他只是笑。

廉慕雪颤抖着身子,天真的问:“师父……你……你看我还有舌头吗?”

一鹤仙翁哈哈的笑了,他拍着雪儿的肩头说:“傻孩子,没有舌头你怎会讲话?不要怕,继续喝,喝多了便不觉得冷了!”

廉慕雪只得又喝了一口,不行,仍是那么冷!

他停止不喝了,他不自觉的举起小手,模着他的下颚,他要证实一下,他是否还有那张吃饭的嘴巴?

一鹤仙翁又温和的催促了:“雪儿,喝完它!”

廉慕雪看来似乎生气了,咚咚咚,一气喝干了石碗里的泉水。

“雪儿,再喝一碗。”

廉慕雪一声不响,又喝了一碗。

敝!真的不冷了。

廉慕雪的牙不颤了,唇也不抖了!而肚子里却有一股热流,正向着四肢流窜……

一鹤仙翁看到雪儿那付傻像,不由笑着问:“还冷吗?”

廉慕雪摇摇头,笑着说:“师父,真的不冷了。”

“现在再用泉水洗你的眼睛。”

廉慕雪这次没再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当他作完了,师父自会告诉他。

他蹲身下去洗了眼,也洗了个脸,他立起身来两眼毫无感觉,只是模模糊糊,不痛,也不痒。

他两眼望着一鹤仙翁,他期待着师父能告诉他,为什么要用泉水洗眼,为什么喝那冷冰冰的泉水?为什么……

他心中要问的问题太多了!他希望师父立即告诉他。

一鹤仙翁说了,但说的不是雪儿所要知道的问题,相反的又给了他一个谜!

一鹤仙翁严肃的说:“你现在就在此地打坐行功吧!事毕即来见我。”

说着,一飘身,走了!

廉慕雪的心里仍留着一连串不解的问题!

他笑了,因为他渐渐了解了师父的怪脾气。

他立即坐下来,盘膝,闭目,默念着心诀……

许久过后,雪儿的眼睛睁开了!

啊!他竟忍不住的叫了!因为他看到洞里的一切,并且看的很清楚,很远……

这眼睛生理上突来的变化,使他心里万分不解,他必须去问师父,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起身向洞外纵去

倏然,他又停止了,他呆呆的站在那儿,楞了!

他回头看看自己方才打坐的位置,在一纵之间,竟离开了四五丈。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臂,没瘦?也没小?但他却觉得体重减轻了许多。

他微一纵身,又回到了泉口处,他觉得他的身体轻得像棉絮,速度像电闪。

他狂喜极了,他知道他的武功进步了,进步了不知有多少。他必须去找师父,他己迫不及待了!

于是,他转身向洞外纵去

三十多丈长的深洞,飘身间已到了洞口。

他急步走向方室,嘴里不断的喊着师父,因为他太高兴了!

一鹤仙翁,这个武林怪杰,他正盘膝坐在石床上,满面慈祥的望着匆匆进来的雪儿。

他的老脸上,正闪着愉快的光辉,因为他一身怪异的武功,已有了衣钵传人。

这次他再历中原,虽没找到武林至宝“天孙甲”的藏珍图,但找到了一个资质俱佳禀赋奇高的徒儿,这趟中原总算没有白跑。

一鹤仙翁看到雪儿匆匆的走进来,立即笑问道:“雪儿,你运功完了吗?”

廉慕雪兴奋的说:“是的,师父,不知怎的,我的眼睛明亮了,体重减轻了?”

“你的武功呢?”

“是的,师父,我想我的武功也进步了!但不知进步了多少?”

“你想知道吗?”

“是的,师父。”

“随我来!”

一鹤仙翁说着,飘身下床,迳向洞外走去

他的身法美妙极了,就像行云流水一样,不徐,也不疾。

聪明的雪儿,无声的跟在后面,他极力模仿着师父的步法,但总没有那样悠闲,自然。

他心里想,我何时方可以练到像师父一样?

心念间,弯弯曲曲的已到了洞口。

洞外,云层很低,天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阳光。

海风疾劲的吹着,云像一群月兑缰的野马,在天空飞奔着。

远处的海啸,其前的松涛,交互的响着……

山花野草,生满了竹林怪石之间,红绿相映,显得美丽至极!

一鹤仙翁来至洞外,昂首对空,撮口一声尖锐直达云霄的口哨,继而举手指着遥远的天空说:“雪儿,看见吗?”

廉慕雪瞪着两双大眼,直望着师父指着的天空

他什么也没看到,看到的只是滚滚的浓云。

因此,他只得迷惑的摇摇头!

一鹤仙翁又说:“集功力于两眼上再看!”

丙然,廉慕雪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只大白鹤,正在浓厚的云层上盘旋。

云层上,仍是艳阳当空,强烈的阳光直射在那只大白鹤的身上,一闪一闪的发着银光!

廉慕雪高兴的大声说:“师父,我看到了那双大白鹤!”

一鹤仙翁笑了,他说:“这就是用‘万古寒泉’洗眼的结果!”

廉慕雪惊奇的问:“师父,你是指那漆黑洞底的泉水吗?”

“不错,我们这洞里的刺骨寒气,也正是发自那个‘万古寒泉’。”

“师父,这万古寒泉的功能,仅仅能使眼睛透视云层吗?”

“不,它的功用很多。譬如,饮了万古寒泉的人,能耐奇寒,-酷暑,任何歹毒的阴寒功夫,都伤不了他。如用泉水洗脸,则可驻颜不老,用之点眼,则能深夜视物如同白昼。”

一鹤仙翁说此一顿,又关切的问:“雪儿,方才在洞中,你的眼睛足否视物如同白昼呢?”

雪儿连忙说:“是的,师父。”

一鹤仙翁点点头,又指着一丈以外,一堆怪石间的一颗花树道:“雪儿,你再去摘一朵花来!”

廉慕雪飞身向花树纵去

他的身形美妙极了,摘花,转身,飘回原地,就像一阵旋风,中间丝毫未曾停留。

他两手将那朵鲜红的野花,送到一鹤仙翁的面前,并轻声喊了声“师父。”

一鹤仙翁摇摇头,他没去接那朵野花,他只是指着两丈外的一座大青石说:“雪儿,现在你将这朵花,平放掌上,用掌力推向那座大石,记住,用你神功的柔字诀!”

廉慕雪将花平放掌上,立即运功,吐劲,右腕一扬

那朵鲜红的野花,竟然极平稳的直向那座青石飞去。

那花的速度,渐渐由慢而疾

喳一声极轻微极轻微的响声,花,已牢牢的嵌在那座青石上。

廉慕雪看了,自己反而惊呆了,他不敢相信青石上的花朵,竟是用他手上的掌力推入的,但这是事实又不容他不信。

因此,他心里高兴!狂喜!骄傲!自满!

他想请求师父,准许他离开这个孤岛,他要去找疤面尊者报杀父之仇,他要去察访他失踪六七年的母亲,还有他心目中念念不忙的云姊姊!

可是,当他抬头看到师父脸上表情的时候,他方才的狂喜,自满,又消失了!

因为这时一鹤仙翁的寿眉微蹙,银首轻摆,显然对雪儿的功力进步,表示了并不满意!

廉慕雪茫然的站在那儿,迷惑的望着师父,他不敢说,也不敢问。

片刻,一鹤仙翁才缓缓的说:“雪儿,看到吗?全在嵌入的深浅不一,左深右浅,花瓣破裂!”

雪儿的脸红了,可不是,花的深浅不一致,花瓣有了裂纹。

一鹤仙翁又说:“知道吗?这就是你运功吐劲的时候,心浮气燥,心志不能集中的原因。”

说着,手捋银须,面带严肃,但他的心里却是高兴的!

因为他知道雪儿是个天性淳厚,心地善良的孩子,但他也知道,雪儿也是个倔强,任性,好胜的孩子。

当那朵鲜红的野花,平稳的嵌入青石的时候,他的心也有着雪儿同样的高兴。因为以雪儿这小的年纪,便有了如此深厚的功力,是非常难得的,这对他的再传艺业,助益颇大。

可是,当他看到雪儿的眼神外泄,露出了异样的光辉,他便已猜到雪儿的潜意中,已有了骄的意念,和满的感觉!

他深知骄是成功的阻碍,满是毁誉的主因,因此他决定在今后两年中,不但要着重传授雪儿的武功,也要着重变化雪儿的气质!

