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似铁 第一章
笔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乍见翻翻疑梦,相悲各问年。
瞿玉硕王府今儿个大摆酒宴,下人们忙里忙外,丫环,小厮无一人得闲,全在总管的指挥下张罗着大小内务;而灶舍里的厨娘们更是忙得人仰马翻、赶着遵照澧磊贝勒的命令,在短短半天内办出最丰盛的筵席。
“瞧,那屋角还有蛛网,你们赶紧去清一清。”贝总管吆喝着。他的压力可重了,身为总负责人,倘若有一丁点不对,贝勒爷炮口一对上,他想不变成炮灰都难。
顿时,三四个男仆似叠罗汉般层层相叠,为的就是清理那一截该死的蛛网。
“快`快,待会儿十一阿哥就要来了,你们还蘑菇啥?气死我了。”贝总管虽年已半百,但吼起来可还是威武有力。
十一阿哥富云与澧磊贝勒乃是莫逆之交。两年前十一阿哥远赴江南云游,顺势探访民情;相隔遥远的这段日子里,两人并未断了连系,而是时时以云鹤抒怀。
他们曾经立约,每隔两年便于离淮山比试武功,一决胜一筹;今日富云返回京畿,可想而知是为了第三次的经比试而来。
懊友阔别重逢,君子之争可先放一边,洗尘之礼却不可废,所以澧磊贝勒特地于今日摆宴为富云接风,畅饮叙旧。
“贝总管,一切准备得如何了?”不知何时,澧磊顺长挺拔`潇洒出众的身影已出现在贝总管身后。
他微眯狭长的双眼,打量起四周的环境,优雅姿态下蕴着让人模不透的心思。
贝总管立即转身,战战兢兢地回答:“差不多都妥当了,就等着十一阿哥到来,宴会便可开始。”
澧磊轻摇玉扇,闭上眼点点头。他反身徐步走向门际,一边开代:“倘若十一阿哥来到,请他来书房见我。”
幽林归独卧,滞处洗孤清,持此谢高鸟,因之伟远情。
“澧磊,你还是没变嘛!我千里迢迢赶来见你,你不到门外恭迎我,反要我进屋见你,真是霸道至极啊!”富云一进书房便调侃澧磊,丝毫没有两年未见的生疏。
澧磊抬首,纳入眼度的依然是个一身白衣,朗目疏眉的傅粉何郎。富云那过分文弱的外表,正是他不必分担国事,得以云游各地的本钱。
“等你待会儿尝到我特地命人为你准备的菜色,你就会觉得走这几步路绝对值得。”澧磊唇际划出一道笑弧,潜藏在锐敛眸底的是一股相知相惜之情。
打两人出娘胎起,便造就了这段金石般的友谊。相识二十来年,澧磊深知富云向来口欲极挑,这两年吃尽了江南的山珍野味,只怕御膳房中的名肴佳饼已看不在他眼中。
因此为了今天的酒宴,他特地请了各地的厨艺名师前来府邸,菜单里珍品野菜一应俱全,上至东北叉烧,下至两广香肉,应有尽有,全都展现在富云面前。
但愿富云回去后不会因为肠胃负荷不了,而来个上吐下泻,那样不但糟蹋了这堆美食,也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当真?还好我是空月复前来,待会儿绝对满载而归。”富云浅笑回应,流露出被诱惑的贪啖模样。
澧磊扬眉探问:“听你的口气,你尚未进宫见皇上?”
“当然还没。进了宫,依皇阿玛急躁的个性,定会拖着我问东问西的,我哪还有机会溜出来啊!”富云洒月兑一笑,增添了一分文人雅士的魅力。
“皇上倘知此事,必会大叹养子不孝。”澧磊摇头轻叹。
“他老人家底下总共有十八个阿哥,个个比我懂得晨昏定省,问安视膳,根本不差我一人,我还不如利用机会早日达成游历千山的目标。”富云无所谓地一笑。只要事关名利,他一向表现得无动于衷,心如止水。
澧磊摇头兴叹,此时扣门声响起,贝总管的声音自门外传入。
“晚膳已准备好了,请十阿哥和贝勒爷前往用膳。”他恭谨地隔门禀告。
“你先下去,我们随后到。”澧磊优美的嗓音自门缝逸出。
贝总管退下后,他二人也连袂前往王府后的设宴外。此地位于高陵之上,可尽臂四面的风景,系在树头的两排大红灯笼将薄暮的景致抹上一丝喜气,也点亮了周遭山水。
此刻岚影浮荡,夕阳残照,远山近林都覆上一层淡淡的霞光;红云缠卷山头,雾岚幽幽,无边风光尽入二人眼帘。
“请。”澧磊撩起长衫,洒然入座,富云也跟着在他对面坐定。
“这是广西盛产的山猫肉,尝尝吧!”澧磊恶作剧似地夹了一块形状恶心的肉块放在富云碗中。
盎云盯着碗中肉,紧蹙双眉,“这东西没毒吧?”
