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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的圣战 第二十章

作者:万里晴

沈双如怎么也想不到,欧阳臻说要找人算帐的地方,竟然是欧阳祖宅。

所有欧阳家子孙各有居所,平日,祖宅里只住着老爷子与下人们,难道他要算帐的人,是老爷子?

她惊疑不定的随着他,站在祖宅门口。

门铃按下后,林管家来开门,领他们进老爷子的书房。

此时,距离煞车失灵意外已经有四个多小时了,撞击之后的淤青逐渐浮现,让欧阳臻的脸上、身上多了几道青青紫紫的痕迹。

老爷子见到,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出了点意外。”欧阳臻冷静的说,“有人来找我们麻烦。”

老爷子叫他快坐下,“是谁要这样对付你?”

“不是我,是沈双如。”

“你怎么样?”老爷子立刻转向问她。

她赶紧说,“我没事,是臻保护了我。”然而,她不禁多想,眼前这个用关怀眼神看着她的老人,真会是伤害他们的人吗?

“刚刚欧阳超打电话来,说在东部滨海公路上差点撞山,接着又是你出事。”老爷子拍了拍心口,“你们真不让人省心!”

“他没事吧?”欧阳臻问。其实不必爷爷说,他也知道,欧阳超不会有事,除非他时运不济,自己找死。欧阳超不像沈双如是被人锁定的。

“交会车的小惊吓而已,能有什么事?已经派人去接他了。”老爷子说。

欧阳臻点点头,顿了半晌,忽然换了个话题,“爷爷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初是谁把我暂代欧阳律位置的消息放给写专拦的陈是强吗?”

老爷子眉一蹙,点了点头,“嗯。”

见连沈双如都露出好奇的神情,欧阳臻说,“让我从头说起吧。”

站在一旁的林管家微微躬身,便要往外走去。

“等等,你留下。”欧阳臻突然提声唤住。

“我去给三位冲咖啡,顺便拿点药酒上来。臻少爷,你的淤伤需要推揉。”

林管家站在门边,低着头说。

“不急,回来。”欧阳臻强制命令。他把头转回来,看着眉间闪过一丝诧异的老爷子,“陈是强所谓无可质疑的消息来源,是柳。”

“柳!”老爷子与沈双如同时惊讶了,“怎么可能?”

老爷子尚且能按住波动的情绪,可沈双如无法不快嘴发问,“我不懂!为什么?他应该是最不希望欧阳律被捕风捉影的人吧?”

“不,”欧阳臻坚定的更正,“他是最不希望欧阳律的实质权利受到侵犯的人,除此之外,任何事、任何流言、任何损失,他都可以接受。”

老爷子定了定思绪后,才问,“他为什么要放出这个消息?”

“他希望在欧阳律回来欧阳集团之前,我能坐稳这个位置。柳知道我不愿接掌欧阳集团,由我来卡位,等欧阳律回来时,我一定会还给他。

“但是,如果卡位的是别人,欧阳超、欧阳群或欧阳芸,都不可能归还。不只不归还,他们还会趁着暂代的机会大放异彩。一旦爷爷看到他们的表现太亮眼,或许就动起心思,要把大位交给别人,届时就算欧阳律再回到欧阳集团,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欧阳臻慢条斯理的说,“欧阳超后来成为爷爷内部钦定的人选,这个消息一直没走漏出去,陈是强也没写成报导,就是柳又插了一手,强力按住消息的缘故。”

老爷子看起来很惊讶,但不是不相信。“所以,这些都是柳做的?”

“是。”欧阳臻点头。包括最初陈是强到向青雄的公寓楼下去堵他,也是柳提供的办法。

除了柳,其他人没这么绵密的心思,长期观察他的行动。除了柳,没有人能如此清晰的分析欧阳家的情势,知道何时该用上哪个人,为欧阳律巩固权益。

柳本来打算以沈双如的身分作为要胁,使他安分的暂代欧阳律的位置,但因为他已经察觉,抢先一步把沈双如放在明面上,还让爷爷接受了她,才让柳失去一个可以用来威胁他的把柄。

“而今天,他想除掉沈双如。”欧阳臻又说。

“为什么你说是他?”沈双如此问,纯属好奇。

“因为除了他,没有人想得到这么做的好处在哪里;因为除了他,没有人能轻易跨越道德与法律的界线,谋算别人的生命。”欧阳臻冷笑着说。

柳看他很透彻,他看柳又何尝不清晰?