于是他对雪儿说:“雪儿,你的武功,我看了虽不太满意,但也算粗具基础了,如果今后两年间,在此悉心苦练,摒除一切杂念,当不难有所小成。”

一鹤他翁看了看身侧的雪儿,见他恭谨的站在那儿听着,心里也甚欣慰,便又继续说:

“今后,凡事不可太高兴,太满足,太自负。太高兴容易忘形。太满足不知进取。太自负必趋骄傲。练武之人,最忌骄傲,武功愈高,愈应谦虚,愈应藏而不露,且能处处让人,处处助人,始能在武林中站得住脚,才能为武林豪杰尊敬!听到吗?雪儿。”

雪儿连声应是,并恭谨的说:“雪儿谨记师父教诲,将来艺成之后,一切行为必遵师父的意旨去做,绝不敢稍违。”

一鹤仙翁听后,笑了,他说:“雪儿何谈艺成,须知武功渊博,毫无止境,俗语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我这儿学完了,将来再遇到奇人异士,仍不可失去学习的机会。所谓,学无止境,这句话当不仅止于书本上的学问,同样也包括着武功。”

廉慕雪急忙恭声道:“师父说的极是。”

一鹤仙翁满意的点点头,觉得他这一番话总算收到了效果。

于是他转身对雪儿,说:“雪儿,现在我再引你去另一个洞里看看。”

说着,迳向洞内走去!

廉慕雪也紧随一鹤仙翁身后,弯弯曲曲的走向洞内。

不一会儿,两人又走进一个方形的支洞里。

洞内仍是漆黑,没有明珠,也没有宝石,但洞内的景像,廉慕雪却看的非常真切!

两侧洞壁,光滑如镜,像刀切的一样平!壁上刻满了连续不断的人像,有的伸手出掌,有的五指箕张,有的脚横跨,有的脚前斜……

在每幅人像的前面地上,都留有几个寸许深浅的脚印,远远看去,连贯不断,恰似天空打雷的闪电。

廉慕雪正看的出神,一鹤仙翁问了:“雪儿,这洞内的景像,你看的真切吗?”

“是的,师父,雪儿看的真切。”

一鹤仙翁指着壁上的人像和地上的脚印说:“雪儿,这便是为师当年仗以成名的‘追魂三掌’和‘迅雷步法’。迅雷步法诡谲莫测,势如迅雷闪电,施展到至高境界,并发出隐隐风雷之声,追魂三掌,神奇无比,凌厉绝伦。这套掌法,虽名三掌。实则是三掌九招十八式。”

廉慕雪不解的问:“师父,追魂三掌必须与迅雷步配合施展吗?”

“不一定,但配合施展起来,更能倍增掌势的凌厉!”一鹤仙翁说此一顿,又慎重的说:“但切记,对敌之时,非万不得己,不可任意施展最后一掌的三招六式!”

“是的师父,雪儿会谨记在心里。”

一鹤仙翁满意的笑了,他又望着雪儿道:“其他几个支洞今天不引你去了,现在先随我到你自己的石室去看看吧!”

说着,领着雪儿走进一个小石室内。

室内只有石床一张,石头两个。石床上仅铺着一层极细极长,柔软如丝的干草。

石壁上没有五光十色的宝石明珠,但却刻着不少的图案。这些各式各样的图。有的是小点,有的是方块,有圆圈,也有线条!

廉慕雪看了,虽然不解,但也没问。

一鹤仙翁说了:“雪儿,今后你就住在这间石室里。现在你可以休息了,明天我再排定你学习的功课。”

说着,缓步向室外走去。

廉慕雪急忙一揖到地,恭身相送。

当他伸直腰的时候,一鹤仙翁早没有了影子!

但他的耳边却响起了师父的声音:“雪儿,以后免这一套,我不喜欢这些!”

廉慕雪听了摇摇头,笑了,他心里想:“真怪。”

自此,这个武林未来的赫赫人物,随着数十年前的老怪杰,便在这个海岛上住了下来。

时光,不息不停的转着

春去夏至,秋去冬来……

廉慕雪,在这个东海的孤岛上,不觉已是两年了!

两年来,他完全变了,他由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看来年已二十的少年,由一个天真憨直的女圭女圭,变成了一个举止儒-的文弱书生。生理上,体质上,都变得像个成年人了。

他完全不像一个会武功的人,他两颗黑白分明的眸子,没有练武人的炯炯眼神,他高矮适度的身材,没有练武人的虎背蜂腰。

只有他朗朗的星目,入鬓的剑眉,显示出一付英挺秀气。

这天,日和、风暖、在极高的天空上,只有几片薄薄的白云,缓缓的飘着……

海浪,无力的击打着岛边的礁石,溅起了晶莹的水花!

廉慕雪,负手立在海边的一座怪石上,两眼望着西方遥远的天空。

他似在等什么!又似在想什么!

是的,他正在等待着一位远道而来的女客。

这位女客,曾深深的爱着他的常叔叔,也曾冒生命的危险保护过他。

她,就是他的师姊颜丽兰!

廉慕雪缓缓低下头,也想到了恩师一鹤仙翁,这位古怪的老人,两年来,对他爱护倍至,一身怪异的武功,已倾囊授给了他!

他想到了明天,师父说,明天他就要离开这个孤岛实际如仙境般的海岛上。

明天他就要重返中原,行道江湖了!他不想离开这位脾性古怪,心地慈祥的老人,但为了父仇,母恨,还有即将来临的武林浩劫,他怎能苟安在这个岛上呢?

他想到了常叔叔,想到了只闻其声而未见其面的新婶婶,还有他时刻念念不忘的云姊姊。

一想到云姊姊,廉慕雪的心里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说不出的苦闷,焦燥,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他只觉得,他需要她,需要和她在一起!

两年来,为了艺业,为了父仇,为了不负师父的期望,他不敢过份分神去想她!

但,明天,明天他就要回中原了,叫他如何不想她呢?他到那儿去找她?她在何处呢?

他俩虽然相处不到一个时辰,谨谨谈了几句话,但她的倩影,却深深的印在他雪儿的心田里!

因此,廉慕雪常想到云姊姊的一颦,一笑,宜嗔,宜嘻,和云姊姊临别时的哀怨呼声!

他又想到那只大白鹤,两年来,它为他捕野禽,觅野果,陪着他练武功,陪着他玩,暇时,乘上鹤背,凌空穿云,盘旋空中……

对那只大白鹤,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激,想想,他又怎愿离开这只温驯可爱的大白鹤呢!

他的心,黯然了!眼睛也湿润了!

蓦然一声悠扬鹤唳,迳由西边的天际传来!

廉慕雪倏然抬起头来,他看到了一个小灰点,在一片薄薄的白云中,正向着岛上飞来!

由那声悠扬的鹤唳,廉慕雪知道它已达成了师父交给它的使命,接来了远道而来的颜师姊!

他的心,也随着逐渐接近的白鹤而欣喜,而激动!

廉慕雪来到这个海岛上,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他希望颜师姊给他带来一些中原的消息,更重要的是云姊姊是杏仍在黑龙帮的总坛!

他想到颜师姊是黑龙帮的人,她一定知道云姊姊的近况。

大白鹤的速度好快!这时已向着地面俯冲了下来!

廉慕雪看到鹤背上,坐着一个青衣女子。他立即举起手来不断的挥着。

鹤背上的青衣女子,也举起纤纤玉手,向着廉慕雪挥动。

挥手间,大白鹤已落在地上。那青衣女子,也顺势飘下了鹤背。

大白鹤轻鸣一声,又振翅飞走了!

廉慕雪一看,果是颜丽兰,她仍是那样娇美,艳丽!

廉慕雪飞身纵了过去,并亲热的喊了系“颜姊姊!”

颜丽兰下了鹤背,见在空中看到的那个蓝衫书生竟是廉慕雪,她简直惊呆了!但她仍亲切的喊了声“雪师弟!”

颜丽兰一直用迷惑的眼光打量着廉慕雪。她怎敢相信呢!两年前在九宫山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一个大孩子,现在已变成了一个英-潇洒,面如冠玉的俊美书生了!

她抬头看看廉慕雪,比她高多了!

另一个丰神俊逸的影子,又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了……

她想:同北剑一样,又是一个害人精,将来不知多少痴情的少女,为他坠在相思的深渊里,受着无穷尽的痛苦和折磨!

廉慕雪被颜丽兰看得,不觉俊脸发热,忙讪讪的问:“兰师姊,你一路上很辛苦了吧?”

颜丽兰的态度非常自然,她没有一丝羞意,因为她自认是廉慕雪的老大姐,虽然廉慕雪长高了,长大了,但她仍把他当个孩子。

她微微点头说:“还好,如不是师父派大白鹤接我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兰师姊,你坐在鹤背上怕吗?”

颜丽兰一听,不觉“噗哧”笑了,她指着雪儿说:“看你长的像个大人了,还说这些孩子话,那有什么好怕的,我觉得好玩的紧!”她说着一顿,又问:“雪师弟,我们分别才两年,你怎的长这么高,这么大了呢?”

廉慕雪一笑道:“据师父说,这是饮了灵石玉乳和万古寒泉之故,师父规定我,每一日饮寒泉两碗,每三个月服玉乳一滴。”

颜丽兰不觉惊讶的问:“听说灵石玉乳,是稀世珍品,练武之人服食一滴,即可增功力十年。雪师弟你三月服一滴,那你的功力不是增加了数十年吗?”

廉慕雪见她邢付吃惊的样子心里不觉好笑,心想:我来岛上的当天,师父就给我饮了半酒杯呢?