“放心,要是毒死了你,我找谁比你武啊?”澧磊徐漾浅笑。
“若非为了与你之约,我还不想回来,江南美女多情又温柔可人,要离开她们还真令人不舍。”富云露出心醉神迷的陶醉表情。
“见色忘友。”澧磊冷哼,斜睨他一眼。
“你没亲眼所见,当然这么以为了。我猜性喜美女又一表人材的你倘若到了江南,必然会被那些美人压榨得一滴不剩。”富云仰头大笑。
澧磊怒目而视,想一拳打掉富云脸上暧昧的笑容。他不甘示弱地反诘:“照这么说来,我们的十一阿哥在江南混了两年,若是月兑掉一身华服,岂不只剩下干皮瘦骨罗?”
“好家伙,几年不见,你变得更加伶牙俐齿了,不知有多少姑娘又毁在你手上?”富云的笑容漾得更深。
他哪会不清楚澧磊的男性魅力,两年前澧磊独特危险的气质和邪魅狂佞的作为,便已形成一股令众多姑娘们又爱又怕的致命吸引力,在京里造成阵阵旋风。如今两年过去了,眼前的他在成熟内敛中夹带着倨傲不羁的风格,想必吸引了更多女子自愿跪倒在他的长衫玉褂下。
当然,澧磊的这些优势绝不是白面书生模样的他比得上的。
“彼此彼此。”澧磊并联否认。
盎云轻笑,切入重点说:“咱们何时比试?”
“你刚回来,总得让你休息一阵子,况且月底有场狩猎大赛,等比赛结束后再说吧!”这场狩猎赛是由皇上主持,所以澧磊非常重视。
“狩猎大赛?”富云似乎也有了兴趣。
澧磊在富云眼底瞧见一丝光芒轻闪,开口询问:“你去吗?”
“足足两年未曾驭马奔腾,是挺怀念的,有机会我确实想一试。”富云坦言不讳,并不忘调侃澧磊一句:“事后你可有和我下江南看看?”
“你想可能吗?”澧磊反问。
他绝无法像富云这般甘于平淡地周游各地。他不仅一次为富云抱屈感慨,学识武功都不弱的他只因外表羸弱,加上拥有一张美如冠玉的脸蛋,便被人误以为是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
但唯有澧磊心知肚明,皇上膝下的十来位阿哥中,绝无一人比得上富云,然而他却甘心被人搁置在一旁不闻不问,一个探寻各地的名山胜水。
唉,明珠暗投啊!
“也是,你不仅身为御林军大统领,更是八旗军都统元帅,你这一走就等于让皇阿玛失去左右手。”富云笑说。
“这些原可全属于你。”
“别提了。”在富云眼中不难看出一抹黯色,他不是不想为大清王朝尽心,而是皇上心底容得下的只有文韬武略都是上上之选的澧磊,他……也罢。
澧磊不再多言,举杯道:“喝酒吧!”
