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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婚独霸衣方 第十三章 染疫断情缘

作者:简薰

高和畅想不明白,褚嘉言算算应该从江南回来了,怎么没来找她?

过去一年虽然说因为新帝厌恶虚衔,导致虚衔门户闭门不出,但他可是春宴一解禁那晚就来看她了,没道理这回从江南回来却不来见她。

他不想她吗?奇怪。

叩,叩,有人敲了门。

“高小姐。”店小二的声音,“褚大爷的丫头凤兮来了,请问见不见?”

高和畅连忙说:“见。”

郝嬷嬷赏了店小二一把铜钱,店小二喜孜孜去了。

不一会,凤兮上楼,进了高和畅的院子。

凤兮手捧着一个匣子,见人行礼,“奴婢凤兮见过高小姐。”

“不用客气。”高和畅开门见山,“你家大爷可回京城了?”

“前天已经回来。”

“那……是不是很忙?”

“不忙,京城的事情有褚老爷打点,大爷回京就是休息。”

高和畅隐隐失落,不忙,也没来看她,但她是谁,她可是高和畅啊,不会轻易沮丧的,“那你家大爷什么时候会去布庄?”

凤兮陪笑,“奴婢不过下人,不敢过问大爷这些事情。”

嗷,也是,古代上下阶级明显,主人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一个丫头可以过问的。

高和畅想想又道:“你家大爷长途奔波,身子可好?”

“好。”凤兮欲言又止了一下,“大爷这趟回来,对责任有了新一层的领悟,打算听太君的话成亲。”

高和畅一喜,但很快的又高兴不起来,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要娶她,怎么没提亲,褚家的人也没上门,这可于礼不合啊,于是只是看着凤兮,等她继续说。

凤兮见状,想起大爷交代,硬着头皮说:“高小姐优秀,褚家长辈固执,说来是褚家高攀不上高家,大爷打算娶符家表小姐为妻,好孝顺太君跟太太,大爷说对不起高小姐,请高小姐忘了他。”

郝嬷嬷震惊,“怎么会这样?”

春花更是红了眼眶,“就算褚大爷不娶我们家小姐,那也该亲自来讲,而不是让贴身大丫头来传话,这是多看不起人!”

高和畅却是因为错愕过度,一时间无法反应,隔了一会才说:“这趟去江南,发生了什么事情?”

凤兮一脸谨慎,“高小姐聪敏,这趟去江南,大爷深深体会到自己的责任,不只是褚家的嫡长子,还是上千工人的老板,他得有后,那些工人才能安心,可是太太不能接受高小姐,大爷又孝顺,大爷想了两日,决定当个孝顺儿子,大爷说耽误高小姐三年很抱歉,愿意把私产给高小姐当补偿。”

凤兮说着打开匣子,“这是褚大爷全部的私产了,一共十八户宅院、一座茶园,奇横山、玉名山,都是可以种植水果的肥田,只是还没开垦,另外有现银两万多两,这是银票,请高小姐收下,另外寻良人嫁了吧。”

“大爷说,以后两人婚嫁各不相干,他也不想让未来的妻子堵心,所以不会再跟高小姐联络,高小姐若有事情,直接找孙掌柜,若孙掌柜没办法,可找永澈县子。”高和畅闻言,神色一暗,“那褚大爷有说惠风之事如何解决吗?”

“高小姐若愿意在百善织坊继续设计,我们褚家当然欢迎,但若高小姐要自立门户,褚家也能理解,一切看高小姐的意思。”

高和畅听了只觉得无比难过,这算什么,他们过去三年多的风雨都走过来了,居然还是没能走过这一关。

褚太太就这么不喜欢她?褚嘉言就这么孝顺?

好不容易全太君从反对到认同,他们争取到了一票啊!

不对,这很不像他,他那么有肩膀有担当的人,就算要毁婚,也应该是面对面、堂堂正正看着她说,我不娶你,而不是派凤兮来打发她。

高和畅想,难不成褚太太以死威胁?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还能理解,当一个母亲以自己的生命来让儿子二选一,儿子是没有选择余地的。

可是褚太太会这样做吗?她是高门大户家的女儿,又嫁给二品门户当正房太太,全太君和蔼,褚老爷尊重,长子虽然二十四未婚,次子却已经有好几个娃,在京城大户这已经是相当如意的人生了,褚太太会拿自己的命来要求褚嘉言成婚吗?

