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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发的欧阳太太 第四章

作者:七巧

杜琍苹走进中庭花园,远远地,看见两人看似自在地谈话,坐着轮椅的欧阳炵,将手臂搭上旁边宁静海的肩头。

她踩着高跟鞋,咔达咔达走上前,对于他们愈来愈亲昵,着实感到吃味。

她的不满情绪除了吃醋外,还有不能容忍护士们对宁静海天天来医院关怀的行为赞赏有加,相形之下,她这个未婚妻显得失责,惹人背后议论纷纷。

“炵,我去病房没看到你,却见到看护在病房里看电视,宁小姐比专职看护还尽心,我们是不是该考虑支薪给她?”身穿一袭高雅套装的杜琍苹,脸上露出艳丽的笑容,似在开玩笑,但话语中却带有一抹暗讽意味。

“你最近工作很忙?”欧阳炵只将她的话当成玩笑话,没有纠正或追究的意图。

“忙翻了,昨晚从高雄连夜飞回台北,凌晨赶去摄影棚录节目,一结束,就匆忙来医院看你。瞧,是不是黑眼圈很严重?”她比了比上着浓妆的无瑕脸蛋,向他撒娇抱怨着。

“通告不用接得这么密集,小心把自己累坏。”欧阳炵记得她之前并没有这么多行程,反而常娇声抱怨他工作太忙碌,没时间陪她约会。

“炵,对不起,你是不是怪我这星期都没来看你?”无视一旁的宁静海,杜琍苹双手圈上他颈间,转身倾靠向他,低领前襟诱人的深沟。

宁静海别开了眼,忙将视线望向前方的鲤鱼池,观看池里色彩鲜艳的肥美鲤鱼优游,耳朵聆听从假山造景落入池中的潺潺水流声。

视线望见的平和景象,却无法让她心情宁静。她发觉自己对杜琍苹的醋意愈来愈浓,如今只要见她和炵大哥在一起,便感到心闷难受。

“炵大哥、杜小姐,不打扰你们的相处,改日见。”她站起身,强装微笑,朝两人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小静,回去小心点。”身后的欧阳炵关心嘱咐她。

因为他的温柔,更让她难以自拔,尽避步伐看来从容,但她的心情却愈来愈难以洒月兑。

她并不着想自己的辛勤付出能赢得他一丝爱意或感动,她一直很清楚,他爱的人是谁,真正需要的人是谁,杜琍苹只要现身五分钟,就赢过她付出的两小时。

她每日来探望他是心甘情愿,不求回报,甚至认为自幼受过他太多恩情,如今在他受重伤时理应前来鼓舞他。

她没资格对他的未婚妻吃醋,嫉妒,却又很难克制自己的心。她讨厌内心这种愈来愈偏颇的情思,却又是阻止不了自己天天上医院的举动。

无奈地叹口气,她抬头,再度凝望蔚蓝天空,多希望流动的白云,能带走她浮躁的心情,让暗恋的心,得到平静与自由。

欧阳炵十日后办理出院,出院后他每天公司、医院两边跑,固定回医院做三、四小时的复健治疗,但直到他出国前,仍需依赖轮椅,拄着拐杖只能勉强步行一小段距离。

宁静海前往机场为他送行,目送杜琍苹帮他推着轮椅,两人甜蜜同行的情景,她不禁感到更加心闷、酸楚。

她没想到炵大哥会要求杜琍苹与他同行,这是他第一次带女人一起出差,这么做,一方面希望行动不便的他能有未婚妻陪伴照料,另一方面却想替近来被几起绯闻困扰的杜琍苹澄清,向八卦媒体证明两人鹣鲽情深,感情依旧。

最近周刊、日报报导不少她跟男艺人出入的画面,虽无真正亲密镜头,却也难免落人口实,而炵大哥非但没质疑或吃醋,反而贴心地想为她澄清不利她形象的谣言。

他对她的信任与付出,更令宁静海钦羡不已,无法不嫉妒杜琍苹。

自炵大哥出院后,她无法再天天去关怀探望他,虽然她能自由出入欧阳宅邸,但他在家并非像在医院时孤单一人,而且他每天必须前往公司忙公事,再到医院做复健,根本不需要她的陪伴。

如今除了每天拨通电话,简单问候关怀外,她三两天会去趟欧阳家,探望住在欧阳家工作的母亲,更希望能见到他的面,然而去了好几次,他几乎都还在公司加班,两人难以见上一面。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跟终大哥能每天相处一、两小时的幸福时光,已经结束。