紫禁城东侧的茸山,是举办狩猎竞技的最佳地点。
一年一度的皇室狩猎大赛将于今日举行,到场比赛的人选除了阿哥,贝勒,贝子外,尚有各家的格格与显贵千金,她们明着是来凑热闹,暗地里无不是在挑选如意郎君。
扁北京城内,贝勒就不下数十位,贝子少说也有上百,由于彼此大多不熟悉。所以乘此机会睁大眼瞧瞧对方的容貌与身手,向来为大家闺秀们所热衷。
当然,她们最重要的目的便是瞧瞧连续四年拔得头彩的澧磊贝勒了。
澧磊——名门淑女眼中的最佳夫婿人选,他不仅仪表出众,英气逼人,而且淡漠的外表充斥着神秘感,浑身上下更是充满了令人折服的尊贵气质。
无论北国胭脂,江南金粉,无一不为他着迷神往。
“兰融,瞧见没,那白驹上的狂妄男人就是有名的澧磊贝勒。”沐霞格格指着远方一个似风飞掠的灰白身影。
兰融乃是大清皇族中一个小小的旁系格格,长年居于南方;由于父母于年前意外丧生,她才被父亲生前的挚友仪禄五爷接来京里。而沐霞则是仪禄王府的小榜格,她性情耿直,与兰融的感情忒佳。
兰融早已由沐霞口中得知澧磊贝勒的丰功伟绩,也满好奇地想见见这位传奇人物,除此之外,她丝毫不敢作一般女子的美梦——因为因她自知有张平凡不过的脸蛋,乍看不惊艳,久看也不厌,属于那种很普通的容貌。
“太远了……”兰融轻喃。隐约中,除了能瞧见澧磊飒爽的马上英姿外,根本看不起见脸蛋,更甭提五官了。
“说得也是。谁要他是众多姑娘眼中的爱慕对象,前头挤了那么多人,我们哪看得清啊?”沐霞口口声声抱怨着,还不时得对抗一两个企图挤上前的女人。
“我看我们还是回府吧!狩猎是男人家的事,我们就别凑热闹了。”
才刚来京城不久的兰融原以为参观狩猎是件刺激又有趣的事,想不到却是这般人挤人的,只为了看一个死命瞧都瞧不清楚长相的男人。
阿玛,额娘在地府若得知自己的女儿竟做出这么疯狂的事,铁定会气得跳出坟来,严声斥训她没有姑娘家该有的矜持。
“我不回去,兰融,你若没兴趣,就当是做好事陪陪我嘛!”
沐霞是仪禄王府中唯一的格格,其上全是兄长,难得兰融寄居府中,她好不容易才有个伴儿,怎能不紧抓着她四处闲玩呢?
无奈地,兰融只好点头答应。
“咦,那位穿着藏青色猎装的人是谁啊?“一道飞影飘过兰融眼前,她顿觉眼熟地问道。
沐霞格格定眼一瞧,“你说他啊!他是十一阿哥富云,也是阿哥中最柔弱漂亮的一位,他很少待在京里,前两天才回来。“
“富云……”兰融沉吟了会儿,突然道:“他是不是性喜四海为家,武功也不弱?”
“他是喜欢游山玩水,武艺多少也有练过,但是强是弱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大伙儿都传言他身子骨差,所以应该好不到哪儿去吧!”
在京畿,除了澧磊之外,几乎无人知道富云有一身好武艺。在富云的坚持下,他与澧磊之间的比试也都是在暗中进行。
“是吗?”兰融对这个答案存疑。
记得她尚是孩童时,富云便因身体不适被送来南方静养,在兰王府山上的别苑中一住就是整整三年。那时她不过五岁,而富云则是个十三岁的大孩子,两人经常玩在一块儿,感情颇为融洽。
绑来在一年多前,她父母尚在世时,富云又来江南云游,并在兰王府中借住数日。有几个晚上她亲眼见到富云时而挥剑时而耍扇,动作如行云流水舳气呵成。虽她不懂功夫,但仍可看出他的武术根基挺扎实的。
“怎么,你认识他?”沐霞好奇地问道。
“嗯,我们小时候认识,去年他到江南时还曾借住在我们府中。”兰融据实以告,唯独隐瞒了他练武的那段。
“原来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啊!那太好了。”沐霞突然兴高采烈地握紧她的手。提高的音调里净是喜悦的期待。
“怎么了?”兰融迟疑地问。
“你有所不知,澧磊贝勒和十一阿哥的感情甚笃,如果借由你和十一阿哥的关系,我们想接触澧磊就绝不是难事。”
澧磊向来独来独往,神秘无测,除了富云之外极少与王族贵胄来往,因此想接近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不太好吧?”兰融踌躇着。
“有什么关系,彼此认识认识嘛!”沐霞倒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这么做好像我们别有居心似的,很容易让人误解。”光看看身前身后那些垂涎着澧磊贝勒的女人们,兰融心时太惶惶不安。如果真照沐霞的意思做,改明儿个她会不会被这些人堵杀啊?
“误解什么?这表示咱们有本事啊,好不好嘛!”沐霞开始展现她死皮赖脸的缠功。
兰融笑睇着她,“好吧!我试试便是,不过可不知道十一阿哥赏不赏脸。”
“兰融,我最爱你了!”胸无城府的沐霞在大庭广众之下搂住兰融,在她颊上亲了一下;这种行为登时引来周遭众人好奇的眼神。
兰融当下涨红了脸蛋。她轻推着沐霞,浅锁秀眉道:“别再这样了,会让人笑话的。”
沐霞对她扮个鬼脸,“这有什么关系?”