颜丽兰见雪儿没答,又追问了一句,说:“雪师弟,你的武功到底进境了多少,你知道吗?”

廉慕雪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只知师父说,我可以离开他了!”

“你要走?”

“是的,明天!”

“为什么这么快?”

“这是师父的意思!”

“我想在岛上多待些时日,让师父亲自指点一下我的武功!”

“我想师父会的!”

“希望如你说的那样才好!”

廉慕雪几番想问一下云姊姊的消息,但又怕颜丽兰看出了他的心事,因此,总是启口又止。

他想,时间还多,何必急呢?于是他说:“兰师姊,我们去见师父吧!他老人家还等着呢?”

颜丽兰点点头,愉快的说了声“好。”

衣袂飘拂间,两人已向岛中央飞去

颜丽兰与廉慕雪并肩前进着,她特别注意雪儿的轻功,因为她想在雪儿的轻功上,探究一下他两年来在武功上的进境。

她看到雪儿的蓝衫飘飘,身段,步法,优美已极!速度之快,快的像脚不沾尘,但却听不到丝毫风声,也看不出他作势用劲!

心想:就凭廉慕雪的这份轻功,自己便深愧不如了,他的武功,也可想而知!

她左右顾盼,只见岛上,苍翠蔽天,松竹成林,小溪内流水潺潺,怪石间野花争妍……

她暗赞:这真是一处世外桃源!

两人,默默的前进着,又绕过一座竹林,洞口已在眼前了!

一鹤仙翁早已坐在洞外的石凳上。

廉慕雪对颜丽兰轻声说:“兰师姊,师父已在等你了!”

颜丽兰一看,果见洞外石凳上,坐着一位银须银发红光满面的老人。

那只接她的大白鹤,也在距石凳不远的老松下,用它尖锐的嘴,不断的琢着树上的松子,样子安详极了!

颜丽兰的心,有说不出的喜悦。因为人们传说中的武林怪杰,她两年来想像中的怪师父,竟是一位慈祥的老人。

她脚下微一加劲,已扑跪在一鹤仙翁的面前。

颜丽兰俯伏在地上,恭谨颤声道:“徒儿颜丽兰,叩请师父金安!”

一鹤仙翁满面慈祥的微笑道:“兰丫头,这是你第一次见面,我不阻拦你,以后这些俗礼免了,快起来坐在石凳上讲话。”

说着,大袖微拂,立有一股绝大的潜力,将颜丽兰轻轻托起来。

颜丽兰趁势起身,立即退坐在一傍的石凳上。

她心说:师父这人的脾性是有点儿怪!

廉慕雪也在就近的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一鹤仙翁轻捋银须,含笑问:“兰丫头,这两年来,你将那本小册子上的武功,学会了多少?”

颜丽尔起身恭谨的说:“前三篇学会了,师父,只是最后一篇……”

一鹤仙翁未待她说完,便伸手阻止说:“丫头,坐下,坐下,放自然些,不要那么拘谨!”说此一顿,直到颜丽兰坐下后,才又问:“前几篇你练习时一些疑难没有吗!”

颜丽兰见问,她的心跳了,脸也红了!

她想到了北剑,想到了红绫女侠,她想到云雾峰时他俩殷切的热心指点,如非北剑经常在外奔走,她想最后一篇定也学成了!

现在师父问了,该怎么说呢?欺师之罪,岂是儿戏?

心想:还是实说了吧!

于是,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下,将红绫女侠邀她到云雾峰习武的经过说了出来!

最后,她又说:“前几篇,徒儿确有不少困鸡,不是华姊姊与常大侠两人时加指点,徒儿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廉慕雪听了,愉快的笑了,他一面在笑,因为他知道了叔叔婶婶的住处,他在心里计划着明天的第一站,便是衡山云雾峰。但他却不知道衡山在什么地方?距离这个海岛究有多远。

他正想开口问什么,忽见师父两道冷电般的眼光,慑人心神的一闪而逝。

他看到了,颜丽兰也看到了!

他的心在跳,颜丽兰的心也在跳!

廉慕雪茫然的望着一鹤仙翁,因为这两年来,他从未看到师父的眼神外露过!

这次,虽仅是刹那的一闪,而聪明的廉慕雪,却已意思到师父生气了!

一鹤仙翁,这个武林怪杰,他的确又动了嗔念。

他不满颜丽兰的做法,他不愿他的武功被别人知道,可是,当他想到,他的女徒儿即将终身随侍北剑的时侯,他又觉得自己有些愚蠢的可笑了!

颜丽兰的心不断的跳着,她不自觉的低下头去,她猜不透师父听了她的话后是喜?是怒?

她不敢问,但她又不得不问,于是,她颤着声问:“师父,徙兄做错了吗?”

一鹤仙翁一听,不觉爽朗的笑了!

他含笑慈祥的说:“丫头,你没错,师父没怪你,我正在为你高兴,我在想,杨婉华那丫头也确是一个豁达,聪明而又可爱的孩子!”

颜丽兰笑了!廉慕雪笑了!一鹤仙翁也笑了!

廉慕雪与颜丽兰两人不安的心情,也都松弛了下来。

愉快,喜悦,充满了师徒之间。

在愉悦的气氛下,颜丽兰说出了中原武林即将来临的浩劫!

为了武林至宝“天孙甲”的藏珍图,中原已到处充满了杀机!

镑大门派,俱都派出了一流高手四出寻找。

琼江钓叟联合了雪山鬼母和赤白二怪,势在必得。

据说,还有更厉害的魔头,在暗中窥伺!

因此,各派与帮会之间,正道与邪魔之间,明争暗夺,互有杀戮!

为了挽救这场劫难,黄山神尼也曾突现侠踪!

一鹤仙翁,对这场即将来临的武林灾难,看来似乎毫不关心!他只是坐在石凳上,微阖着双目,静静的听着。

可是,当他听到黄山神尼突现侠踪的时候,倏然睁开了双目,严肃的问:“兰丫头,你怎知那老尼姑,突又再现侠踪?”

颜丽兰说:“八九个月前,神尼亲至云雾峰,访北剑和红绫女侠婉华姊姊,希望他俩邀请南鞭宋继德宋大侠,联合各大门派共挽此劫!”

“以后呢?”

“以后,神尼看到晓燕姑娘,资质不凡,便将晓燕姑娘带回黄山了!”

一鹤仙翁沉默了!他两眼凝视着远处的天空,他似乎在想什么!

久久未发一言的廉慕雪,这时趁机低声问:“兰师姊,你说的晓燕姑娘是谁!”

颜丽兰眨着两颗清澈的眸子,神秘的笑了!

她想到在云雾峰的时候,想到北剑和红绫女侠,她们常说:廉慕雪与燕儿两个孩子,才真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呢!很显然,两人的心意都希望自己的爱徒,将来结成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颜丽兰知道红绫女侠在晓燕面前,也曾不断的谈起廉慕雪,小泵娘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岂能不知师父的心意?所以在她少女的芳心里,也早印上了一个假想的廉慕雪影子!

因此,颜丽兰望着廉慕雪,只是笑,只是神秘的笑!

廉慕雪没再问,他只是静静的期待着,期待着她的回答。

沉默许久的一鹤仙翁突然说话了,他严肃的对着雪儿两人说:“现在你们两人,应该牢牢记住,今后遇到头带七彩玉蝶的女孩子,应该小心应付,万不可莽撞行事。”

廉慕雪,不再期待颜丽兰的回答了!

颜丽兰脸上神秘的笑也消失了!

他俩,茫然的互望一眼,同时不解的问:“师父,为什么?”

一鹤仙翁轻捻着银须,神态严肃的说:“你们可听说过,武林六宝中,有一种是翠蝶吗?”

两人同时点点头说:“听说过,师父!”

“你们可知它的色彩,形状和功用吗?”

两人又同时摇头说:“不知道,师父!”

一鹤仙翁略加沉思后说:“百年前,黄山神尼还是一个年甫二十的少女时,那时在她的秀发上就带着七个彩色不同的玉蝶,当时人们皆以为那是她的妆饰品,后来在苗疆百花教中,她以头上的七只玉蝶,将奇毒无比的数十名百花教的高手,悉数死伤在她的手下,自此,人们才知道那七只瑰丽的彩蝶是一种最最厉害的暗器!”

廉慕雪与颜丽兰目不转睛的望着师父,静静的听着!两人的神志,俱被这神奇的故事吸引住了!

“这七只玉蝶,每只都有不同的颜色,七只玉蝶,共分红、黄、青、绿、黑、白、紫七色,是用一种上古翠玉制成!蝶翅上有锋利的倒刺,蝶头上有两只极为柔软的银发,施用时,以内家真气打出。玉蝶打出后,飞舞空中,栩栩如生,并发出一种慑人心神的嗤嗤之声!你左闪,它向左飞,你右避,它向右追,你用兵刃去封它,那会更加速你的死亡!蝶身上的刺,专破横-功夫,头上的须,可透任何护身罡气和神功。因此,七彩翠蝶一经发出,除非施用者自己将翠蝶收回,否则,对方敌人不死必伤,无一幸免!”