即使他伤未痊愈,但两人已恢复先前的相处模式,她只能像个干妹妹,偶尔见他一面,分享一些生活点滴。

她本来担心他行动不便却要长途远行,可现在看见他不但有未婚妻陪伴身侧,还有专业医生、看护同行,操心是多余的。

十天无法见面,也不方便,也好,她可以藉此沉溺之前不该有的翻腾情绪,再次将对他的情感好好封印在心底深处,永远当他的好妹妹。

欧圣集团准少女乃女乃杜琍苹,陪同行动不便的未婚夫欧阳炵前赴中南美洲出差,机场重要的商宴,她也一同出席,她总是陪伴在未婚夫身旁。

结束十天行程返回,下机后,她推着他的轮椅入境,两人形影不离、鹣鲽情深的画面,抢尽镑大媒体的重要版面。

杜琍苹再次成功塑造完美的优雅贤淑形象,但其实她憋了一肚子闷气。

尽避有看护人同行,但她为了展出好女人的模样,只能抢着照顾他、服侍他。

向来只被人伺候得好好的她,为了得到欧圣集团少女乃女乃的地位,与欧阳炵交往以来,不断委屈自己、隐藏真实的自己,不敢真的任性耍脾气,还得适时地撒娇,安抚他。

爱好自由的她,被这份情感所束缚;追求刺激的她,对这份平静的感情,早已没半点兴致。

而她之所以仍小心翼翼经营这份感情,完全是看上欧阳炵的钱富地位。如今得照顾受伤的他,她心不甘情不愿,且对她而言是沉重的负担。

虽然陪他出差十日,让她筋疲力竭,内心怨言不断,但短暂的苦难已经过去,回国的他,不可能把她叫去欧阳宅邸,照顾他穿衣吃食,伺候他盥洗沐浴,而且等他伤愈,她就能得到她要的一切。

然而今天陪欧阳炵到医院做复健,主治医生的一番话,听得杜琍苹是心惊胆跳。

“你的意思是,我的右脚可能不良于行?!”欧阳炵瞪大一双黑眸,再次质问。

“我立刻为欧阳先生安排详细检查,只是以你双腿伤势及复原情况看来,右腿确实状况不佳。”主治医生神情沉重道。欧阳炵出国期间虽然仍有复健师陪同,但右脚的恢复力却不太乐观。

出国前,他已可用一只拐杖支撑行走,但右脚支撑力不足,很难使力,单靠左脚只能走一小段距离。

他原以为是因为右脚的伤势较严重,但医生却说以伤势而论,右腿恢复应该比左腿佳,现在出现明显的差异,不禁对他能否完全恢复正常行动力抱持疑虑。

医疗团队紧急开会,对他的整体检查做详细讨论,而欧阳炵在听到右腿复原状况不良的恶耗,顿时心绪大受打击。

同时得知实情的杜琍苹,内心陷入挣扎,对这个婚约产生了排拒。

如果,他的腿伤真的好不了,成了一个跛子,就算他家世显赫、身价亿万,重视美貌外在的她,也无法接受一个身体有残缺的丈夫。

她出身名门,拥有美貌与高学历,在演艺圈,时尚界大放异彩,舍弃欧阳炵,放掉即将到手欧圣集团少女乃女乃的身份,以她的条件,一定能再找到金主,找到完美的金龟婿。

现在的她,没耐心应付、照顾受伤的他,更不愿为他葬送自己的青春,她所追求的是被人呵护宠爱的爱情。

听到医生的宣告,欧阳炵一度意气消沉,内心痛苦万分,但他很快就振作并没有放弃继续做复健治疗。

医生只是研判他右腿复原情况不如预期乐观,并没有直接判定他右腿会终生残废,即使被判了无望的死刑,心高气傲的他,也绝不会对自己放弃,向人生低头认输。

“琍苹,我想,我们的婚事是不是要顺延?”原本预订明年二月完婚,他父母已在挑选日期,为婚事做准备,但现在他腿伤的善,恐怕再过两、三个月也无法完全痊愈,所以他希望将婚事延后几个月,待他伤愈,才能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过红地毯。

“婚事顺延?”坐在欧阳家客厅的杜琍苹怔愣了下。

自三天前,陪他去医院做复健,得知他可能不良于行后,她一再以工作忙碌为由,没再见他。

虽听闻他仍每天固定到医院做复健治疗,但她对他的康复,已不抱希望。

这三天,她不断思虑烦恼,该如何开口跟他取消婚约?