她之所以会唆使兰融这么做,纯粹是基于好玩心理——澧磊贝勒可是所有女人心目中的大酷哥耶!若能和他攀谈个几句话,那有多威风啊!
陡地,前方一阵欢声雷动,随之传递而来的消息是——今年的狩猎大赛又由澧磊贝勒夺魁啦!
“我就知道非常他莫属!兰融,你可知道今年是他第几度蝉连了?”沐霞又开始嚼舌根。
兰融摇摇头。
“第五次了!自从他二十一岁有了参赛资格开始,别人就没有希望了。”
依沐霞所言,兰融私下算了算。澧磊已有二十五了吧!“他当实这么厉害?”
“何止厉害!他无论骑术,射击,武艺都是这群阿哥贝勒里头的佼佼者。没人比得过他。”沐霞说话的口气仿若已将他视为天神一般。
兰融好奇地追问:“如果与富云阿哥相较呢?”
“这还用问?”沐霞嗤之以鼻。
“怎么说?”沐霞的表情对十一阿哥而言无疑是一种嘲笑。
“两人根本没得比嘛!你没瞧见十一阿哥那副瘦弱白皙的模样,他哪会是澧磊贝勒的对手?”
沐霞拔高的音量尚未降下,就听闻背后扬起一个调笑声音:“沐霞格格,想不到你将在下看得这么一文不值,真是令人伤心啊!”
兰融与沐霞两人猛一转身,即见到富云捧着心窝,一脸痛苦受伤的神色。
“十一阿哥!”沐霞惊呼了声,顿觉无地自容,而兰融也感染到这种场面尴尬的氛围,杵在当中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沐霞后悔极了,心中直骂自己嘴碎。
“那就是真心的罗?”富云故意糗她。
“不……我不是……”沐霞就快咬到舌头了,还掰不出个好理由,她们禁转向兰融求助,“你也说说话啊!”
兰融登时傻住了,这烂摊子教她如何收拾?
“你别为难人家兰融格格,她可是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嘴巴不像你这般利害。你放了脏话。却要人家替你擦,未免太绝了吧?”富云调侃着她。
“好个富云,你……”沐霞的恶话正要骂出口,大眼却瞟见了自己寤寐思之的人影。“澧……澧磊贝勒……”
兰融闻声抬首望去,只瞧见伫立在十一阿哥身后的挺拔男性躯干;她将眼光慢慢往上移,终于看见了众多姑娘心中大英雄的庐山真面目。哇,他好高啊!
他有双狭长森冷的眸,高挺的鼻梁,以及弧形优美的薄唇。他嘴角斜扬,勾勒出一抹邪肆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昂藏的体魄高瘦剽悍,霸气过人,整体的感觉潇洒不可方物。
“两位格格好。”澧磊的眼神定在兰融脸上片刻后,便转向沐霞,优雅地颔首。
兰融惭愧地垂下螓首,为自己称不上好看的容貌感到汗颜,特别是站在亮眼可爱的沐霞身边,更令她手足无措。
说也奇怪,以往她不会如此自卑的。她总将外表视为一种“标识”,就如同名字一般,仅仅用于区别谁是谁罢了。但为何今天她站在声势显赫,名实俱付佳的澧磊贝勒面前,却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呢?
而他刚才看向她时沉沉阴阴的眼光又代表着什么?嫌恶与不屑吗?
“澧磊贝勒爷好。”沐霞福了福身,大眼闪着光芒。
真是天公作美,根本毋需她们找上门,他就已经呈现在眼前了!多亏了兰融,十一阿哥八成是见到了她,才会领着澧磊贝勒过来打招呼吧!
“差别待遇哟!”富云发出揶揄的声音。
“你别打岔!”沐霞偷偷瞪他一眼。为了在澧磊面前保持形象,她不敢大声抱怨。
“行,我不理你,但找兰融总成了吧?兰融,走,我们到那边去叙叙旧。”富云毫不避讳地拉着兰融往树荫下走去。
待他俩走远后,澧磊突然问道:“他们认识?”
沐霞一张脸陡地通红,“是……是啊,他们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天哪!是澧磊贝勒在跟她说话耶,她不是在作梦吧?
瞧,四面八方全是怒气腾腾的眼睛,和酸味四溢的气流——她简直快被醋酸味给淹没了。
倘若不是澧磊那独树一帜的冷硬外表让人生爱也生畏,此时他铁定被一群娘子军蜂涌围上了。
“青梅竹马?”澧磊双眉浅拢。他怎从不曾听富云提过?