之前,要沈双如搬过来跟他一起住,同进同出,便是他已经在防范柳动什么歪脑筋,只是他没想到,柳竟然会做到这么绝。

他本以为,柳了不起是操纵陈是强,再写出几篇诋毁沈双如的文章,却没想到,他竟然要她的命。

“他认为除掉沈双如,我就不会离开欧阳集团,只要欧阳超再多出几个包,被爷爷踢出局,我就会为欧阳律牢牢的守住这个位置了。”欧阳臻冷笑,“想得美!”

“是柳!竟然会是柳!”老爷子颓软下来,靠在沙发上,浑身无力,“枉费我对他……”他及时收住,不言。

对他怎么样?

沈双如本想问个清楚,但注意力很快就被转开,因为欧阳臻又启口了。

“然而,这整件事情上,光靠远在希腊的柳是办不到的,他需要一个内应,帮他处理这边的事,最重要是通报消息。”欧阳臻轻轻转动话题,转向另一个方向,“有这个内应,他才能以最快速度掌握欧阳家的一切讯息,如此一来,他才能成为陈是强的消息来源,决定什么该公布出去,什么该守口如瓶。”

老爷子勉强振作起精神,“但是,谁会为他做这件事?”

欧阳臻将目光转了个向。

林管家垂目恭立在旁,文风不动。

老爷子失声说道:“你是说,林管家?”

“是。”欧阳臻淡淡的应。

上回林管家半夜打电话给他,要他赶到祖宅来。当时,爷爷说到某些特定的话题时,林管家有些异样的反应令他心中打突,到了现在,他明白为什么了。

“不可能!他进欧阳家三十年了,对我从来都是忠心耿耿。”老爷子不信。

“不同阵营的人,可以为了达到同一个目标而短暂结盟。”欧阳臻说,“爷爷自己问他吧。”

林管家骤然冷漠下沉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这么信任你,这么多事从没想过要防着你,结果,你却效忠于我以外的人?”老爷子问道:“柳用什么收买了你?”

“不,老爷子,我效忠的人还是你。”林管家振振有词,“我知道你最想要的接班人是律少爷,当柳少爷找上我的时候,我一开始也很犹豫,直到我确认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柳少爷一心一意要让律少爷当欧阳家的主人,我也是。老爷子你嘴巴不说,心里也这么想,所以我才配合柳少爷。”

“你……”老爷子气煞。他最不能容忍的事之一,就是贴身的人选边站。

见自己的身分已经被揭穿,林管家索性直说了,“的确就像臻少爷说的那样,我们需要他为律少爷卡住位置,不过,臻少爷却不情愿,我们只好再想其他办法。”

他恨恨的说,“臻少爷,我还记得你父亲为了欧阳集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的情操多么伟大,你却不愿意为家族多犠牲一些。”

太可恶了!他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沈双如跳起来,大声反驳,“他已经犠牲掉一个父亲了!当初他们只能用一年时间培养父子亲情,你还想要他怎么样?”

欧阳臻拉了拉她的手。这是踏进祖宅之后,他唯一感受到的温暖。

林管家冷冷的笑,“听到你这么说,我一点也不后悔配合柳少爷,找人破坏你的车。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将你除掉!”

沈双如震惊的瞪大眼睛。她想都没有想过,面前这个看似友好和善的老人,竟然会要她的命。怪不得陈是强之前说过,要她注意安危,原来她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可以左右欧阳家接班人的人选。

林管家撇撇嘴,“同时,我也没预料到,车祸当时,臻少爷会跟你在一起。”这是唯一的失策。如果欧阳臻发生事故,事情就更不妙了。

求证完成!

在说出这些推论时,欧阳臻还有一丝丝不确定,然而林管家的坦承不讳,让他心中最后一点疑惑一扫而空。既是如此,他也要做出属于他自己的决定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自己能容忍的范围内,尽量配合爷爷的决策,稳住欧阳集团,令它盛行不垮。尽避只有少数人意识到他的付出,但他依然尽责的做他认为自己该做的事,不顾流言,也不在乎被诋毁。

但是,一切已到极限!

书房内,老爷子震骇着,沈双如傻眼了,但欧阳臻无比清楚自己要什么。

“爷爷,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双如的安危还是有可能出很大的问题,所以我……”他毫不留恋的说,“要辞掉目前的位置,也不再监督欧阳超。”

“阿臻!”老爷子骇叫。

沈双如也吓了一跳。

“对我来说,双如最重要,日子顺心惬意最重要。既然我已经操持过一阵子,算有苦劳,跟双如遭遇过生命威胁,算吃过苦头,义务尽完,我要告退了。”他说。

老爷子拍着心口,“可是,我心脏有病,我难撑大局!”