没想到他竟找她来,且商量婚礼延期之事,既然他主动开口,她便决定直接表达内心想法。

“你是不是不赞同?我爸妈其实很希望婚礼仍在明年二月举行,早点把你娶进门,也可以就近照顾我。

“只是我顾虑你的感受,想等我的腿伤痊愈再迎娶你,到时才能好好陪你出国度蜜月。”她曾说过,最向往蜜月旅行,他之前承诺过,就算工作再忙,结婚也一定排出两周长假,陪伴新婚的她去欧洲旅行。

“我不赞成婚事延期。”杜琍苹淡道,一双美目看了下宽敞华丽的客厅。

曾经,她满心期待成为这栋豪宅的女主人,但现在的她竟毫无兴奋之情。

“如果你坚持照原定计划完婚,我也不反对,只怕会让你感觉有负担。”坐在她对面沙发的欧阳炵柔声说道,不禁望了眼摆放一旁的轮椅。他很想早日摆月兑那张椅子。

“我不赞成婚事延期,也不赞成我们的婚约继续。”杜琍苹端起佣人送上来的骨瓷杯,啜饮了一口玫瑰花茶。

发觉淡雅清香的花茶她喝腻了,她想喝些口感刺激的饮料。

“什么意思?”欧阳炵一怔。

“我觉得……我们不适合,我想解除婚约。”她直接坦白。

“什么?!”他霎时瞠大黑眸,怀疑她在开玩笑。

“这阵子我想了很多,发现自己也许并不适合婚姻,我希望能再享受几年单身生活。”杜琍苹神情平静。

欧阳炵听了,却是撇起眉心,内心困惑不已。

当初订婚时,她告诉他,她向往婚姻生活,希望早日成为他的贤内助、欧阳家的太太,计划着理想的婚礼、浪漫的蜜月。

因有诸多考量,亦需在繁忙工作中排出一个可以真正休假的长期婚假,他和父母商讨后,才决定结婚就订在明年二月。

她曾经满心期待婚礼到来,后来却很少再主动提起,自他车祸住院后,她更不曾谈过明年的婚事问题。

现在,她竟当他的面,说出不想结婚的决定?!

“你明年才二十八岁,如果不急着结婚,再等一两年也没关系。”虽然察觉她的态度有异,他仍试图理性的沟通。大她四岁的他,其实晚个一两年再成家也无所谓。

“不,我觉我们不适合,不该再浪费彼此的时间。”她冷漠地强调,语气坚决。

欧阳炵眉心的皱折加深,内心更感困惑不安。他其实猜得出她此刻要求退婚的理由,却一直不愿往那方面去想,他不断说服自己,琍苹不是那种现实虚伪的女人。

“你认为我们不适合,是因为我的腿伤?你认定我会终生不良于行?”他终究还是把话问出口,黑眸瞅着她。

“……你要这么想也行,总之,我对欧阳家少女乃女乃的身份没兴趣了。”她放下才啜饮一口的花茶杯。即使茶杯再名贵,花茶再高级,现在的她也不看在眼里,只想挣月兑这只奢华的金笼,让其他男人的爱情祟拜来滋润她的身心、丰富她的生命。”

伸出左手,她将套在中指的Tiffany订婚钻戒取下,直接放置在玻璃茶几上。

欧阳炵瞪视着茶几上闪亮的钻戒,她指定设计、量身订制的钻戒,他为她套上时她笑得多幸福灿烂,对戒指爱不释手、万分珍惜,此刻竟是如此轻易将它舍弃,摆月兑?!

一双黑眸含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与不可原谅,他抬头视线锁着她,原本温和的眸光,霎时露出冷厉之气。

“这就是你的决定?”他无法相信他所深爱的女人,他认定是一生伴侣的她,竟因他的腿伤,不愿患难相抚持,且轻易舍弃两人的关系,抹去曾有的誓言。

“过去我曾经的追求而心动,但热恋过后便趋于平淡,现在更对这份感情没有依恋,我还年轻,拥有美貌与才气,既然现在的你满足不了我,我只能为自己另做打算。”她高傲的抬起下巴。

之前为了赢得他的信任,维系两人的关系,她对他表现虚假的自己,他眼中理想美好的她,包含许多虚伪的情感与谎言,现在既然决定解除婚约,她便不需要再对他百般温顺。

“你真的要解除婚约?”欧阳炵紧握着置在膝上的双拳。眼前的女人,为何跟他交往相处那么久的女人,像是全然陌生的两个人?

难道他一开始便看走了眼,爱上一个自私自利、残酷无情的女人?!