何况那个符梅儿,褚家一关门度日她就跑得不见人影,高和畅不信这样的人能入褚太太的眼,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由。

只要不是褚嘉言变心,她都能接受。

她可是穿越人高和畅,不是什么小白兔,她不接受这样的安排——拿着褚嘉言的私产另外嫁人,这算什么。

高和畅于是开口,“凤兮姊姊,这些地契银钱请你带回去,我不收。”

凤兮一脸为难,“奴婢只不过是个丫头,奉命传话,高小姐不收,奴婢回去无法跟大爷交代。”

“你就跟他说,我不要,他是明白事理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高小姐,还是请您收下吧——”

那天,凤兮好说歹说,高和畅还是没收,并且表示如果凤兮不把匣子带回褚家,她就亲自上门还,凤兮不得已,捧着匣子回去了。

高和畅觉得有点月兑力,坐在绣墩上不发一言,脑子乱得很,她得好好整理一下。

郝嬷嬷连忙过来,“小姐喝点茶,顺顺气。”

秋月怒道:“这褚大爷怎么这样,之前跟小姐讲得好好的,一趟江南回来就翻脸不认人,之前明明自己说符家表妹不好,现在又要娶,把人当傻瓜。”

春花也很气愤,“男子汉大丈夫,这种事情应该当面说清楚,怎么派凤兮过来就想打发了,怎么,他就这样尊贵,变心了就不想见人?”

“我看未必是符家小姐,搞不好江南一趟见识了温柔乡,带了清馆人回京,知道小姐容不下,所以找了个借口。”

“一定是这样,说不定是自己做出什么丑事,没脸面对小姐才想出这种方法,太可恶了,躲在一个丫头后面,算什么男人,斋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骂起了褚嘉言,郝嬷嬷连连使眼色,春花跟秋月这才闭了嘴。

郝嬷嬷给高和畅揉背,“小姐也别多想,反正现在京城谁不知道惠风,谁不知道小姐名号,我们也不希罕褚家,小姐带着图去苗家、去米家、去张家,那些布庄一定都是双手欢迎小姐的。”

高和畅虽然不太相信褚嘉言会这样,但还是觉得凤兮口中那句“另嫁”很刺耳,江南又不是外太空,回来一趟就变了人?她不信。

他若对她已经无情,何必把所有资产给她?这分明是放心不下。

褚嘉言绝对不是那样不负责任的人,即使褚太太真的以命相胁,而他不得已屈从,他也会跟自己面对面好好说清楚,这不像他。

高和畅霍地站起来,“我要去褚家一趟。”

郝嬷嬷错愕,过了一会才说:“小姐这又是何苦?照嬷嬷说现在赶紧派人去追凤兮,把匣子拿回来,小姐手上有这么一大笔资产,不用说往后度日,就算要自己开布庄绣坊那都绰绰有余。”

高和畅摇摇头,“我不要他的钱,我就要他跟我说清楚,只要给我一个好理由,我也不会再纠缠他。”

高和畅到了褚家,以为自己会被刁难,没想到不是,一路畅行无阻,小丫头带着她在偌大的花园绕来绕去,然后进了陌生的院子——昌盛院。

不是褚嘉言的住处,昌盛院?是谁的院子?

她被带进雕梁画栋的花厅,小丫头奉上茶水跟四色点心,茶是明前龙井,四色点心是蜜饯荔枝、苹果糖、美人红豆卷、桂花定胜糕,放在描金的黑色果盘中,简单的东西却不简单,高和畅想,这就是二品门第,即便是虚衔,那也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比拟。

不一会,内廊传来声音,高和畅连忙站起。

就见褚太太走了进来,满头珠翠但却愁眉苦脸。

高和畅连忙站起来,“见过褚太太。”

褚太太不喜欢高和畅,觉得她是狐狸精、害人精,知道儿子把所有资产给她的时候也很生气,但后来凤兮来报,高小姐没收,她又觉得复杂了,坏人没那样坏,她是要怎么继续卖?