廉慕雪听了,不觉有些生气的问:“师父,难道就没有破解的方法吗?”

一鹤仙翁点点头说:“当然有,只要你穿上武林至宝天孙甲!”

颜丽兰也忿忿的说:“师父,照你这样说,这个持有翠蝶的人,不是举世无敌横行天下了吗?”

一鹤仙翁感叹的说:“所以说,这种霸道的暗器,必须让有道德的人持有,才不致为害武林。”

颜丽兰又问:“师父,是谁持有这种最霸道的翠蝶呢?”

一鹤仙翁说:“以前是黄山神尼,以后恐怕就是你说的晓燕姑娘了。”

颜丽兰不自觉的吁了口气,心中的一点不平也没有了。她暗喑感谢上苍,因为这种最霸道的杀人暗器,终于落在一个温文恬静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手里!

廉慕雪似乎仍在气,他以不满的声调问:“尔师姊,你说的晓燕姑娘到底是谁?”

颜丽兰的粉面上又绽开了神秘的笑,她两颗亮晶晶的眼珠一转,慢调斯理的说:“唔,雪师弟,你可是问的将来持有翠玉彩蝶的晓燕姑娘吗?”

廉慕雪不耐的点点头说:“嗯,是呀。”

颜丽兰似乎有意戏逗他,故意慢吞吞的说:“这位姑娘,她的武功好,心眼好,人又聪明,长的又美,又文静,又……”

一声极轻微的哼声,飘进了颜丽兰的耳鼓里

她的脸上立即布-了愕然之色,因为,她看到廉慕雪英俊的面庞上,笼罩着一层不屑之色,这使她感到非常迷惑!

她在想,她实在想不出任何足以使雪儿对费-燕不满的理由。

廉慕雪,这个自有记忆力便住在荒谷里的孩子,一直在单调孤寂生活中长大的孩子,他从没有接触过女孩子,曾经接触过的,只有一个活泼可爱的郝碧云。

因此,在他的心田里,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美丽影子!

当他听到颜丽兰说,费晓燕是如何的美,如何的聪明的时候,他的心眼里便不自主的起了不平的反应。他不相信世上还有比他云姊姊更美丽的少女!

因此,在不觉间,脸上露出了不屑神色,鼻孔里发出了轻微的哼声!

廉慕雪见颜丽兰突然停止不说了,也不觉一楞,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说了,因为他不知道他自己的脸上,是一种什么神情!

于是,他强作微笑的问:“兰姊姊,你怎的不讲了?”

颜丽兰没有回答,只是一瞬不瞬的望着廉慕雪,像是要看透他的心。

廉慕雪不解的问:“兰姊姊,你为何一直望着我?”

颜丽兰仍没有回答,反而有些生气的问:“雪师弟!”

“唔?!”

“你认识费晓燕?”

“不认识。”

“你见过她?”

“没有呀!”廉慕雪有些诧异了。

“你知道她是谁吗?”

“所以我才问你嘛!”廉慕雪不仅觉得诧异,也有些愕然了!

他已看出颜丽兰有些不悦了,但他却不知她不悦的原因。

颜丽兰说:“我可以告诉你,费晓燕是你新婶婶的心爱徒儿,你常叔叔视她如亲生的女儿,现在她是你的姊姊,将来是你的什么,那要看你自己了!”

她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些,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廉慕雪沉默了,他在想,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鹤仙翁一直安详的坐在石凳上,面含微笑,静静的听着两个心爱徒儿的对话。

他不愿阻挠他们,他要在他们的身上找回自己年青时的倔强,任性,幼稚,可笑!

他早已洞烛了廉慕雪的心事,因为只有他才知道,在九宫山的后山上,在轰轰的瀑布声中,在皎洁的月光下,廉慕雪与郝碧云,两小并坐亲蜜偎依的情景!

两年来,廉慕雪没说,他也没问。但他却知道廉慕雪课余之时,常常呆呆的伫立着,有时仰首凝视,有时低头默想,尤其在皎洁的月夜里。

在他的臆测中,廉慕雪的三件心事,是;父仇,母恨,云姊姊。

这时,廉慕雪低着头沉思,颜丽兰抿着嘴不语,这位脾性古怪的老人,看到了爱徒们的小儿态,竟然爽朗的笑了!笑的是那么响亮,豪放!

笑声震的松针纷落,树叶飘摇,花树上的花瓣,片片的掉向地上……

安闲啄着松子的大白鹤,也被震的展翅飞走了

廉慕雪突然抬头,颜丽兰转首注视,两人都愕然望着发笑的师父。

一鹤仙翁收了笑声,指着颜丽兰微笑着说:“兰丫头,你还记得铁掌金镖刘棋-的小师妹郝碧云吗?”

廉慕雪一听,刚刚抬起的头又垂下了,他的俊面绯红!

颜丽兰的两眼,闪着惊异的光辉,她的心猛烈的跳着!

她在心里暗暗呼道:我怎的竟忘了这个活泼,聪慧的小泵娘呢!

她不解的问着自己;他们最初是怎样相识的呢?他们怎会有了爱?

她又仔细的想,郝碧云确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少女,大而亮的眼睛,小而红的嘴,眉弯,鼻直,脸蛋儿甜!

她明白师父的意思,她也预感到另一段情孽的即将开始。就像现在的北剑一样,这中间也包括着她自己!

她是经历过个中痛苦的女人,这痛苦是无穷尽的!

焦虑,忿懑,妒、怨、恨,终年交炽在心里!

悲痛,哀伤,情恨绵绵,直到心碎,泪干!

因此,她暗暗发-,她要尽一切力量帮助费晓燕,她决不能让这个圣洁的少女,在她纯真的心灵上,受到丝毫的痛苦!丝毫的损伤!

但是,当她想到另一个可爱的少女郝碧云时,她的心又凉了!

她在心里问着自己,怎么办?我不能帮助一个少女,又去伤害另一个少女呀!

廉慕雪忍了好久要问的话,这时再也忍不住问了!

于是他焦急的问:“兰师姊,你离开九宫山后,见到过云姊姊吗?”

颜丽兰摇摇头说:“没有。”

一鹤仙翁也关切的问:“丫头,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吗?”

颜丽兰说:“我来此途中,曾遇到黑龙帮浙江分舵主黑心娘子严萝,我们谈到琼江钓叟时,才知道郝碧云在大雪山苦练冰魄神功。”

廉慕雪的星目一亮,不由惊喜的问:“兰师姊,她现在仍在大雪山吗?”

颜丽兰摇摇头说:“这就不知道了,我想仍在吧!”

廉慕雪又沉默了!

一鹤仙翁听了,不觉诧异的问:“大雪山乃雪山鬼母隐修之地,怎容她在大雪山习武?”

颜丽兰说:“近十年来,琼江钓叟与雪山鬼母,交往很密切,雪山鬼母非常喜爱郝碧云,经常传授武功,并将她最心爱的‘太白精金宝剑’也赠给了这个讨人喜欢的小泵娘。”

一鹤仙翁似乎不太相信的说:“这老婆子会舍得将武林至宝之一的太白剑,赠给那丫头吗?”

雪儿忽然显得很关心的问:“师父,为什么?”

一鹤仙翁右手轻捋银须,微微一笑说:“这老婆子,当年为了太白剑,曾与她师兄翻脸成仇,两人激战一日。结果,她师兄一把毒沙洒在她的粉脸上,她也用手上的太白剑划破了她师兄的左颊!”

廉慕雪听说划破了左颊,心头猛的一震,不觉月兑口急声问:“师父可知她师兄的名字?”

一鹤仙翁略加沉思后说:“大概是蔡一芳吧?我已记不清楚了!”

颜丽兰急忙接口道:“是的,是蔡一芳,听说她师兄近十年来,武功大进,自负甚高,竟然自称什么‘疤面尊着’。”

疤面尊者四字的余音未落,廉慕雪两眼冷电般的眼神,已倏然暴涨,俊面苍白,全身颤抖……

颜丽兰只惊得樱口微张,粉面色变。

定力如山的一鹤仙翁,也不觉紧蹙寿眉,有些愕然了!

愤怒的复仇烈火,在雪儿的心中烧着,悲痛的泪水,在雪儿的眼里急剧的转着……

他颤声说:“师父,这个‘疤面尊者’就是徒儿对师父说过的那个疤面老人,那夜一掌击毙我父亲的仇人!”

一鹤仙翁面色阴沉,眼射精光,轻捋银须的右手,一动不动的停在空中。

颜丽兰轻轻一声叹息,她的心同样的难过着,但她却不知道如何安慰雪弟弟!

一鹤仙翁突然严肃的问:“雪儿,你住的石室顶上,正中是什么图?”

廉慕雪毫不犹豫的说:“一元!”

“变?”

“两仪。”

“前?”

“三才!”