“我话说得这么白,便是下定了决心。你放心,我不会对媒体说出解除婚约,是因为你的腿废了,我会强调是彼此个性不会,不利己分手,绝不会伤了你大男人的自尊。

“还有,以你的家世条件,就算一辈子坐轮椅,我想仍有不少女人想戴上这枚戒指,尤其是站在门口的那一位。”杜琍苹站起身,朝站立在玄关处神情怔愕的宁静海,不屑地瞪视一眼。“我走了,今后各自生活,请勿打扰。”

她说得绝情,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她心高气傲的摆摆长发,然后直接往玄关走去。

坐在沙发上的欧阳炵,因她尖锐的言语震撼不已,一时无法开口反应。

“等一下,不准走!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不该说出这种伤人的话,我要你跟炵大哥道歉!”宁静海跨步上前,捉住杜琍苹的手臂斥责。

要探望欧阳炵的她,才踏进屋里,意外听到杜琍苹退还婚戒、取消婚约之事,大感震惊。而且她从没想过,向来在欧阳炵面前温驯优雅的杜琍苹,竟会说出这么恶劣伤人的话!

“这是我跟炵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手!”杜琍苹愤怒甩开她的手,对她原就没什么好印象,现在更不会和气对她。

“炵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他这么爱你,对你如此包容,你怎么可以在他受伤时弃他于不顾?”宁静海为欧阳炵抱不平。一向好脾气的她,第一次怒火中烧。

“讲得这么义正辞严,我取消婚约,最高兴的人应该是你吧?你不是觊觎他、巴望他很久了?”杜琍苹一双美眸睥睨着她,说的话尽是讥讽意味。

身为女人,她早看出宁静海垂涎着欧阳炵,只是她认为对方威胁不了自己,懒得去戳破她的罢了。

“你、胡说什么?炵大哥只将我当干妹妹。”宁静海心一惊。

“他是把你当干妹妹,但你可不是单纯把他视为干哥哥而已,你一直爱慕着炵,只是自认身份卑微,才苦苦压抑内心的,用着干妹妹的名义,正大光明去接近他、照顾他,心思根本不单纯!”杜琍苹上前一步,一双利眸逼近她,似要逼出她的不良居心。

“你……你胡说!”宁静海被她瞪得紧张心颤,就怕炵大哥知道后会鄙视、排斥她。

“好,我胡说,那你敢当着炵的面发誓,你对他从没有非份之想,你不曾爱过他?”杜琍苹硬是逼她承认,眼角余光观察着沙发上男人的反应。

“我……”宁静海转头,看向坐在沙发的欧阳炵,却刚好对上他紧拧眉心深沉的目光,令她的心狠狠颤了下。

“或者,你也嫌弃他的腿疾,所以放弃对他曾经的爱恋痴情?”杜琍苹故意火上加油,恶言相激。

“不管炵大哥变成怎样,我都不可能嫌弃他,放弃对他的感情!”被她一激,月兑口承认。

“你、喜欢我?!”沉默的欧阳炵突然从唇畔冷冷挤出一句话。

“我……炵大哥,我对你没有奢想,只希望能像亲人陪伴你、关怀你,就心满意足了。”宁静海看着他冷硬的面容,焦急地解释。

他冷冷的问话,教她一阵心麻,就怕因此破坏了彼此和谐信任的关系。

她不求对他的情感付出得到回应,只愿守着安全的关系,即使当他的干妹妹,却是除他的妻子外,最能自然与他相处的女人。

“没有奢想?”杜琍苹轻嗤一声。“你每次看到我跟炵在一起,眼底不知藏了多少炉火。”她讨厌宁静海这种装清纯,不敢坦承自己情感的女人。

“我只是羡慕炵大哥对你的温柔深情,你不该不懂得珍惜,还刻意伤害他。”她也许曾嫉妒得到炵大哥疼宠的杜琍苹,但更多的是羡慕的心情,而最重要的是,她衷心希望炵大哥的婚姻幸福美满。

“羡慕也好、嫉妒也罢,现在我无条件退出,你可以好好去珍惜他。”杜琍苹只想跟欧阳炵断得干干净净,既然决定放弃他,她便不需再顾虑他的心情。

眼中只有自己的她,把过去经营的情感及对方的付出,轻易抛诸脑后,毫不留恋。

“好,我同意解除婚约。”欧阳炵声音阴沉道。“我残的不是双腿,而是双眼,我终于了解,真正的狡狯不是商场的尔虞我诈,而是女人善变的心!”他心寒至极。

听到杜琍苹踩着高跟鞋无情地离去,他没抬头回望玄关处,却是神情阴鸷地凝望玻璃茶几上的钻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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