“是啊!我听兰融说,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十一阿哥曾到兰王府借住了三年。而去年他又曾在兰融家盘桓了数日,所以他们的感情应该不错。”沐霞的心就快跃上喉间了。
澧磊点头,俊逸不凡的脸上释出一抹淡笑,“仪禄王爷与福晋近来可好?”
“我阿……玛和额娘都很好。”沐霞一紧张,差点儿咬了舌头。
要命,一向能言善道的她遇上了澧磊,怎么连话都说不好了,舌头还频频打结?真是丢脸!
“代我向他们问好,改天再到府上拜访。”他好整以暇地徐徐说道,同时眯起狭眸,懒懒地瞟向富云与兰融所在之处。
青梅竹马!懊个富云,这等大事居然瞒着不说,看他待会儿怎么审他!不过他还是衷心祝福富老马识途,或许他终可收起四处为家处处家的闲散之心。
“我们过去看看好了,兰融才刚来京城久,一切都不太熟悉,我不放心让她离无太久。”沐霞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笑说着。
“她来京城游玩?”
沐霞顿时一脸戚然。“才不是,是兰王爷与福晋于年前出游途中不幸遇劫被害,遗下兰融孤身一人;我阿玛是兰王爷生前老友,就作主将她接了过来。”
这时候富云和兰融正好走了回来,兰融听见沐霞的叙述,不由得垂首敛眉,面带哀凄。
“兰融格格,节哀顺变。”澧磊沉声道。
“多谢贝勒爷关心。”兰融珠圆玉润的嗓音夹带着浓稠的伤悲,突地凝进了澧磊的心坎。
他想忽略已经来不及了!
这还是他头一回听见她的声音,宛若黄莺出谷,泠泠不绝于耳。
“哪儿的话。兰融格格有地方需要我帮忙吗?”他客气地回应。有众人面前,他永远是个礼数周到的男人。
兰融摇摇头,正欲开口,远方却先传来一声娇唤:“澧磊,原来你在这儿呀!我找了你好久。”
“敏敏公主?”澧磊见了她,神色稍显不耐。
她是大清邦交“罗俐国”大王之女,这次随父前来北京,仗着皇上的礼遇恣意妄为,横行霸道。众人基于礼仪不予计较,她却更加肆无忌惮地胡来,搞得紫禁城内鸡飞狗跳。
但他澧磊才不吃这一套!懊罚则罚,管她是什么来头。偏偏他冷峻的气质让这小妮子一眼就迷上了,几番纠缠,弄得他不胜其扰。
“澧磊,你刚才的马上英姿好棒啊!能不能教我骑术?”敏敏硬赖在他身旁不肯离去,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中途介入别人的谈话。
“我说澧磊,想不到一别数年,你魅惑女人的能力有增无减嘛!”富云一手搭在好友肩上,笑意盎然地调侃他。
“你是谁啊?”除了澧磊,敏敏对任何人都不假以辞色。
盎云眼神一亮,洒然回道:“在下不是谁,小名富云,一个小人物而已。”
“什么小人物!他可是十一阿哥。”沐霞按捺不住地开口。
“十一阿哥?那我怎么没见过你?瞧你白白净净的,倒像个女人。”敏敏不屑的表情让富云变了脸色。
“敏敏公主,请你嘴巴放尊重些。”出声抗议的人是澧磊。他凛着脸,“别以为人旬罗俐国的公主,就可以在大清的土地上放肆。”
“你……”敏敏气得抡起拳头挥过去,澧磊轻易闪过她的攻击,没想到却连累身后的兰融被打中脸蛋。
兰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失去知觉倒卧在澧磊怀中。
“兰融——”沐霞吓得大叫。
澧磊二话不说,抱起她飞也似地奔向宫中。看样子她伤得不轻,得赶快将她送请太医诊治。
“那……那个女人是谁?竟敢借机靠近澧磊,太过分了!”敏敏不知道自己闯了祸,还在那儿暴跳如雷。
“她是兰融格格,你把她打伤了,还这么说她!”沐霞当真光火了。“希望兰融不会有事,否则我一定叫我阿玛将你的恶行禀告皇上!”丢下这句话后,她匆匆追向澧磊他们。
“你惹上一身麻烦了。”富云敏锐的眼瞥向敏敏。
“我……”她头一回感觉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里。
“如果真应付不来,可以来求我,我或许能帮你。”他俊美的脸孔满是笑意,两眼眯成了月牙状。
“求你?哼,你在件梦!”敏敏对他吐了吐舌,转身就跑。
盎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敛去了表情,眸光亦降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