“后?”

“四象。”

“四象分?”

“太阴、太阳、少阴、少阳。”

“动时?”

“圆而为天。”

“静时?”

“方者为地。”

“左图?”

“正五行。”

“右图?”

“反五行。”

“左右壁?”

“六爻、八卦、生死阵。”

“前后壁?”

“天纲迷魂、风雷火!”

廉慕雪刚刚答完,一鹤仙翁已突然起立,慨然道:“只要熟记以上的阵图,定可手刃善设图阵的疤面尊者。雪儿,现在你可以走了,不必等到明天!”

廉慕雪听了,虽心中不解,但他却知道师父的脾气是言出必行?因此立即伏在地上,流着泪说:“师父,雪儿此番回去,先寻家母,再报父仇,然后回来,终身侍奉师父,再不返回中原了!”

一鹤仙翁也不觉神色黯然的说:“不要说傻话,快起来走吧!以后行道江湖,凡事机警、谨慎、谦和有理,必然不差。知道了吗?”

廉慕雪听罢,立即恭声应了个是!

一鹤仙翁转身又对满面戚然的颜丽兰,说:“丫头,你代我送你师弟乘鹤启程吧!日落前,他仍可抵达对岸赶上宿头!”

说罢,缓步向洞中走去。

这位脾气古怪的老人,看来似乎也不愿见他心爱的徒儿骤然离他远去!

廉慕雪望着一鹤仙翁的背影,仍流着泪说:“师父保重,雪儿走了!”说罢,连连叩首。

一鹤仙翁身形不停,继续向洞中走去,他没说话,也没回头,仅轻轻摆了摆手!

颜丽兰的眼,也湿润了,她竭力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她走前两步说:“雪师弟,快起来吧?准备一下也好动身了,你到对岸后,还有一段极远的山区,才可找到市镇。”

廉慕雪立起身来,举袖拭着眼泪说:“我没有什么好准备的,除掉随身一只宝剑,再无别物!”

说着,掀起蓝衫,紧了紧腰间的龟纹紫虹剑,仰首看了看天。

天,显得更高,更蓝了。白日,已偏向了西方!

廉慕雪吹了一声尖锐口哨,哨声直上青天

远处,立即传来了白鹤的回应

眨眼间,那只巨大的白鹤,已盘旋在松林的上空了。

廉慕雪转首对颜丽兰,说:“兰师姊,小弟走后,师父跟前,还请师姊细心伺候!”

颜丽兰点点头,恳切的说:“这是我分内之事,请师弟放心,我会好好服侍师父的。”

廉慕雪立即双手一拱说:“师姊请保重,小弟走了!”

了字方毕,双袖微拂,立在颜丽兰面前的雪儿,已腾身而起,凌空直上。

廉慕雪上升至白鹤旋飞的高度,两袖突然平展,屈腰横飞,直扑缓飞的白鹤

大白鹤像平素一样熟练的微一侧翅,廉慕雪已飘落在它的鹤背上!

颜丽兰的心,又惊,又喜,又羡慕!

她在心里说:近十丈的莴度并不算高,但能微拂双袖,笔直上升,这份轻功着实惊人!

她迅急举起玉手,向空中不断的挥着。因为廉慕雪在鹤背上,已向她挥手了。

她听到廉慕雪向她说:“兰师姊,再见了!”

这声音不像发自空中,而像发自耳边,发自面前!

这声音就像师父去年对自己谈话时一样,每一个字音,都清晰的送进她的耳鼓里!

她也急忙用力喊着说:“雪师弟,再见了,祝你一路平安。”

廉慕雪似乎忘了方才的悲愤,离愁!他高兴的笑着说:“谢谢你,兰师姊!我希望在中原早日见到你!”

说着,他的手仍不断的摇着!颜丽兰的手,也不断的挥着!

大白鹤只在空中旋了个小圈,便迳向西方飞去

白鹤的速度渐渐快了,颜丽兰的影子也渐渐小了!

廉慕雪的心里,有着一份成功艺就的喜悦,也有一份离去的怅然!

一声悠扬鹤唳,廉慕雪已置身在一片浓厚的白云中。

阵阵微小的水粒,扑在嫌慕雪的脸上,湿湿的,凉凉的……

蓝衫泊泊的飘看,耳边响着呼呼的风声!

风,较地面上大多了!

廉慕雪平稳的坐在鹤背上,在如绵的白云中,他又沉入在思考里

他想着他今后的计划,他如何去找母亲,如何去找他的云姊姊………

他想到现在,必须先去看常叔叔和未见面的新婶婶!只有在他们那里,才可以得到母亲的处境,疤面尊者的踪迹。

还有,人们传说中的天孙甲藏珍图,是否真的为父母获得?这张图是在谁的手里?是失踪的母亲带走了?还是在死去父亲的身上而被埋在土里?

不知过了多久。

廉慕云的眼前一亮,大白鹤已穿出了那片白云。

廉慕雪也由沉思中醒了过来,原来距对岸已经不远了!

落日红红的!云,红红的!大海,闪着耀眼的光,愈远愈亮!

远处,山峦起伏,有明有暗,壮阔无边……

近岸,礁石如林,浪花四溅,响着如雷的潮声!

白鹤,有的成群,有的分散,有的翱翔海面,有的静落沙滩……

廉慕雪看了这大自然的瑰丽景色,心胸不觉为之豁然!

片刻,白鹤已落在一个极高的峰顶上。

廉慕雪飘身下了鹤背,环顾四周,正是去年与师父乘鹤过海的那座莴峰!

他心里不觉一阵凄然,他轻抚着白鹤说:“大鹤兄,我来岛两年,多谢你的照顾,你对我的这份深情,我会永远记住的!”

大白鹤确是一个千年灵禽,它不但知道与这个相处两年的大女圭女圭即将分别了,它并且知道廉慕雪正对它说着感谢的话!

它心里似乎也有着一份离别的惆怅,它不断的低呜,它不断的用鹤头轻触着廉慕雪的肩和胸!

廉慕雪拍着它阔大的鹤翅说:“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大白鹤没有动,也没有要起飞的意思。

廉慕雪刚刚开朗的心情,又有些黯然了!

他抚慰着鹤身光泽的羽毛说:“回去吧!大鹤兄,我办完了事就回来的。你暇时不妨常到中原玩玩,只要我看到你在空中,我会招呼你下来的!”

大白鹤的长颈,突然竖了起来,同时两眼射着毫光,显然高兴了!

廉慕雪笑了,他轻拍着鹤身爽快的说:“去吧!”

一声悠扬的鹤唳,大白鹤已振翅飞走了……

雪儿两眼望着东飞的白鹤,一直到它消失在东边天际的一层灰云里。

暮色已笼罩了大地,西天只留下一抹残霞,群峰已渐被灰暗吞噬了!

廉慕雪心里不觉有些着急,他急着去云雾峰,他急着见常叔叔!但他却不知道如何走法,如何才找到衡山?

他又想,只要往内陆走,只要遇到行人,就可找到衡山,就可见到常叔叔!

想着,心里一阵狂喜,恨不得马上飞到常叔叔的身边!

飞,他想到了飞,他想到好久没有尽情的飞了!

于是,意念间,他的神功发动了,凌空虚步也迳自展开来!……

一声高亢长啸,雪儿已乘风而起,破空而去

这声长啸划破长空,摇曳入云,万山响应,历久不散……

这声长啸,如龙吟,如虎吼,只惊得野禽纷飞,猛兽狂奔……

廉慕雪前进的身影,像一缕青烟,真的在飞了!

他飞过插云的高峰,飞过险峻的崖巅,飞过参天的古树,飞过万丈的深渊!

廉慕云的这声长啸,是因一时兴起,廉慕雪尽情的狂飞,是因身在山中。

因此,他在飞行中,只觉群山后掠,白云倒飞

当他一声啸毕,群山又趋寂静的时候,他已飞行在七八里以外了。

这时天已黑了,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夜,已然来临了!

廉慕雪看来虽像一个年甫二十的文书生,但实际上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孩子!

孩子是永远月兑不了孩子气顽皮,好奇,不知利害。

他仍一味的向前飞着

他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欣喜!他心里仍响往着方才那声万山响应的长啸。

他想,如把啸声吭的更高,拖的更长,啸的更响亮,必定更好玩!想着,不觉笑了!

他自语道:“是的,这次我要一个更高,更长,更响亮的……”

啸字尚未出口,一声凄厉恐怖的长啸,迳由十数里外的山区传来

这声如鬼哭,似狼嗥的长啸,确如廉慕雪心想的,又高、又长、又响亮!

廉慕雪身不自主的打了个寒战,立即停住前进的身形,望着啸声传来的方向。

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啸声,一直响着,并针对着廉慕雪立身之处飞来!

这怪异的啸声,音质浑厚,入耳锵然,但听来实在太怕人了!令人觉得心悸,神浮!