想来想去,都是儿子着了道——自己都病了,第一件事情居然是把私产全都给了高和畅,好给她添嫁妆……真是不像话。

褚太太坐了下来,心想终于可以逼儿子跟高氏分开,可是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高氏一定会走的,是啊,儿子得的可不就是江南的痛痒病。

早知道会这样,江南的棉田桑田宁可不要了,这几年嘉言陆续去了三趟,前两趟都没事,他们也就大意了,没想到这一趟会染上病。

褚太太心疼褚嘉言,眼见高和畅一脸健康的模样,更觉得不舒服,想想,好,我就让你主动毁婚。

高和畅虽然勇气十足,但基本礼貌还是有的,见褚太太不开口就默默等着。

半晌,褚太太终于放下茶盏,“不知道高小姐上门,所为何事?”

“我来探望褚大爷。”

“探望?”凤兮那死丫头说了?但他们褚家明明下了禁令,现在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嘉言得了痛痒病。

“我听说褚大爷从江南回来,想跟褚大爷讨论一下冬装的事情,我今日把设计图带过来了。”高和畅可是入境随俗的,既然是古代女子,她就不能无故上门,现在把图纸带在身边,那就有理由。

褚太太在内心哼了一下。狐狸精、害人精,看我们褚家门第好就巴着上来,好,我等一下就让你出丑,让你落荒而逃,让嘉言看看他看上什么好女人!

褚太太于是道:“你跟嘉言的婚事,我这几日想了又想,也是自己太固执了,不应该因为成见耽误儿子成亲,我现在当着你的面跟你说,我允了。”

高和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褚太太当真?”

“当真。”

高和畅大喜,“多谢褚太太,我一定会好好帮褚大爷的忙,当一个贤内助。”

“不急,我还有条件。”褚太太心里想,你能高兴的只有现在了,等一下知道实情,我看你怎么推托。“第一,得孝敬公婆,第二,得举案齐眉,第三,得生儿育女,这三件事情可都做得到?”

高和畅笑容满面,“可以,我会做好的。”

“你不会跟梅儿一样,知道我们褚家大难临头,这就走得人影也不见了吧?”

“不会的,我跟褚家休戚与共,我不会只享福,我也能吃苦。”

“好一句能吃苦,你可要记得现在的话。”褚太太笑了,“好了,那我告诉你,嘉言得了痛痒病。”

高和畅一怔,“痛痒病?”

“就是江南疫症,俗称痛痒病,病征就是疮瘢,得病的人会有两种结果,一种疮瘢上又再出现疮瘢,层层叠叠,就这样极痛极痒到死,七成的人会有这种下场,只有三成的人疮瘢会散去,并且痊癒。

“这痛痒病在江南已经好几年了,每年都会死上千人,还会人传人——但完全没有道理可言,有人天天照顾痛痒病的人却一点事情都没有,有人只不过跟病人待过同一个地方就得了病症。”

褚太太说着,观看着高和畅的脸色,心想,害怕了吧,后悔了吧,现在还敢不敢说自己能和嘉言举案齐眉?

痛痒病可是会传染的,现在嘉言的四个大丫头里只有凤兮敢进房,凤华甚至不管家人死活直接逃了,至于凤彩跟凤吟宁愿挨打也不愿意进房伺候嘉言的生活,都怕染病,都怕会死——连她这个母亲也都没有进房。

她也想自己照顾儿子,可母亲不允许。

全太君说:“你是当家太太,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这病征来得很快,接风那天才出现的疮瘢,凤兮说现在已经整个上半身都是了,而且又痒又痛,食不下咽。

褚太太以为说出这些高和畅会害怕,会赶紧找理由告辞,是啊,为什么不呢,这可是江南疫症,会死人的。

却没想到高和畅一脸关心,“可请大夫了,褚太太,我能去看一下褚大爷吗?”

褚太太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你……要去看嘉言?”

“既然褚太太允了我们的婚事,那我们就是未婚夫妻,也不用那样遵守规矩,我想去见他,想去照顾他。”

“你、你要去照顾他?你是不是不知道这病会传染?每年江南疫病都死上千人,大夫也束手无策,只因为不是大规模的传染,所以一直没上报朝廷。”

“褚太太,我能一起享福,也能一起吃苦,他既然得了这痛痒病,想必更需要人贴身照顾,我可以,请您相信我。”

高和畅是现代人,有智慧,不会轻易冒进,首先让褚家人拿太阳晒过的白布过来,蒙了头脸,这才进房。

就见褚嘉言在床上睡着,手放在薄被外,两边手背、脖子,已经出现层层叠叠的溃烂疮瘢,一看就是很痛很痒。

高和畅心里怜惜,又想着褚嘉言大傻瓜——觉得自己得了急症要死,就把财产给她,让她赶紧嫁出去,她如果脑袋这么空,还值得他喜欢吗?