沈双如握住欧阳臻的手,担忧的看着心爱的男人。他的话很甜,为了她急流勇退,这份心意令她感动,但,“这真的是你要的吗?”

如果是,她会支持。但如果只是为了她考虑,她就不许!

“是我要的。我说过,我想珍惜我拥有的一切,不为不那么重要的事消磨时间。”他对她说,“你才是我真正想珍惜的。”

“你!”老爷子气结,“欧阳集团,我的一生心血,比不过这个小女人?”

“是。”欧阳臻笃定极了,心中早已有取舍,也不会后悔。“说真的,爷爷,你有那么多孙子,不能把事情都堆在我头上。”

最后,他看向林管家,冷冷一笑,“我相信,爷爷最重要的援手已经接到消息,在赶回台湾的飞机上了,我就不跟着搅和了。双如,我们告辞!”

三日之后,欧阳臻带着沈双如,登门造访台北某闹中取静的顶楼公寓,欧阳律与柳的同栖之所。

如他所料,柳已然归国。

宛若不曾离开过那样,柳坐在茶室里,慢条斯理的烧水,见他们联袂来了,也不惊讶。

“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放出消息的?”柳看着欧阳臻,问道。

“陈是强去堵我的那个晚上,我就猜到了,之后的报导不过是在印证我的猜测,让我想清楚事情的脉络。”

“你就如我所料的那么聪明。”柳幽幽的说,“我拱你上去,是我称赞你、看重你的一种方式。”

欧阳臻寒着脸,“我不接受。”

“我无所谓。”柳移开视线,又深深的看了沈双如一眼。

那一眼,不含爱恨。

从后来与姊姊的视讯中,沈双如知道,柳为了逼迫姊姊嫁给欧阳律,说了很多令人胆寒的话,做了很多难以想象的事,她还以为柳见到她,另一个沈家女儿,沈碧漪的妹妹,神色多少会有些不同。

但没有,他的眼波淡淡的,既没有抱歉,也没有尴尬。

“啊,你是沈海之的半成品。”第一次与她打照面的柳,像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事般,对她评论道:“半成品等于是残的,达不到进欧阳家的标准,也入不了我的眼,欧阳臻怎么会看上你呢?我真是不懂。”

说不气结是骗人的,沈双如压住怒意,问,“你决定对我动手时,难道没有过一丝迟疑?”

柳看着她,状似天真的摇了摇头。

“我也是一条命!”她低吼。

“可也只是人命而已啊。”柳无辜的看着她。

“你!”欧阳臻跳起来,一拳几乎要挥出去。

就在这时,大门开了,欧阳律风尘仆仆的出现了。

他追着柳的脚步,方从希腊奔回来,见到屋里就要动起拳脚,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来挡住。“不,欧阳臻,不要!”

“你知道你的人刚刚说了什么吗?”欧阳臻怒红了眼。他登门拜访,就是为了讨回公道,这一拳是他该出的!“他先是要取双如的命,接着又变个法子,说她该死。”

欧阳律没为柳说项,他知道柳一向擅长逼人狂怒。“如果你很生气,就揍我。”

欧阳臻果决摇头,“冤有头,债有主。”

“我跟他是一体的,我承受等于他承受。”

“让开!”

“拜托你!”高高在上的欧阳律挡在他面前,眼中竟有一抹切切哀求的神色,“柳他……禁不起你的全力一拳。”

好端端的一个男人,能搞鬼,能害命,怎么会禁不起一拳?欧阳臻心间闪过一丝疑惑,然而,不知为何,这句话竟然激起了他的恻隐之心。

他一咬牙,“好,是你要求的。”他一拳挥过去,正中欧阳律的下巴。

欧阳律往后跌去,茶室的纸拉门被他撞得稀巴烂。

然而,心爱的男人被揍了一拳,摔得四脚朝天,柳却静坐着,恍如无知无觉。

说真的,欧阳臻与沈双如都惊讶了不只一下。

泄愤之后,欧阳臻收回拳头,牵起沈双如的手离去。

这时,柳才轻轻说,“你回来了。”

“你为什么自己先飞回台湾?”欧阳律抚着下巴的伤口,勉力起身。“不是说了要去看爱琴海吗?”

“啊,因为你说,你只想陪在我身边,而我,只想要你在欧阳集团里,所以我就先回来了,好让你不得不回来。”

回答完,水正好烧开,柳执起铁壶,轻轻倾下,热水落在小陶壶间。

顿时茶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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