啸声,愈来愈近了

廉慕雪运集目力,看到遥远的一座高峰,正有一条极小的细长身影,闪电般向着自己这边飞来。

那影子,渐大、渐大、渐渐大了

眨眼间,那细长的影子,带着极速的衣袂飘风声,已越过了前面的山头。

突然,一个长发黑面眼如铜铃的瘦长人,已停在距他不足五丈的地方。

“啊”廉慕雪看了不禁月兑口惊呼了!他从没见过长像如此可怕的人!

他不知道面前站着的是人?还是鬼?

他看到一个两眼射着绿光,獠牙露在尖嘴外面的人,就像小时候人们告诉他的妖怪一样!

一袭宽大及膝的黑-大褂子,罩在他又瘦又长的身上,简直像个活僵屁!

那山妖似的怪人,这时毫无表情的站在那儿,两眼射着慑人的绿光,一直注视着廉慕雪,他似乎也在想什么!

他想,他是追错了?但他明明看到一个青烟似的影子,拖着悠长的啸声,电掣般飞向这个方向?

因为他不相信那声音质高亢,摇曳入云的啸声,是发自面前这个少年的口中!

可是,他看到廉慕雪立身之处,竟是斜出悬崖数丈的一棵枯松上,而他依然气定神闲,毫无惧色的站在那儿,这岂是常人所能够的?

因此,他又有些怀疑了!

他怪声怪气的问:“小子,你站在那种危险的地方,不觉得怕吗?”

廉慕雪最不喜欢人家喊他小子,加之这声小子又是出自这个形如山怪的人的口里,更觉得有气!

他本想发作,但他突然想起了师父的临别叮嘱机警,谨慎,谦和有礼。

于是他忍下了,但仍没好气的说:“这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也低头看了看脚下。由于怪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跟本没去注意这些!

他在飞行中突然停身,双脚踏实,只是神功奇妙的反应罢了。

这时经那怪人一说,才发觉自己站在一棵悬空的枯松尖端,脚下云气弥漫,竟是一道深不可测的山涧!

他很想纵回崖上,但那怪人立足之处,恰好是枯松的根部。回头看看身后,只见浓云缓飞,不见对崖!

廉慕雪仍伫立在数丈多长的枯松上没动,他要静以待变,俟机而行,他不敢莽撞行事。

否则,一不小心,必然落个粉身碎骨!

那怪人对廉慕雪的回话,显然不满,一阵阴恻恻的冷笑之后,继而厉喝问:“芳才那声长啸,可是你这小子发的?”

廉慕雪见他声色俱厉,如此无礼,不觉气往上撞,也怒声道:“是又怎样?”

那怪人一听,突然仰首一阵狼嗥似的敝天狂笑

笑声,划破了夜空,震撼了群峰

四野参天古树的枝叶,被震的发出了沙沙的响声,如万蛇噬人!

周近怪石间的虬忪矮竹,也被震的摇摇幌动,如鬼魅来临。

四周充满了恐怖!阴森!

廉慕雪的心神,也觉得有些浮动。脚下的枯松,索索颤抖,堪堪欲折。

廉慕雪心下大惊,急忙收敛怒气,-虑凝神……

敝人突敛笑声,用手指着廉慕雪,厉声道:“是你,你就快快自己坠崖而死,免得老夫动手!”

廉慕雪见他这种恶毒残忍的说法,不觉大怒,双眉一扬也厉声喝问道:“我自己要不愿死呢?”

敝人一听,两眼凶光暴射,尖嘴不住的扭动,露在唇外的两颗獠牙,显得更长,更怕人了!

他嘿嘿一阵阴恻恻的冷笑,咬牙恨声的说:“少不得要老夫亲自动手,再开杀戒了!”

说着,缓缓举起蓄有尺许长的指甲,形如五支钢钩的右手,就要抓向廉慕雪!

雪儿也立运神功,蓄势以待

也就在这时,怪人后面的峰顶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喜娇呼道:“爹,你出来这么远,让我找的好苦!”这声音好美,好甜,好清脆!

廉慕雪听得一愣,不自觉的往着发声之处望去

一条娇小的身影,如一支月兑弦的疾箭,电射般向着这边飞来

廉慕雪一想,突然又打了个寒战,心说:快不要看吧!看这怪人的丑恶像,便知他女儿的那付尊容如何了!

因此,未等那娇小的身影来到近前,便急忙仰首望着黑蓝缀满了银星的天空!

那怪人刚刚举起的手,又缓缓的放了下去,奇丑的脸上,闪着慈爱的光辉,方才狰狞的神色,完全消失了!

他转身望着飞来的身影,脸上一直笑着!可惜,廉慕雪没看到这人类善良的一面,不然他会因而此感动,后来便不致对这位怪人最爱自己的人儿的父亲痛下杀手了!

眨眼间,那闪电而来的娇小身影,已落在怪人的面前!

廉慕雪,仍背负双手,仰首望着夜空,繁星正向着他眨眼……

“爹,您又发怒了?”

这声音太美了,廉慕雪几乎不能控制自己不看!

“没有呀!”

这声音太亲切了,充满了慈祥,廉慕雪不敢相信这声音是出自那怪人的口里!

“还说呢!方才还听你发出愤怒的狂笑!”

“……”怪人缄默了!

“……”那消脆,甜美的声音不响了!

寂静!无声!四野又趋于死沉……

廉慕雪,望着夜空……

那怪人,望着他的爱女……

他的爱女,则痴呆的,望着负手立在枯松上的廉慕雪。

三人静静的望着,各人有着各人的心情!

廉慕雪,他愿听那甜美如音乐的声音,但他却不愿看他想像中的奇丑面孔!

那怪人,静静的望着突然变得如痴如呆,视如生命的爱女!

他的爱女,却神态恍忽,妙目含情,如痴如醉的立在那儿。

这时,她的芳心,正起了一阵涟漪!

在她十六个寂寞单调的春天里,除了她奇丑的父亲,她再没见过第二个人,现在,她见到了。

现在她见到的,是一个飘逸,潇洒,朱唇玉貌的英俊少年人。

他正负手立在空中,云,缭绕在他的身边,呈现在她眼前的,那不是天上的仙童吗?

她的心,噗噗只跳,眼睛,流露着温柔,脸蛋儿上,已抹上一片红晕……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怎的会有这种异乎平常的感觉?是从没有过的感觉!

她怎知?这种感觉是与生俱来的呢?

许久,无人走动,也无人发声!

廉慕雪被好奇欲支配着,他终于忍不住用眼睛向着崖边一瞟,仅仅的一瞟

突然,廉慕雪的眼睛一亮

那怪人身边站着的竟是一个婀娜娇美的紫装少女!

廉慕雪不敢相信他会用万古寒泉洗过的眼睛?

但五丈外站着的,的确是一个肤如凝脂,面泛红霞的绝色少女!又不由得他不信。

爱美是人之天性,廉慕雪是人,岂能例外!

那紫装少女,突见雪儿的星目中射着冷电般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的粉面,似乎要看透她正如小鹿乱-着的心!

因此,她的心,跳的更烈了!

一阵愉悦而又奇妙的热流,从她的心尖经过两股之间,直达她的脚跟儿!

她的腿软软的,她立即伸出纤纤的玉手,紧紧的握住她父亲的左臂,几乎偎依在那怪人的怀里。

她显得更美:她父亲显得更丑了!

但天下有几个孝顺的儿女,嫌自己的父母丑呢!

那怪人的丑脸上,绽露出慈祥的微笑,他伸出如钩的手指,用长长的指甲,轻轻的整理着那紫装少女披在肩上的秀发。

伟大的父爱,表现无遗了!

忽听那紫衣少女,颤声低低的问:“爹,您方才发怒,是为了他吗?”

突然,那怪人又转过脸来望着廉慕雪,两眼又射出了绿色慑人的凶光,尖嘴又不停的扭动着。

他愤怒的微哼一声,用阴森可怕的声调命令着那紫装少女,说:“萍儿,杀了他!”

紫装少女一听,不觉呆了,她两眼慌恐的望着怪人,不解的问:“爹,为什么?”

敝人两眼闪烁着慑人的凶光,一直盯着廉慕雪,他似乎没有听到他爱女的问话。继续用手轻推着他爱女的肩头说:“去,杀了他!”

“不。”紫装少女扭动着香肩,她竟拒绝了?

敝人楞了!他不知道他爱女今天那里来的这股勇气?是什么力量支持着她竟敢违背他的命令?

他迷惑的望着自己的爱女。问:“你不愿杀他?”

“嗯!”紫装少女两眼望他,嘟着小嘴,轻轻的点了点头。

敝人奇怪的问:“为什么?萍儿?”

“因为他不像坏人!”

“何以见得?”

“……”紫装少女无言了。

这时她心里也在问着自己:为什么不杀他呢?我为了什么不听爹的话呢?

她实在想不通,她自己也在怀疑她自己!

敝人低头望着站在身前的紫装少女,随同自己隐居深山将近十年的女儿,算算,今年她已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

在此以前,他从没注意过这些,今日看来,自己的爱女,已长的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了!因此,他心里不觉一震,这使他想起了什么她再不是一个女女圭女圭了!