又看了一下,打开了窗扇,古代人不知道什么毛病,不管得什么病都要关窗密闭,根据她这现代人的观念,初春天暖,开窗让空气流通才是正道。

又看了一会褚嘉言,高和畅这才出得房门。

凤兮在廊下熬药,见到她出来连忙劝着,“高小姐也看到了,大爷这不过两天疮瘢就冒得半个身子都是,大夫说了,疮瘢冒得快,那就不乐观,那些幸运活下来的人,疮瘢都出现得很慢,高小姐现在走还来得及。”

高和畅好笑,“为什么一直要赶我走?”

“大爷对奴婢全家有恩,奴婢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凤兮一脸真诚,“大爷最放心不下高小姐,奴婢想让大爷放心。”

高和畅听了这话,心里复杂,褚嘉言得了疫病却还想着要照顾她,她应该要感动,可是现在看他躺在床上只是昏睡,好好一个人就变成这样,她也高兴不起来,“你家大爷用的是什么药?怎么大白天的还没睁眼。”

凤兮恭恭敬敬回答,“就是加倍的宁神汤,大夫说了,江南疫病无药可医,病人就是得忍受极痒极痛,与其醒着忍受这些,不如让病人睡着,所以这两日都是早晚宁神汤,大爷睡着也就不用那样难受了。”

高和畅点点头,“就是早晚一碗?”

“对,两倍药材,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奴婢现在熬的是晚上要喝的,大爷现在不醒,汤药得放凉了才能喂。”

高和畅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记得褚大爷有四个大丫头,四个粗使婆子,怎么只剩下你?其他人呢?院子一地落叶也没人扫?”

凤兮苦笑,“这病症可能会传染,谁也不敢伺候大爷,若不是大爷对奴婢全家恩重如山,奴婢也不敢,太太答应了给我两个弟弟安排进入布庄做管事,为了弟弟的前程,奴婢这才冒死在这里伺候。”

原来是这样,“等我回客栈收拾点东西过来,就能跟你轮班,你就不用这样累了。”

凤兮惶恐,“奴婢不累,高小姐,您听奴婢的劝,还是快点回去,用药草洗洗身,忘了大爷吧,大爷病症来势汹汹,大夫说了要好起来除非有奇蹟,大爷放心不下高小姐,高小姐若真的对大爷好,趁着大爷还在的时候赶紧成亲,好让大爷放心。”

高和畅真的要被凤兮这古代人气笑,“我不跟你说了,总之我回客栈收拾收拾,今晚就过来,褚大爷这屋子有两间耳房,你一个人住不了两间,我就住空的那间。”

高和畅说到做到,回喜来客栈收拾了一箱春装,就在郝嬷嬷春花秋月的哭泣中回到了褚家——虽然放心不下自家小姐,但是她们只是普通人,怕传染,怕死,褚嘉言得了病,她们并不想进入褚家。

高和畅理解她们,反正卖身契早早还了她们,又给了一人三百两,足以让她们日后生活无虞。

高和畅一个人来到古代,现在又一个人提着箱笼站在褚家大门前。

这回进来,她的心态完全不一样,说不理智就不理智吧,但如果褚嘉言病死,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还是会好好的活着,但可能往后余生都不会开心了。

褚嘉言,你若爱我,就得醒过来。进入褚家言的院子,带路进来的婆子赶紧关上大门,一溜烟的跑了。

高和畅也不怪她,古代医学不发达,会传染的病症本来就吓人,她是对褚嘉言有爱这才愿意冒险,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她也照样躲得远远的。

在耳房放置好东西,高和畅问了凤兮干净的床单被单放在哪,就取了出来,下午太阳大,是消毒杀菌的好时机。

凤兮不解,“高小姐,大爷的用品我们一向洗干净了才收起来,这几天也不下雨,并不潮湿的。”