他低头轻声的问:“萍儿,你喜欢他?”

“不,爹,您不要瞎猜!”紫装少女的脸红了!她竭力否认着,但她的一颗芳心,却几乎从口腔里跳出来。

试想,世界上又有几个怀春的少女,肯说真心话呢?

不信?看她那双明如秋水的大眼睛,不是正含情脉脉的望着廉慕雪吗?

敝人又追问了爱女一句:“是真心话?”

“唔”紫装少女只是模糊的应着。但她的两眼,仍一瞬不瞬的望着廉慕雪,谁知道她是否听清怪人问的是什么话?

她真听到怪人的问话吗?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的一颗少女的心,正系在廉慕雪的身上。

敝人听了女儿的同答,微哼一声,竟向着廉慕雪走去,走的很慢!……

罢刚垂下的右手。这时又渐渐的提了上来……

紫装少女没有动,也没有阻拦她父亲,这时她已忘了这个世界的存在,她看到的,只是廉慕雪醉人的丰采!

廉慕雪立在枯松上,早已不耐了,他想走,但他不能。看看四周,云雾缭绕,根本看不见对崖,望望脚下,身悬空中,不知下面究竟有多深?

他想纵回崖上,但崖上又被怪人父女占有着,现在,他已进退不能了!

焦急,忿恨,在他心里交织着,他恨那怪人,也恨那紫装少女!

他正计划着冒险纵过去,但他非常清楚,当他飞回崖上之际,怪人和紫装少女,任何一人,出手一掌,他必被墼落崖下……

现在,他必须离开这里,他必须早点找到常叔叔!

因此他不得不冒险了!他根本没去听怪人父女间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只是想着如何纵回崖上去。

蓦地一声惊呼:“爹,不要”这声惊呼,把沉思中的雪儿惊醒了!

他猛然定神,看到面色阴沉的怪人,右掌已然向他劈出

待他惊觉,一股巨大的掌风,已然近身了!

廉慕雪心下大骇,仓促间。疾劈一掌,硬硬迎了上去。蓬的一声大震,两股掌风,就在雪儿身前三尺处相遇了。

蹬蹬蹬,两人各被震退三个大步。

“啊不要退!不要退”又是紫装少女的惊呼。这呼声,充满了焦急,关切和恐惧!

廉慕雪急忙稳住后退的身子,回头看看身后,距枯松的尖端已不足一尺了!再退半步……

啊!他不敢想了,他本能的又向前急进了五步。

他的心猛烈的跳着,冷汗,流满了额角,脚下的枯松,仍不停的颤动着……

被震的四下飞扬的枯枝,纷纷向崖下坠去廉慕雪定了定神,两眼怒视着正在那儿发呆的怪人,他对怪人这种有欠光明的举措,恨透了!

廉慕雪根本没有打斗经验,如果这时他再猛的劈出一掌,怪人和紫装少女,势必被他击毙掌下。

可是,这时的廉慕雪正怀疑着师父的话,对自己的武功也失却了信心!

他想:我的武功如此肤浅,师父为何说我可以离开他了呢?但他怎知他一出师门就遇上了这个早年成名的魔头人物呢?他虽然想着,但他的两颗朗朗的星眸却感激的望着那紫装少女!

这时紫装少女,正紧紧的抱着怪人的右臂,她的粉脸是苍白的,神色是慌急的!

她的娇躯,不停的抖着,一双美丽的大眼里,充满了泪水,她的樱口微张,敢情她也被廉慕雪的惊人武功吓呆了!

这时她心里又惊,又喜,又怕;惊的是:对面这个英俊的少年,竟是一个身怀绝学的人物!喜的是;在父亲全力施为的一掌下,他竟安然无恙!怕的是;父规性情刚愎,如此一来,必定大怒,真不知父亲又要施出什么杀手?

紫装少女这时的心情是复杂的,她两颗晶莹的大眼,在廉慕雪的脸上闪来闪去,再也不想离开!

她自己在心里问着自己:怎么办?我真的喜欢他了!喜欢就是爱,我不能让爹杀了他,我不能让爹杀了他!

敝人楞楞的立在那儿,他确被雪儿深厚的掌力惊呆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看来二十不到的娃儿,竟有如此精湛的武功。这一掌他以六成真力拍出,竟被对方在仓促间给接了下来。

尤其当他想到,他这一掌是怎样击出的时候,羞怒,惊骇,更增加了他的杀心!

他呐呐的说:“万万留他不得,万万留他不得!”

紫装少女一听,心下骇极了,她不自觉的轻轻摇着怪人的右臂,颤声道:“爹,饶了他吧!”说着,眼泪不觉也簌簌的流下来。

这时怪人的心,像刀割一样,他预感到他的爱女,将不再属于他了!

他已失去了娇妻,他决不能再失去相依为命的爱女,他一想到了他娇艳如花的爱妻,他的胸腔就会被-怒的火焰烧得要爆炸了!

他脸上的神色,愈来愈深沉,愈来愈难看!他恨世间所有的英俊男人,他们带走了他的娇妻,如今又要夺去他的女儿!

忽然,怪人一阵仰天狂笑笑声划破了夜空,林中被方才啸声惊起的鸟群,刚刚找到栖枝,这时又再度飞起来……这阵如鬼哭神号般的不绝狂笑,是惨厉的,悲愤的,凄凉的……

敝人似乎要用笑,来发泄他积于心中多年的悲愤!

廉慕雪立在那儿,竟然被笑声震得有些心浮气动了!

紫装少女更是被震的摇摇欲坠,内心泛起无比的恐惧,她知道这笑声,是父亲怒极而发,她更知道父亲在这笑声之后,定要施展杀手!

因此,她再为面前的廉慕雪担心了,她强自凝住啊动的心神,她要在迫不得已时暗助廉慕雪。

敝人倏收笑声,左掌竟闪电般向着枯松劈下只听喳的一声脆响──廉慕雪立身的那株枯松,竟被这一掌由根劈断。

这一掌太突然了,这是廉慕雪万万想不到的,尤其在他气浮神摇的时候,身子竟随着劈断的枯松,星泻似的向着千仞悬崖下坠去

倏然,一条艳丽的彩带,竟笔直的向着廉慕雪下坠的身影闪电飞去

由于廉慕雪心乱气浮,加之又事出突然,使他这毫无江湖阅历对敌打斗经验的少年,不觉慌了!

就在他脚下突然踏空之际,竟然忘了他是会武功的人,他是会飞的人!

此刻蓦见一条彩带在他面前一闪,他本能的一手将它抄住。急切间,猛的向怀里一扯,他想乘势飞上悬崖。廉慕雪现在是何等功力,他这顺势一扯,力道何止千斤?

就在他用力一扯之际,一声惊呼,一个娇小的身影,已随声而下了

廉慕雪再度失却重心,刚刚上升的身子又复骤然闪电下降。

但他的手,仍紧紧握着那条彩带不放。那被拉下来的娇小身影,眨眼间,已与廉慕雪下降的身体会合了。蓬的一声,那条薄如-翼的彩带,经风一次,竟在中间张开了一个形如伞状的大兜斗!

谁又想的到,那看来不足五寸宽的彩带,张开来竟有六尺多宽呢?因此,两条合而为一的身影,立即减低了如星泻似的下降速度。

两条人影在此惊险万分之际,彼此都需要把持,两人都本能的一把将对方抱住。

一阵处女特有的淡雅幽香,立时扑进廉慕雪的鼻孔里……

廉慕雪的心神不觉一荡,这令人沉醉的幽香,使他觉得似在什么地方闻过?

啊!他想起了,那是在云姊姊的身上……因而,他猛然睁开星目,在他一看之下,他握着彩带的手,被惊的几乎松开!

被廉慕雪紧紧搂在怀里的,不正是那怪人的女儿紫装少女吗?

这时那紫装少女秋水似的眸子,也正似睁似闭的望着他,鲜红的嘴角正挂着生春的笑!

廉慕雪被她看的心头一阵狂跳,他毫不考虑的伸出左手向她轻轻推去急切间,偏偏触在紫装少女的丰满双乳上,但觉又温,又柔,又富弹性!

廉慕雪心下大惊!

紫装少女的粉面通红!

廉慕雪猛的缩回左手,这样,两条即将分开的人影,又重新合在了一起!

紫装少女被这蓦然一撞,樱唇中不禁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咭嘤”声!

她的头已俯伏在廉慕雪的肩上,她蓬松的秀发,直刺得廉慕雪的颈脸痒痒的,阵阵发香,只冲得廉慕雪心乱神迷,她的手将廉慕雪搂的更紧了!

一阵有如枭啼的哭声,蓦然由崖顶上传来,这哭声是惨厉的,悲痛的,绝望的……渐渐,哭声变成了笑声……

由大笑变成狂笑,由狂笑变成嚎叫,狂笑,嚎叫,渐渐远了,渐渐听不见了!

自此,这个世界上凭添了一个俊美少年人的煞星!这个丑恶煞星,要杀尽天下所有俊美的男人!

现在他把俊美的男人恨透了,因为他们夺走了他的妻子,如今又带走了他女儿的生命!

廉慕雪与紫装少女,双双拥抱着,借着彩带缓缓的下降,两人俱都沉醉在温馨中!他们的神志都有些迷糊了!

就在这时,脚下隐隐传来了澎湃水声,两人的身体不禁同时一震,紫装少女伏在廉慕雪肩上的螓首也惊的离开了!两人不觉同时望向脚下,脚下漆黑,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紫装少女心想:完了,这次必死无疑了!继而一想:死吧!同他死在一起,那不是更幸福吗?因此,她索性将头紧紧的贴在廉慕雪的胸口上,搂在廉慕雪身后的手,又加了几分劲力,她生怕在她离开这人间的一刹那,失掉这个她心中喜爱的人儿!

廉慕雪对紫装少女突然亲热的动作,似乎不觉,因为他已看到脚下出现了另一个峰顶,但距那座峰顶,还有一段距离,如照这样垂直降下去,势必不能落在那座峰顶上!

那一段短短的距离岂能难住廉慕雪?但糟的是怀中还有一个艳丽绝色的紫装少女!

廉慕雪不能置怀中少女的生命不顾,他不能这样做,他也不忍心这样做!

于是廉慕雪立运功力于左掌,用神功中的柔字诀,缓缓向少女的腰际轻轻推去

廉慕雪要使他们两人的身体,缓缓向着那座峰顶斜斜飘落!-

知,他愈推,紫装少女抱在他身后的手,搂的愈紧,她已下定决心,死也不放开她的手,她实在不想离开他一分,一寸!

廉慕雪有些急了,推向紫装少女腰际的左手,又增加了一成功力

蓦然,廉慕雪觉得胸前一阵湿湿的凉意,而依在他怀中的紫装少女娇躯,这时也不停的颤抖着……

他低头一看,紫装少女正紧抿小嘴,微闭双目,泪水正由她长长的睫毛中,像泉泻般流了下来!

他胸前的蓝衫,已被她哭湿了一大片……

这时脚下传来一片风吹的松涛声,澎澎湃湃的流水声,听的更真切了。

廉慕雪低头一看,不觉大吃一惊,这时距那峰顶一块最突出的怪石,已不足十丈了!

廉慕雪不禁急切的大声说:“喂!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要摆月兑你,我是要救你,不然我们都没命了!”

说着,左掌运足功力,迳向紫装少女的腰际推出

廉慕雪现在是何等功力?紫装少女仅凭一只左手岂能抗拒廉慕雪的神功?

一声哀怨的叹息,发自紫装少女的樱口,她搂在廉慕雪身后的手,松开了!

她握着彩带的手,也松开了!廉慕雪一看,只惊的心胆俱裂。

这时两人下坠的速度,倏然骤增,看看距那峰顶突出的怪石已不足两丈了……

廉慕雪猛然暴喝一声,右手一抖彩带,借方一提真气,左手疾向紫装少女的娇躯推去——

心念间,神功的震字诀发动了!只听蓬的一声继而叭的一响

紫装少女的身子,已着着实实的被弹到怪石之上。滚了两滚,一动也不动了!

廉慕雪在拍出一掌的同时,也被反震的后飘两丈,如此离开峰顶的距离更远了!

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廉慕雪已错过了跃上峰顶的机会。身体又像星泻似的向下坠去——

廉慕雪这时已无暇多想,也不容许他多想,立即双脚和互连点脚面,两臂倏然平展,一屈腰身,硬将下坠之势变而为头下脚上,向着绝壁斜斜飞去

蓦见一片乱结的野藤,就在他的眼前出现了!

廉慕雪怎敢怠慢,右手彩带如电光石火般向着生满野藤的绝壁上抛去。

彩带应手挂住了,廉慕雪就势轻轻一扯,已飞身飘了过去,疾伸左手握住了藤枝。

这时,他如一个大壁虎,静静的伏在绝壁上。闭上眼睛,轻轻吁了一口气……

他需要喘息一下,也需要冷静一下,这刹那的惊险,使他太紧张了,也太疲倦了!

突然,他想起了峰顶上的紫装少女,于是他抬头看了看峰顶,那里还看得见,看见的只是怪石斜松和一片浓绿野臃!

但他必须上去,不管多危险也要上去,他不能不去看看那个紫装少女,是死了?抑或是受了伤?

于是将手中的彩带收起,立即矫捷的向上攀去

峰顶上的紫装少女,这时已苏醒了!她没有受伤,她只是被重重的摔了一跤!

这是什么道理?这便是廉慕雪无极神功的神妙!

在廉慕雪发出神功震宇诀的同时,他的心念间只是想把紫装少女弹到崖上去并没有伤她的意思!

因此,神功便在这时显露了它的神妙功用,随着廉慕雪的心意溶合了柔劲,是以紫装少女才未被震伤内腑!

她曾试行运气,她知道她没受伤,但她的心却碎了!因为她失去了心中最喜爱的人,她觉得真不如死了的好!

这时她静静的躺在山石上,让夜风吹拂着她蓬松的秀发,苍白的粉脸。

她紧闭着小嘴,两眼注视着夜空,泪水,涌满了大眼眶,她的视线是模糊的,她什么都没看见,即使是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

她轻轻发出了低微的幽怨叹息,长长的睫毛一眨,豆大的泪珠,簌簌的滚下来,滚到她的鬓角,滚到她的耳边!

一丝惨然笑-,泛上了她的嘴角,这裹面含有辛酸,也含有甜蜜!

她想到悬空时的亲热相偎,也想到他狠心的一击,她也想到……

就在他沉思间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

“啊!会不会是蛇?”她在心里惊叫着。这是女人们最怕的东西。

她吃惊的转首望着崖边!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她不禁在心里狂呼着:是他,是他!

天,他真的回来了!是真的。

她不敢再看了,她立即闭上眼睛,但她的眼睑却抖个不停,她竭力想把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但她的心却比任何时间都跳的凶!

那山崖下上来的影子,已飞身纵了过来,这影子正是廉慕雪,他走到紫装少女的身前,蹲来,关切的察看她的伤势!

当他看到紫装少女的粉脸苍白,秀发蓬松,满脸泪痕的时候,他的心慌了!

他心说:想不到这一掌击的竟这样重?

他决意给她疗伤,使她迅速复原,虽然他有许多重要的事急着去办,但也不急在这一时。

这时他已无心去细察紫装少女的表情了!伸手抚住了她的气海穴,立将本身真元之气迫入她的体内!

如非紫装少女是个女孩子,他可用恩师一鹤仙翁的先天罡气,“吹气入月复疗伤法”。如今只有用常叔叔的无极神功“真气注入疗伤法”了!

紫装少女,立觉有一股柔和的热流,澎澎湃湃的注入体内。

她不动,也不拒,她心里只是甜甜的笑!

她简直要笑死了!她心里说:这个人竟是如此憨直,俊秀,稚气,可爱!

因此,她静静的享受着,任由廉慕雪乱医一气!

廉慕雪抚在紫装少女气海穴上的手,倏然松开了!他发觉她的血脉畅通无阻,她并没有受伤。

廉慕雪的俊脸绯红,他不觉有些生气了,他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可是,当他看到紫装少女的粉脸上,闪着羞涩的红晕,诱人的微笑的时候,他的气又消了!

他知道他不能再逗留了,他必须尽速离开这儿,他也必须利用这个机会离开紫装少女!

心念间,将那条彩带,轻轻的放在紫装少女的身边,他心里说:非常抱歉,我要走了,你在这儿好好的睡吧!于是,他轻轻立起,缓缓后退,渐渐隐没在怪石间,他竟抛下紫装少女独自的走了!

这时的紫装少女,微闭着双目仍沉醉在甜蜜里。

她知道廉慕雪的手松开了,但她却不知道廉慕雪走了!她静静的躺着,静静的期待着她预想的动作!她心里说:那该多甜!多美!

片刻过去了,她所期待的并没有到来!她有些心慌了,她再不能静静的躺着了!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啊!人呢?

她惊慌极了,她焦急的向四下张望着。她明白了,可是迟了!

痛心的泪,汨汨的流下来,她竟无声的哭了,她流着眼泪,呐呐的自语说:“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我要永远与他厮守在一起,我不能就这样让幸福轻轻的溜走!”

她捡起身边的彩带,倏然立起身来,但,她又有些犹豫了!心想:“到那里去找他呢?”

片刻又过去了她猛地一跺小蛮靴,一咬银牙,毅然道:“我一定要去找他,不管多远,即使是天涯海角;不管多久,一直到海枯石烂!”

税着,腾身纵去,几个起落,她那娇小的身影,已消失在松林中。

紫装少女也走了!她怀着一颗悲痛、哀伤的心,去到茫茫的人海里,找她喜爱的人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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