“我不是因为潮湿,是因为想让这些床单被单晒晒太阳,大夫不是也都鼓励病人多晒太阳吗?阳光中有好东西,可以把脏东西晒干净。”高和畅换了一种解释方法,“等晒够太阳,晚上我们再给褚大爷换上,以后天天这样,就比较能保证他周身没有脏东西。”

凤兮不是很理解,但太太说了,让她遵从高小姐的话,她身为一个丫头,当然也不会顶嘴,“一切依照高小姐意思。”

“对了,有没有烈酒?取几缸来给我。”

“高小姐想饮酒?我们春天刚进了一批桃子酿,我让守门婆子取来。”

“不是我要喝,我要消毒。”

凤兮不解,“消毒?”

“是啊,人会得病症,就是因为有脏东西,太阳能晒干净脏东西,微风能吹干净脏东西,但是喝药用的碗、汤匙、桌子椅子却没办法搬出去晒太阳,用烈酒擦一擦,也能有去除脏东西的效果。”

凤兮不是很懂这些,但她知道高小姐聪慧,照着做准没错,“那奴婢去命人准备。”

现在褚嘉言的院子有两个守门婆子在听命拿东西,内院就凤兮作主,褚太太早晚会派人过来问状况,但全太君说了不准进院子——家里嫡子长孙得了江南疫病已经够让人心痛,绝对不允许有第二人得病。

烈酒很快取来,高和畅跟凤兮两人合力把沉睡中的褚嘉言搬到榻上,然后用烈酒擦拭过床铺跟栏杆,接着取下太阳晒了一下午的床单被单换上,最后再使尽吃女乃力气把人搬回床上,擦了药膏,再盖上太阳晒过的被子。

换下的被褥就先收在箱笼里,等隔天早上再拿出去晒太阳。

高和畅就这样在褚家待了下来。

早上晒被子,消毒环境,下午给褚嘉言擦澡、按摩四肢、擦药膏。

褚嘉言偶而清醒二呙和畅都跟他说:“你在作梦,早点睡。”

褚嘉言也不疑有他,闭上眼睛就又睡去。

她要什么东西就去门口跟守门婆子说,过一两个时辰再打开大门,东西就会放在门前的地上。

褚嘉言的院子完全被隔绝了。

就这样经过春天,进入夏日,太阳更猛烈了。

高和畅甚喜,消毒效果更好。

她这阵子也看了不少关于江南疫病的论述,知道盛行于春夏之际,好发于年轻男性,七成死,三成活,主要症状是溃烂疮瘢,病症冒发得快者,死亡机率大,病症冒发慢者,死亡机率小,通常拖不过一个月。

但看看,褚嘉言已经进入第四十五天——虽然凤兮说大爷的病症来得非常快,不过第二天就蔓延了半身,但相信是她这个现代人的常识奏效,利用太阳跟酒精消毒,只要病菌无法生存,病人就能活下来。

而且不只太阳跟酒精,她还教会厨娘怎么榨蔬菜汁跟肉汁,稀饭要怎么煮才会软烂好吞食,褚嘉言虽然半梦半醒,但还是能喂东西的,一顿饭得花上半个时辰,躺床四十五天,除了身上的疮瘢之外,气色可算得不错了,倒是高和畅自己跟凤兮都瘦了一大圈。

褚嘉言觉得周身很不舒服,又痒又痛,他昏昏沉沉,有点想醒来,但又无法睁眼。

对了,自己得了江南疫病,俗称痛痒病,现在是在病中——据说得病的人七成会在一个月内死亡,自己是第几天了?

第三天?第四天?

他记得自己刚从江南回来的接风宴上出现第一个疮瘢,不过才第二天就半个身子都是,很痒,很痛,难受得很。

想动动手脚却又办不到,全身僵硬,但自己还活着。

不知道高和畅有没有收下他让凤兮送去的私产,此病凶猛,他很有可能会在数日内咽气,自己是个俗气的生意人,以后他不能照顾她了,就让银子照顾她。

还有与他交好的永澈县子,他也写信去了,若将来高和畅上门求助,请永澈县子看在与他的交情上帮她一把。

褚嘉言以往对死没这样大的领悟,但现在却觉得万分舍不得,他真想娶高和畅,真想跟她生孩子。

但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他只希望高和畅忘了他,再嫁良人——虽然说是这样希望,但他也明白若高和畅若真的忘了自己,自己死了也会觉得遗憾,希望她快乐,但也希望她偶而能想起自己。

褚嘉言,你真是个俗人。

“今日的肉汤怎么看起来不太一样?”

褚嘉言觉得自己是太想高和畅了,所以才会听到她的声音。

这可是褚家,她怎么进得来。

话说回来,自己最近总是梦到她,梦见她忙里忙外,梦见她给自己喂汤喂饭,然后她都会笑着说“你在作梦”。

是啊,当然是作梦,他都已经让凤兮去说“大爷准备娶符家表小姐,以尽孝道”,高和畅是该对他死心的。

可是他真的好想她……

她笑起来那样飒爽,真的好看极了。

“是鲈鱼跟猪肉蒸出来的。”凤兮的声音,“是太君打听到的偏方,听说对病人很好,就让厨房试了。”

褚嘉言就觉得有人掀开了自己薄薄的被单,然后把自己扶坐了起来。

淡淡的皂角香味,还有太阳的味道。

自己被照顾得很好啊,天气热,可是他的感觉却是清爽的。

自己的嘴巴被捏开了,放入了汤匙,滑入一口肉汤,鲈鱼的鲜美跟猪肉的清甜在嘴中散开。

他好几天没洗漱了吧,是谁帮他用盐根柳枝清洁?

是凤兮还是凤华?他要是痊癒了,就放这两丫头出去嫁人。

“你家大爷可真是好病人。”高和畅带笑着声音道,“刚开始还不太吃东西的,最近越发好喂了,这气色可一点都不像生病的人啊。”

“还不是高小姐细心,洗漱、松筋散骨一样都不落,大爷才能维持如常,奴婢是褚家的家生子,生死本就是主人家说了算,高小姐却不一样,奴婢打从心里钦佩高小姐。”

高和畅笑了起来,“你再说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对了凤兮,你觉不觉得你家大爷身上的疮瘢少了些?”

凤兮有点迟疑,“奴婢有点感觉,但又怕是错觉,说出来让高小姐空欢喜,所以不敢主动讲出来。”

“对吧。”高和畅的声音兴奋起来,“我今早帮他擦澡时就觉得好像没之前那样密集了,之前长了两三层疮瘢的地方也只剩下一两层,总体来说好了一些,我记得看那些病症的书说,疮瘢消了,人会慢慢好起来。”

褚嘉言有点震惊,这是在作梦吗?但这梦也太真实了,他只是没办法睁眼,但知觉却是鲜明的。

他甚至能感受到夏天的风,窗外的蝉鸣鸟叫,还有高和畅身上的香气,她说话传入他的耳朵中产生的鸣动。

可是她刚刚说了什么,她给自己擦澡?

她不只给他洗漱,还给他擦澡?

她可是他的心上人,怎么可以做这种操劳的事情?

对了,夏天的风……他病倒时明明是春天,现在是夏天了吗?他病了多久?空气中有种闷热感,是夏天没错,这是几个月过去了啊?

老天,他的身体还是很痛很痒,想抓但手没力,越想越痒,越想越痛,那痛痒钻入骨髓,让他忍不住申吟起来。

就听见碗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高和畅焦急道:“怎么啦,突然这样?你等等。”

感觉冷毛巾敷上他的脸,登时觉得好了很多。

冷毛巾印了印,然后又听到水揉声,接着冷毛巾又敷上他的脖子。

痒感确实缓解很多,痛还能忍,痒真的无法忍。

衣襟被掀开了,冷毛巾敷上胸口。

褚嘉言不好意思起来,他知道自己的疮瘢全身都是,因为全身都在痒,这样下去可不就要解裤子了?

怎么能让高和畅替他做这种事情!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瞬间睁开了眼睛。

高和畅还在专心擦拭他的手臂。

褚嘉言死死盯着她,总觉得才几天不见,但从夏日分外炎热的天气他知道,他们已经数月不见。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居然真的在这里?

高和畅终于感受到他的目光了,就见她抬头一笑,“睡吧,你在作梦。”

褚嘉言就觉得自己眼眶有点发热,原来之前他的“梦境”都是真的。

高和畅真的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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